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還是六便士,這不是一個問題

The Moon and Sixpence.

手上剛讀完的居然是這本

好吧,那也寫吧,Christine 同學


很多時候,尤其是等你長大之后的很多時候,你還就真的不得不承認這世上就是有很多所謂的「天才」。他們的存在多么讓人沮喪——當他們在各自的領域都已做到極致,我們還吭哧吭哧地努力個什么勁啊。你再能寫作,這世上已經有莎士比亞,有陀思妥耶夫斯基了。你再能譜曲,已經有巴赫、莫扎特了。你再能打球,打得過科比么,打得過張繼科么。你再最強大腦,你比得過水哥么。

你小時候說長大了要當什么來著?宇航員?科學家?建筑師?再不濟也是個警察啥的吧。可是長著長著,當你某天聽到樸樹的《平凡之路》,聽到李宗盛的《山丘》,你居然有了心頭有被悶棍重重一擊的感覺。平凡,果然是,「唯一的答案」。你笑笑,然后越來越懂得如何圓融地去與生活講和,如何「嬉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


但。

我們總還是希望能看到有人能沖出現實的周遭,英雄一般地,過一遍我們沒能過成的人生。提醒我們還是有另一種人生。Don’t take anything for granted.

像毛姆書中的那個「我」,躲在尋常的作家身份背后,在認知人性的旅途中去冒險?;畈怀赡菢拥娜耍辽倏梢栽趧e人的故事里去一次呀。

I recognized its social values, I saw its?ordered happiness, but a fever in my blood asked for a wilder course. There?seemed to me something alarming in such easy delights. In my heart was a desire?to live more dangerously. I was not unprepared for jagged rocks and treacherous shoals if I could only have change – change and the excitement of the?unforeseen.

The Moon and Sixpence 里我們可以遇見一個。他叫 Charles Strickland。

做得好好地股票經紀人,優渥的生活,妻子兒女。然而這位在所有人眼中從來都是循規蹈矩、平乏無味的中年大叔 Strickland 突然在他四十歲的某一天留下張字條就出走了。對,就是留了張字條,沒有一句解釋地,出走了。身上就一百塊錢,住在巴黎破舊的旅館,為要從頭開始學畫畫。

我猜你想知道他做這樣的決定掙扎過嗎?對自己有過諸如「月亮還是六便士,這是一個問題」這般哈姆雷特式的詰問嗎?然而答案恐怕是要令你失望的,因為對于Strickland,這從來都不是一個要他掙扎要他選擇的問題——因為被所謂「the divine tyranny of art」抓住的時候,他沒有選擇。

毛姆借著小說敘述人的口是這樣說的:

And the passion that held Strickland was a?passion to create beauty. It gave him no peace. It urged him hither and?thither. He was eternally a pilgrim, haunted by a divine nostalgia, and the?demon within him was ruthless. There are men whose desire for truth is so great?that to attain it they will shatter the very foundation of their world. Of such?was Strickland, only beauty with him took the place of truth. I could only feel?for him a profound compassion.

那這樣的人,這樣被藝術的暴虐抓住,以至于在社會道德的維度盡顯混蛋本色(于家庭拋妻棄子、于朋友以惡報善,于一個死心塌地愛他的女人,用不愛逼死)的人,至少在其對藝術生命的追求上總該是個正能量的故事吧,然而依然并不是。貧困潦倒、在巴黎差點病死、淪落為碼頭工人、最后在小島上得了麻風病死去。生前的作品不被賞識,臨死拼著最后一口氣畫的整個屋子——他藝術生命完全彰顯的作品,一定要讓Ata答應在他死后一把火通通燒掉。死后倒是他的畫作變得非常值錢,然而,那與他自己本身的命運,已經毫無關系了。


從前喜歡拿月亮和六便士說事,覺得自己要在兩者的選擇中間糾結。

而今認真重讀一遍,才開始理解——月亮還是六便士,其實并不是一個問題。

對于Strickland 們來說,他們往往都是被一個高于他們自身的純粹力量抓住,而根本沒有選擇的人。那個力量,可以是所謂的 Calling 或者 Vision 。那個力量,可以是關于真理或者愛或者美。對他們而言,一旦月亮在他們的生命里出現,六便士便不復存在了,至少,他們完全看不見了。

而對于平凡的我們來說,所有在月亮和六便士之間的舉棋不定、糾結搖擺,不過是我們沒有被真正給到那個月亮的可選項,不過是月亮并沒有以其絕對的、不能左右的姿態出現在我們的生命當中。因而,對于我們來說,月亮還是六便士,也并不是一個問題。如果我們覺得有,那也應該是我們矯情自我杜撰的偽問題。我們不過是,又貪戀六便士提供的安適,又對美麗的月亮心動不已。盡管很難去承認,我們大多數的時候,可能真的只是,葉公好龍。


所以,Christine 同學,以后有兩點請你記得:

一,對你自己,請記得不要動不動拿月亮和六便士說事。

還記得蘇軾的那句話嗎?

「欲仕則仕,不以求之為嫌;欲隱則隱,不以去之為高?!?/p>

就是這樣。

二,對別人,要去了解,不要論斷。因為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當時讀的時候,書里的敘述者有一個態度你很受教,記下來給你:

I am a little shy of any assumption of?moral indignation. There is always in it an element of self-satisfaction which?makes it awkward to anyone who has a sense of humor. It requires a very lively?passion to steel me to my own ridicule. There was a sardonic sincerity in?Strickland which made me sensitive to anything that might suggest to a pose.

可是你說,怕自己會在六便士里漸漸變得麻木,怕有一天認不得月亮的樣子怎么辦?

那就多去書里,電影里,音樂里,旅途中去遇見真正心有月光的人。遇不到,不苛責,因為誰都并不欠你這個。遇到了,是令人歡喜的幸運,是賺到了。

至于那些「天才」嘛,他們是他們,你是你啊。

平凡如你,你的快樂不就在于胡適爺爺的那句:

「怕什么真理去窮,進一寸有一寸的歡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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