? ? ? 那些年少欲言又止的心事,早已隨風而逝。十六歲的美好,一生只綻放一次。午夜夢回時,心已沒有了疼痛。緣分本是命中注定,就讓回憶溫暖所有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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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時年少,歲月靜好,純凈快樂,嬉笑怒罵皆是美好。
他和她的故事,和后來并沒有交集。
一切要從20年前說起。
20年前,她是安謐。天真爛漫,而又多愁善感。他是明子。一個有著干凈溫暖笑容的男孩子。
他們不是同桌,座位卻緊挨著,他的同桌是小常,她的同桌是阿香,他們四個人,每天快快樂樂,融洽相處,在那個初三下學期的教室里。
她比他大一個月,漸漸熟悉之后他和小常喊她們姐姐。
那是上世紀90年代初相對落后的鄉鎮中學,每年升上高中的基本都是復讀生。新生班里,升縣一中有望的幾個學生都在第一學期末被選拔到復讀班深造去了,所以他們幾乎不存在升學壓力,中考在即,依然輕松自在。
明子的父母在東北,他是寄養在叔叔或伯伯家里。當時好像有一個傳言,說是他父母離婚了,爸媽都不要他。素來悲天憫人的謐兒,聽到這消息時,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心底暗暗對他多了份額外關注。
多讓人欣賞的男孩子啊!棱角分明的白皙臉龐,秀氣如水的雙眸,寬寬的肩膀,不凡的談吐,穩重的舉止,雖然只有十五六歲,可已如溫文爾雅的紳士。在那一群泥猴般的農村孩子中,他是那么出眾,猶如鶴立雞群。惻隱之外,初開情竇的謐兒,夢中的白馬王子竟漸漸映出他的影子。
明子的感覺是敏銳的,漸漸地,望著謐兒的眸子,總是充滿了溫柔的笑意。四個人的相處,卻有兩個孩子,心底同時存了份默契,可是,一切又不能說起,他只是喊她姐姐。他的心底,也許有著對未知的明天莫名的恐慌。
猶記得,晚自習后的教室里,暖暖燭光下一起遨游學海,一起暢談未來,一起唱歌一起開懷大笑。
? ? ? ? 猶記得,他樂顛顛為她端來了白開水。一只小飛蟲漂在了水面,她微微皺起眉頭,他立刻接過去,費力地吹走小蟲,然后,笑呵呵重新遞給她。
? ? ? ? 猶記得,月光下一起搖搖晃晃學騎車(班里只有他們倆不會騎自行車,她是怕摔痛,他或許是沒有條件),她狠狠摔倒在地,一片慌亂中,他匆匆忙忙跑過來的樣子,那盈滿關切與焦急的如水雙眸。
? ? ? ? 猶記得,微笑背后,她不經意瞥見的,他凝重的眼神,緊鎖的雙眉,那兒,鎖著他一生的沉沉重負……
麥收過后,填報志愿。她報了縣城北邊的縣三中,因為大姐家在那兒,考試可以住在大姐家,她是打算不上,明年再考一中的;他報了南邊的四中,因為他想當年上高中,四中比三中升學有望。得知這一事實,他曾不止一次略帶憂悒地對她說:你也報四中吧!我們一起去上四中。我會騎車帶人了,我可以帶著你去上學(她車技依然不佳),真的!望著他單純真誠的目光,她只是笑笑,并沒有太多的離愁別緒,也許那是一個太過簡單的年紀。
可是離校前一天,她的意識突然覺醒了,她明白了從此將是各自分飛,那么青澀的年紀,誰都無法把握自己的未來的。于是,她給他寫下了幾句話,她說,小常是弟弟,而他,卻是知己。知己的含義,她并不明確,但是她只能用這個詞來表達當時的心情。其實她的心思很單純,只是想告訴他,在她心里,他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第二天,離校。她期待著他的回應,可是,他背著書包從前門走出去,又從后門走進來,站在她的身邊,笑笑地遲遲不愿離去,卻沒有一句話。最終,還是沉默而去。
望著他的背影,她的心淚海洶涌。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樣的回答,她不明白他為什么只是沉默,前幾天不是還熱切地希望她和自己一起報四中嗎?不是還說高中三年他可以帶著她去上學嗎?
