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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文藝毒害人心
“你都看到了，對嗎？”若初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向身邊的喬南問到。
兩人已經走到了宿舍樓下，鈴聲在校園里回蕩著。幾個人躲過了學校巡視的老師，成功地在宿舍熄燈前趕了回來。
“嗯，沒看清楚?！眴棠纤剖菬o意地說到。
“哦。”若初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她也搞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些沒有被別人看到的高興，卻也有種沒被別人看到的失落。
那一晚，若初第一次來了月經。
腹中的絞痛令她直不起腰來，整個人蜷縮在床邊的角落里，止不住的發抖。
喬南從自己的枕頭下拿出自己剩下的止痛片給她吃了，在床邊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大家都起床時，喬南依舊蹲在床頭望著若初。
若初突然有些佩服喬南，她無法想象上一次喬南是怎樣若無其事的待了一整天而不被大家發覺。直到若初開口問，喬南仰起頭想了一下說到：“我并沒有你疼的那么嚴重，只是前一晚上疼了一會兒而已。”
喬南幫她請了假，讓若初在宿舍休息。臨出宿舍時，若初突然拉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輕地說：“記得幫我把眼鏡要回來。”
若初沒有問喬南昨晚上為什么她會出現在那個教室里，她在和誰約會。但是不用想也知道，那個人必定是小喇叭，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兩人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她沒說，若初也沒問。
整整一天，若初都躺在宿舍里沒有出去，中午喬南回來送了一次飯，并帶來一個消息——他被處分通報了。
處分公告在早上的時候就貼在了學校的公告欄上，第二節課間的時候，教務處主任取消了課間操，而是在全校所有的師生面前通讀了一下處分通報。
教務處的主任是個身材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透過鼻梁上一副厚到變形的眼鏡看過去，他的眼似乎永遠沒有睜開過。而每次見到學生時，不經意間抖動臉頰兩側因肥胖而鼓起來的嘴角時，總能產生一種讓人心底發寒的笑意。
他走上主席臺，習慣性的敲了敲桌子上的麥克風，直到校園的喇叭產生刺耳的回響之后才滿意的開始朗讀處分通報。
“昨天晚上，教務處的老師在校園里巡視的時候發現了一些影響極其惡劣的事情?！彼隽朔鲎约汉裰氐难坨R接著說道，“我們抓到九名男生，在我們為了學習而建造的神圣校園里，竟然搞些談情說愛的事，為首的就是七年四班的唐曉猛。”
唐曉猛是小喇叭的真名，當時他們九個人正站在主席臺的右側，享受著全校一千多人的注視。
“他也在？”若初聽到這里連忙問喬南，她沒有聽到他的名字，所以抱著一絲僥幸地問道。
“當然在，昨晚上那么多老師追，怎么可能跑得了。除了咱們那個教室咱們七個人，還有兩個女生的男朋友也被抓到了。嚴打啊，無一幸免，抓到的人，比咱們昨晚上知道的多?！眴棠蠑n了攏自己的頭發，然后有些隨意的說到，“而且你家那位也是被重點批評的對象?！?/p>
“哦，這樣啊?！比舫蹩吭诖差^，點了點頭。
讓教導主任真正生氣的事情是，九個男生抓到之后，女生卻一個也沒見到。他本以為可以從這些男生嘴里撬出那些女生的名字，可是這些男生仿佛全都商量好了一樣，一個個的都不說話，最讓人氣憤的就是那個小喇叭，不僅不說，還給別的男生使眼色。
教導主任生咳了兩聲，將自己的身體稍稍向前探了探，以讓自己離話筒近一些，確保全校人都能聽到自己的聲音：“而且，最為嚴重的是，被抓的這九個人當中，七個是在咱們元旦晚會，校慶晚會上表演節目的同學。”
人群里稍稍爆發出一陣響動，不少學生在捂著嘴偷笑。
主任拍了拍桌子喊道：“安靜！安靜！”
待人群稍稍靜下來之后接著說到：“這說明了什么？這說明了文藝毒害人心啊同學們。”
他轉過頭用手指了指旁邊站著的九個男生：“就是這些人，不好好學習讀書，整天學習一些所謂的藝術東西。什么是藝術啊？讓你們早戀嗎？”
主任的聲音越來越高，情緒都有些不能控制了。他停住，盡量讓自己平復下來：“所以，經校委會研究決定，從今天開始，以后每一年的元旦晚會，校慶晚會全部取消。不準再把這些東西帶進校園里，在學校，只準學習。”
喬南說完，從口袋里拿出一副眼鏡交給若初：“眼鏡他早上給我了，讓我給你?！?/p>
若初點了點頭，接過來，讓喬南回教室上課去了。
周六就要開始期末考試了，若初心里想著，還有兩天。
第二天早自習，若初走進教室的時候，他早早就到了。他看起來依舊很開心，臉上掛著一股沒來由的笑。
若初并未與他交談，只是徑直地回到座位上坐下。
潘老師今天罕見的提前來了，平時的他幾乎不會在早自習的時候在教室待著。他有自己的一套教學手法，不習慣逼迫性的教學，因此，每天早自習他寧愿呆在辦公室備課，也不會跑到教室監督同學們上自習。
但是這兩天他卻每天早自習都早早地跑到教室，就坐在講臺上，掃視著班里的同學讀書，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說。
被抓的九個男生里，有五個是他班級里的同學。這一點，已經在學校教師會議上，被點名批評了。而且，校長給了他一個硬性指標，讓他必須在期末考試結束前把參與談戀愛的女生抓出來。
