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爆炸帶來的焦慮、蓄意策劃的假新聞、偽事件、從造星到塌房……在這本出版于1962年的書中，布爾斯廷探討了20世紀中葉美國流行文化發生的變化，今天看來卻像是對當下的精準預言在《幻象》中，作者剖開美國社會的“畫皮”，展示眼花繚亂的表象掩蓋下的“五臟六腑”，作者全面觀察美國新聞行業發展和社會變化，系統回顧了公共意識從注重真實轉向愛好虛假的過程，準確剖析了大眾媒體興起和技術進步帶來的負面影響，內容涉及多個領域，用大量生動的案例，敏銳地描述了大眾文化轉型的方方面面：新聞業不再忠實報道，轉而炒作熱點；媒體迎合公眾，量產朝生暮死的娛樂明星；觀光景點專為游客定制，卻又顯得千篇一律；營銷廣告亦真亦假，鋪天蓋地；文學改編層出不窮，花樣翻新……揭示晚期資本主義的美國“造夢過程”的秘密。

幻象世界

現代人不再奢談理想，相反大談特談各種形象。古典時代的理想思維和現代社會的形象思維出現分野：理想是傳統、歷史或上帝創造，代表著一種彼岸的神性的力量；然而到了圖像時代，理想被視為一個老土的概念，并最終淪落為被嘲諷的對象。

一個技術操控下的幻象的世界，一定是一個遠離日常生活的、遠離真實的異化世界。

偽事件

布爾斯廷在書里對新聞業進行無情的批判，他批判了很多新聞生產的方式。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觀點，他在書里批判偽事件的制造者和煽動者，也強調受眾本身也是某種共謀。

偽事件是為了傳播被制造出來的，所以傳播和流量是最重要的。同時他認為偽事件會催生出更多的偽事件。我們今天也同樣存在，出現所謂“自我制造的新聞”，就是先造一個謠，然后再辟謠，用這種方式可以贏兩次，可以有兩次被關注。本書把偽事件的出現歸結為心理因素，認為受眾特別喜歡看這些戲劇性的、吸引眼球的東西，最后沉迷其中。就像2024年2月16日下午，在全網擁有4000萬粉絲的網紅短視頻博主“Thurman貓一杯”，發布了一段1分37秒的視頻，稱她在巴黎街頭，一個法國人遞給她兩本寒假作業，稱是在“廁所”撿到的，請她幫忙“還給主人”。

“秦朗巴黎丟寒假作業”等話題迅速登上各平臺熱搜，并持續發酵，幾度峰回路轉：有自稱秦朗老師、秦朗舅舅的網友在評論區留言，“秦朗舅舅”甚至還開啟直播，吸引大量網民觀看。最后，公安機關在工作中發現并接到網民舉報，自媒體賬號在網絡發布的“在法國巴黎拾到小學生秦朗丟失的作業本”的視頻涉嫌傳播網絡謠言，公安機關依法開展調查，證實其傳播網絡謠言，目前，公安機關已依法對徐某某、薛某及二人所在公司作出行政處罰。

我覺得布爾斯廷把這個問題看得過于簡單，僅從個體心理的角度來解釋，沒有看到背后復雜的政治經濟因素，單純去責備受眾，指責受害者。布爾斯廷沒有更多地論述生產者還有傳播渠道在里面發揮的作用，而是過多地強調我們作為消費者、接收者的角色。

偽事件態度

我個人覺得偽事件也可以是正面的、積極的，我覺得這是布爾斯廷沒看到的一面。比如，倡導社會正義的人，可以去主動制造“偽事件”，影響人們對某個議題的看法。如果我們僅僅說偽事件都是不好的，不如自然事件的，那我們可能就會失去利用對事件的策劃，去倡導我們希望倡導的正面的、積極的價值的可能性。

在傳播學領域也有人提到，對偽事件的研究，其實更要關注背后的權力關系問題。偽事件往往更傾向于鞏固既有的權力關系，更傾向于去維持現狀。這也很容易理解，因為有權力的人當然更有資源去制造偽事件，借此進一步鞏固自己的權力。

走出信息繭房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們要打破回音室或信息繭房，首先要意識到怎樣否定自己，或者怎樣去接受那些我們不愿意接受的東西。我覺得這是從受眾的角度最難突破的地方，因為一般人在現實生活中，一看到別人跟我意見不一致，就回避了，只愿意跟和自己差不多意見的人交流，這就導致我們越來越封閉。

走出第一步，去接受那些你不能接受的東西，看那些你可能覺得不同意的東西，哪怕這個東西讓你覺得很難受，很痛苦，但你要走出這一步。因為社交媒體時代把我們不希望聽到的聲音全部都過濾掉了。

大家不要僅僅從社交媒體接受內容，還要盡量關注一些不同觀點。在這個意義上，去關注有公信力的大眾媒體，甚至去看書，看更系統的論述，都會讓我們看到不同角度。當我們無法對事情的真假作出判斷時，可以試試橫向閱讀法。

今天來看，作為歷史學家的布爾斯廷，更像一位預言家，他對20世紀60年代美國社會的判斷并沒有因為歲月的流逝而失色，相反散發出新的穿透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