一別,便是天涯。
【2】謝謝你曾經來過,很遺憾你還是走開。
他去了四中,她回來復讀。阿香成績差,回家務農去了,小常酷愛書法和繪畫,也去了四中。原來熟悉的一切漸漸都在遠離她。她選擇了遺忘,沉在了學海里。她似乎真的忘記了曾經還有個叫明子的男孩子,曾經微笑著喊她姐姐。
她如愿以償考上了一中,生活翻開了新的一頁。
1991年的那個冬天,雪花飄飄灑灑,走在銀裝素裹的曠野里,她的耳邊,總有悠遠隱約的聲音在呼喚著她的名字,那是雪花在喚醒早已埋葬的記憶。而她的記憶,一點一點復蘇了。哦不,她的記憶其實一直就藏在心底,她只是,強令自己不再想起罷了。
那么美的一段情誼,難道就這樣隨時光無聲無息消逝而去?她想冰釋前嫌(盡管她想不出來這算什么“前嫌”),于是提起了筆,寫下一封信,試探地寄了出去。她不知道班級,只好寫了學校與名字,她不指望會有什么結果,只為給自己一份曾經的心情做個了結吧。
當手中捧著注有“WS四中”的信,她愣了足有一分鐘,信中滑出他的照片,她撿起來望著依然只是發呆,好陌生的字,好陌生的臉!急急翻到落款處,看到他的名字,她才恍悟過來,那只苦苦等待的白鴿子,終于飛回來了!
白鴿子銜來了橄欖枝,更把一個活生生的他帶到她的面前。那天放寒假,好大好大的風,好冷好冷的天,他就那樣帶著她銘刻終生的溫暖和煦的微笑,站在了她上學借住的小院門前。走在城外的田埂上,走在高大的他身邊,她滿腹歡喜,又滿腹辛酸。他是如此切近,近得觸手可及;卻又如此遙遠,遠得如隔天涯。他說他一直在打聽她的消息,他說他一定要考上大學,他說他還會來找她……寒風襲來,他焦慮的眸子還是曾經的關切:你冷嗎?要不披上我的外套吧!她搖搖頭,心底,洶洶涌涌的淚漫過堤岸。
他走了,邁著更加穩健的腳步,消失在她的視野,卻永遠留在了她的心底。她終于明白,他曾經的沉默不語,是緣于無從把握的未來,他要為自己未來的拼搏,不留顧慮。因為他的人生,沒有別人鋪設的陽光大道,他要靠自己,挑起那副重擔。
那一刻,她迅速成長。她不想跟他聯系了,她也想好好地拼上一拼,為自己的未來。也許將來,或許考上大學的那一天,如果有緣,還會再相聚的吧。在拼搏的過程中,她會把他藏在心底,永遠不會開啟。她會好好守著這份情愫,好好守在心底……
【3】最是少年別離時,若離去,便無期。
高二來臨,她開始了住校生涯。
一個平平常常的周末,她騎著自行車回家,她的車技已經很好很好了,她的記憶已經封存很久很久了。
坐在自家的地頭正和母親絮語撒嬌時,有個男孩子騎車緩緩駛過來,到她面前卻停下了:你好!很久不見,今天回家了?她抬頭,又驚又喜:是小常!兩年不見的小常!已長成朝氣蓬勃的小伙子的小常!原來,小常已在縣城開始學習繪畫,準備報美術院校。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常似是自言自語,又似說給她聽:“也不知明子考上沒有?我好久沒見他了!”她臉微微有些發紅,她不知道小常到底知曉多少他和她的往事。小常并不等她回答,又接著說下去:明子都學會抽煙了!我真不敢想象!她無言以對,心底卻莫名其妙平添許多擔憂:明子現在在哪里?明子現在怎么樣?可是,所有的話語都在心底,她問不出一個字。
那個秋日,小常興高采烈跑來告訴她:我總算知道明子的下落了,明子考上同濟大學了,他到上海上學去了!下次給你帶地址來。她于驚愕中恢復過來,忙搖搖頭:不用不用,我不想知道,不知道更好!他一臉的驚訝:為什么?你好給他寫信呀!“為什么要給他寫信?既然他悄悄走掉不告訴我們,我們為什么要記掛他?”小常急忙解釋:他走得很急沒空呀,前一天才接到通知,還要籌集錢糧,顧不上啊!“那他現在為什么不給我們寫信?現在不忙了吧!他不想跟我們聯系了!”她的心底,一層一層的傷悲涌來。她知道,如果他考上大學而不與她聯系,那么他終會轉過身去,在她凝望的目光中漸行漸遠,模糊至消失,而現在,她無比清醒地明白了一個事實:她終于要真正地永遠地失去明子了!
