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余子君抱著幾本書穿過操場,向教學樓走去。
? ? ? ?她一向獨來獨往,不象其他女生喜歡呼朋引伴。她不愛參加任何活動,一天到晚按部就班地上課、下課,課余時間靜靜地看書、學習,包攬了每學期的優等生獎學金。同宿舍的女生們早已不再跟她約伴,免遭拒絕。
? ? ? ? 早晨輕柔的微風撫動她的短發,朝陽淡黃色的光芒照在她蒼白的臉上,使她清冷的表情煥發出一些生動。時間尚早,空曠的操場顯得格外安靜,她放慢腳步,享受著一個人的時空。
? ? ? ? ?一個頎長的身影,默默地跟隨在她身后,欣賞著她的背影。每當看到她,他就情不自禁,怦然心動。他忍不住走近些,再走近些,她看到了他的影子,沒有回頭,加快了腳步。他追了上去,“子君,”他伸出左手去拉她,她掙脫,懷中的書掉了一地,他急忙蹲下幫她撿,撿起一本又掉另一本,忙亂。余子君腦海中浮現一個場景:狗熊掰玉米。好不容易把書撿起來,遞到子君手里,子君接過來就走,他呆呆地擋在她面前,她繞過他往前走,他又倒退幾步繞到她面前,兩個人面對面地站著,子君仍然一臉地清冷:“徐藝雙,請你走開。”他一字一句地說:“子君,我喜歡你。”余子君把目光移向左方,似乎是搖了一下頭,眼睛的余光里是徐藝雙右側空蕩蕩的衣袖。
? ? ? ? 開學的時候,徐藝雙是引人注目的。在這所大專院校新生里面出現一名“獨臂俠”,大家感到非常意外。確實,徐藝雙的表現比較突出。他獨攬本學期黑板報,每周更新,字畫并茂,他的左手書法令大家刮目相看。學校廣播站頻繁誦讀他寫的散文詩歌。學期末,徐藝雙進入校學生會宣傳部,擔任撰寫的工作。
? ? ? ? 如果沒有身體的殘缺,徐藝雙是多么完美啊。女生們背后說他很象胡歌。
? ? ? ?他的傷殘據說是緣于他小時候的一場車禍。
? ? ? ?我愿化為風
? ? ? ?只為陪伴你
? ? ? ?你是我留在人間唯一的
? ? ? ?理由
? ? ? ?同桌林琳湊過來:“子君,徐藝雙對你真是癡情啊!天天寫詩給你。”
? ? ? ?子君心里暗暗地嘆了一口氣:既然注定沒有結局,又何必開始。
? ? ? ?黃昏的操場喧鬧起來。跑步的,圍坐聊天的,乒乓球臺前激戰正酣。余子君一個人坐在角落里,目光越過圍觀的人群追隨著徐藝雙的身影。他靈活地閃轉著身體,左手揮拍令對手迎接不暇,不時引起人們一陣歡呼。她真心地羨慕他,他那樣地樂觀、自信,似乎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殘缺,盡情地展示自己,勇敢地追求自己喜歡的人。而自己是那樣地膽怯。沒有勇氣面對兩個人殘缺的未來。徐藝雙,你知道嗎?我拒絕你,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而是因為我注定不能陪你一起走下去。
? ? ? ?又一次對峙。
? ? ? “徐藝雙,我們是不可能的。”
? ? ? “子君,我真的喜歡你。我感覺你就是另一半的我自己。那樣美麗,又那樣孤獨。平淡地活著,卻又努力地生根,發芽,期待著希望的果實。請你允許我陪你一起,只要在一起,其他都不是問題。”
? ? ? ? 他的話每一個字都擊中她的心臟,仿佛是從她的內心發出來的聲音。她腦海中浮現出兩個字:知音。
? ? ? ? 她的心狂跳不止,她假裝的不在意再也無法掩飾內心的沖動,她盯著他的眼睛,蒼白的臉上涌上一片潮紅,她突然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卻只是喃喃道:“可是…可是…”身體軟軟地倒下去。徐藝雙急忙用左手接住她,她倒在他的懷里。
? ? ? ? 子君的父母趕到醫院,跟醫生交流后,決定帶她去省城。她患有先天性二尖瓣閉合不全,小時候做過一次手術。現在病情又出現反復。“醫生說她這種病要盡量避免情緒波動,不能劇烈運動,所以君君從小就習慣一個人靜靜地呆著…她不喜歡別人議論她,所以要我們保密…”徐藝雙的淚水落在子君蒼白瘦小的手上,他自責地想:因為自己的執著,給子君增加了多大的壓力啊。子君微微地睜開眼睛,輕聲地對他說:“徐藝雙,對不起。”“子君,你不知道,當年我失去了手臂,絕望得要死,現在你看,一切都好著呢。你放心,你會好起來的,而且,有我陪著你。”子君笑了,徐藝雙感覺到她抓著自己的手在用力。子君父母悄悄地對視,他們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女兒的笑容了。
? ? ? ? ?一年以后,玉松山公墓,徐藝雙在子君的墓前獻上一束白百合。子君,今生我陪你走完,余生誰又陪我走下去?風吹起他空蕩蕩的衣袖,仿佛子君挽起他缺失的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