潘老師沒有說，也沒有在教室開所謂的教育班會吼叫，甚至都沒有找那幾個男生談話。他只是坐在講臺上，捧著自己的茶杯，一遍遍地掃視著教室里的每一個同學。
好幾次若初都覺得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但是又很快的轉走了。這讓若初有些擔心，可是事實證明這種擔心完全是多余的。
直到期末考試的那天，潘老師都沒有找到一個談戀愛的女生，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有想過去找。
為此，他再次接受了批評，并被做了相應的處罰，這都是同學們傳出來的，具體懲罰是什么，誰也說不上來。
若初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潘老師，她一直認為潘老師是她目前為止見到的最開明的老師，即便此刻，她仍舊這樣認為。
這種開明不是說所謂的放任教學，而是他總是知道如何和同學們溝通，又知道同學們此刻需要的是什么，即便同學們犯了錯，他也永遠不會發火?？偸且詷O其平靜的心態就把問題解決了，這就挺令人佩服的。再加上他常年雪白干凈的襯衫，合身的西裝褲，腳上那一雙永遠擦得發亮的皮鞋。在若初看來，這就是一個典型的紳士，這是若初從喬南那里聽來的詞，喬南不知道從哪本國外小說上翻來的，但是聽完喬南的介紹，若初覺得紳士這個詞就是用來形容潘老師的，這也是若初第一次以一個女士欣賞男士的眼光去看待一個長輩。
在期末考試最后一科考完的那個下午，同學們都在為第二天即將到來的暑假而狂歡。若初談不上高興，她不知道這次的成績會如何，這是她和父親的約定。
晚上的晚自習幾乎大家都準備在嬉鬧中度過，直到潘老師突然站在教室門口。
他掃了一眼教室里的同學，然后突然笑了起來：“大家今晚上好好放松一下，不要太吵。”
同學們獲得了許可，便開始不住地嬉鬧起來，他慢慢地走到若初旁邊，然后對若初說道：“若初，你跟我來一下?！?/p>
若初心里咯噔一下，考試的時候她就一直在想，潘老師會不會已經發現了他們早戀的事，只是一直沒說。但是他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這令若初有些生疑。
兩人出了教室門，教室里的同學似乎沒有在意，老師叫同學談心，這太正常了，沒什么好關注的，于是，遠遠地還是能聽見教室里同學們的笑聲。
跨出教室的門，穿過走廊往前走，在教室的前面是一座花壇。花壇很小，只是做點綴用的，所以學校也沒有怎么去刻意修繕，花壇里的野草說明了這一點。
潘老師并沒有停下的意思，他還是徑直地往前走著，直到離教室有了一段距離之后，才轉身停下，看著若初。
若初頓時停下了腳步，愣愣地看著潘老師。
潘老師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若初連忙快走兩步，跑到潘老師跟前。
兩人開始慢慢地沿著校園里的大道走著，潘老師似是無意地說道：“我也有一個女兒，今年小學五年級了，要不了兩年，她也會升到咱們初中來的。”
若初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不是師生之間會聊的話題。潘老師仿佛在跟自己的老友說話一般，這令若初做不出任何反應，甚至點頭都不敢。
他微笑著說：“放輕松，只是跟你聊聊天。”
若初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點了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你愛他嗎？”他淡淡地說出口。
這句話一瞬間讓若初燙紅了臉，這是她第二次聽到愛這個字眼。果然還是被老師發現了。若初心里想著，此刻該怎么回答才是最重要的。倘使承認了，那或許會面對請家長的危險，而這恰恰是若初不想看到的。
“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彼M量讓自己的聲音柔和一些，“我的女兒以后也會面臨同樣的事情，或者說些可能不正經的，我之前也經歷過這樣的年紀。”
若初沒有作聲，還是故作冷靜的聽著，臉上卻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已經有些發燙。
“早戀是美好的，每個人都忘不掉。可是為什么呢？”他轉頭盯著若初，“我不是在指責你，也斷然不會把你交給學校，或者告訴你的家長。”
若初心里稍稍地松了一口氣，可是仍舊是不出聲。
“我覺得早戀之所以美好，或許就是因為它受到了學校、家長，社會的強力打壓。就是因為所有人都反對著你們的時候，你們才能意識到，這感情有多么的不容易，有多么值得珍惜，又有多么的不舍得忘記?！彼拖骂^，讓自己的腳步更慢了一些，“我不想讓你忘記這種感覺，它對你是好的，它能讓你認識到什么是愛，能讓你保存住你心里的美好。只是或許并不是你有多愛他，你只是在跟這個世界交鋒?！?/p>
十三四歲的年齡或許不太懂的這些話是什么意思，若初也不太懂，但是她很清楚，自己需要好好審視自己和他的感情了，是的，兩人之間的感情。
若初不久就回到了教室，她并未表現出任何反應，十分淡淡地望著教室里的同學。或許每一次分別都是值得歌頌的吧，大家都在為之后兩個月漫長的暑假慶祝著什么，其他的班級也開始慢慢地響應起來，慢慢的，整個教學樓都充斥著同學們的歡呼聲。
若初望了望站在門口看著大家笑的潘老師，他臉上掛著一種發自內心的高興。
第二天，在同學們都放假回家的時候，學校教委會表態決定，這種自由散漫的管理方式不適合這些孩子，于是，他們對潘老師做了革除班主任職務的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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