年少時的朦朧情愫,抵不過光怪陸離的現實。更何況這些艱難奮斗的歲月(在四中而能考上名牌,沒有一番血拼是不可能的),實在是太濃烈的一斛酒,而青澀年代的夢幻,只能是一杯清淡的茶,供人在心情悠閑的下午,偶爾品一品罷了。
高二的暑假,她把自己關在蒸籠一樣的二樓上,歷時20天寫出了一部三萬字的“小說”——《落花成冢》,她今生的第一部小說,也是唯一的一部小說。小說的主人公,叫做安謐和明子。她用這份禮物,祭奠自己永遠逝去的十六歲。
中秋節的夜晚,小常邀她出去散散心。他已讀過《落花成冢》,徹底明白了她的心事,所以小心翼翼不提那個名字。走在同樣高大的小常身邊,聽著同樣關切的問語:你冷不冷?她一時神志恍惚,仿若舊日光景重現。她的心,久違的哀愁席卷而來。多想借他寬寬的肩膀靠一靠,哭盡這些年來的憂傷。可是,小常只是弟弟,她永遠的弟弟,她的哀傷,無法對他言說。
唯有重新埋葬,所有的記憶與憂傷,在心海深底。
【4】每一種青春最后都會蒼老,只是,我希望記憶里的你,一直都好。
高三那一年,學業的壓力,敏感的心靈,使她身不由己陷入了一張自己為自己編織的心網。苦苦掙扎出來,從此對于感情,自謂已然了悟。一番埋頭苦讀,她也考上大學了,是市里一個普通的師范專科。去舅舅(跟明子同村)家告之這一消息時,當年同班的表弟和她聊著聊著提起了明子,然后問:“明子給你寫信了嗎?“明子?這個名字,她真的淡漠許久了,再一次聽到,她驚訝不已:沒有啊!他為什么要給我寫信?“明子問我要過你的地址,說是要給你寫信的。”
哦!她淡淡應著,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明子,不會給她寫信了。他們,注定是人生路上兩條曾經交集的直線,交集過后,只能是愈行愈遠。但是,她相信,明子,會和她一樣,永遠記得十六歲的時光。拿著表弟給她的寫著他地址的紙條,她嘴角微微上揚,輕輕笑起來。她把紙條鄭重地夾在記載青春往事的日記本里,鎖在了抽屜底部。她知道,從此,這個地址只能留在心底了,因為,她也不會給他寫信的。此刻她的心,如秋日湖面,明凈安然,早就沒有了疼痛。
陌生的城市里,她的大學之舟開始啟航。秋去春來,葉落花開,她笑著,哭著,雀躍著,靜默著,走在屬于自己的人生軌跡中。一個寂靜的春夜,她從夢中恍然醒來。窗外,明月皎皎,落花簌簌。
席慕容的那首《十六歲的花季》緩緩流過心底:
在陌生的城市里醒來
唇邊仍留著你的名字
我已離你千萬里
我也知道
十六歲的花季只開一次
但我仍在意裙裾的潔白
在意那一切被贊美的
被寵愛與撫慰的情懷
在意那金色的夢幻的網
替我擋住異域的風霜
愛原來是一種酒
飲了就化作思念
而在陌生的城市里
我夜夜舉杯
遙向著十六歲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