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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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薇薇一笑，小城花開

? ?薇薇，一個很瑪麗蘇的名字，卻沒有瑪麗蘇的幸運。周虹再見到薇薇，是九年以后，她做起了時髦的微商，在南方一個n線小城過著“眾人皆醒她獨醉”的生活。一出車站口，周虹就在人群中認出了時髦的薇薇，和高中相比，她并沒有太多的變化。依舊是頂著一張與自身成熟度不符的嬰兒肥臉，說話的聲音還是沙啞式的性感，但絕對不要相信她唱歌會好聽，唯一不同是，她化了妝，眉型是時下流行的一字眉。“看來生活沒給你什么打擊啊，依舊長得可愛”，周虹調侃道。

“你丫還好意思說，九年了才來看我一次，你這當記者的比國家總理還忙。”

周虹訕訕的笑著：“快帶我去吃炒粉，我餓了”。

“上車”，薇薇說的一臉霸氣。

所謂的車是一輛小型電動車，綠色的車身迎合著三月小城的景色，這城市的路不平且窄，街道兩旁又開滿了商鋪，充斥著人滿討還價的聲音，好不熱鬧，年少的周虹覺得那是嘈雜不安，現在覺得這叫生活。小城的拱橋多，它們大小不一，每隔幾百米就出現一次，可橋下卻沒水。每當車通過橋身，周虹就聽見板磚在上下顫動，她覺得那是時間的聲音。于是坐在后座的她緊緊抱住薇薇的腰，生怕一回頭就掉進這舊時光縫里。

? ?薇薇所住的小區雖在繁華街道，卻也算鬧中取靜，小區旁是一個開放式公園。她的家不大，也足夠她一人折騰。東西擺放有些凌亂，陽臺基本堆滿了她所賣的商品。周虹屁股還沒在沙發上坐熱，薇薇的顧客就來電話了，周虹也不以為意的走進臥室，打開了電腦，開始撰稿，這是她的習慣。直到聽到了薇薇和一個男人在客廳說話的聲音才將她拉回現實。

“呦，成哥想起來看我了，昨晚去哪High了？”

“我哪都沒去，哪像你天天出去浪啊！”

“我哪有，我乖著呢，就是被你帶壞了。”

“哈哈，怎么帶壞的，和我說說。”

“你吃喝嫖賭哪樣少做了？”

“一樣沒少，下次帶上你。”

........

周虹的注意力被完全的吸引過去，“明晚pub七點哈，我來接你！”周虹聽到成哥說完這句話就走了，他下樓的腳步聲很輕，周虹還是聽見了。

薇薇走進了臥室，“周大記者，到我家了還工作？”。周虹沒有說話，就和薇薇這么對視著。“那人一個月前在酒吧認識的，彈吉他的，比我大很多，我們聊了一晚上，然后......”

“上床了”周虹替她說。

“恩，你看清楚，這就是現在人的戀愛，不需要投入太多感情，開心就好，但我不是放蕩的女人，我真愛一個人可以為他去死，我不愛的人，為我去死我也不感動。”

“我知道，要不然我不會來找你。”周虹回答道。

“餓了吧，我去做飯”，薇薇轉身進了廚房。

“你有深愛過一個人嗎？”周虹忽然問道。

“姐是個有故事的女人，你想聽哪段？但前提是，你有酒嗎？”薇薇回頭向周虹眨了眨眼。

“我酒量大著，就怕你的故事太少灌不醉我。”

“一年前我剛結束一段戀愛，我特么居然動了結婚的念頭，可他因為家里一句不同意，就和我說拜拜了，你說愛情是不是很脆弱？”

“所以這一年都是空窗，所以遇見了成哥就.....。”

“哈哈，周虹，我的確容易很好招惹，我會因為一首歌對一個人有好感，而且愿意和他發生關系，你愿意嗎？”

沒等周虹回答，薇薇就說：“不愿意，對嗎？因為你不了解對方，無法交付給對方。”

“所以我的觀念過時了？”

“沒有，像你這樣的姑娘，這年頭不多了。”

“別騙我，我知道，我的思想和很多人都不符。”

“永遠不要懷疑自己，周虹，你很辛運，你是住在象牙塔的人，只是那里面的感情，太純粹，純粹的沒人敢接納你，不對，沒人配得上你才對。我是羨慕你的。我媽常說，以前的人牽了手就是一輩子了，現在怎么到了上了床還能做朋友的時代。”薇薇邊說著這些，邊熟練的操弄著廚房的鍋碗瓢盆，周虹一陣默然地看著油煙的升起，一切美好的故事最終還是歸結于柴米油鹽中。只是很久以前，她不懂。

? 薇薇沒給周虹時間反應，接著說道：“我確實有一個最愛，初次遇見的時候我們18歲，現在都快三十了。讀書的時候他嫌我笨，經常陪我看書，我學校在城東，他學校在城北，我愿意每天花兩小時車程去找他，因為我喜歡他。我們在他學校的小樹林里聊天，看書，一呆就是一下午。”

“這似乎是所有美好愛情故事的開端”周虹回應道。

“但他不喜歡我，不過無所謂，我愛的起放的下。”“幾年之后我們輾轉不斷，居然在深證再次見到，我把他騙上了床，然后他就答應在一起了。”

“哈哈，怎么騙？”周虹好奇道。

“紅酒，音樂，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是個傳統的人，第二天就答應在一起了。于是就這樣每個周末我們見面，做飯、做愛，做所有情侶會做的事情。”“但是我心里還是不安，你知道，這感情像是偷來的，我愛玩，愛party，應酬喝酒來者不拒。而他呢喜歡安靜，比較宅，唯一的愛好就是看書。”

“所以，偷來的成了最愛。”周虹說。

? ? 薇薇沒有回答，她點燃一支香煙，周虹看過很多女人抽煙，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為取暖而點燃的，有在酒吧曖昧昏暗的燈光中應景而抽的，更多的只是因為寂寞。周虹曾為一個街頭衣衫不整，發型凌亂的少女點過煙，她天真的以為她點燃的溫暖，可最終丟失的是自己的錢包。薇薇緩緩吐出了一朵好看的煙云，空氣里是薄荷的味道。周虹恍惚了，薇薇手指并不細長，甚至可以說是充滿肉感的，上面做好了精致的美甲，她輕輕用食指彈了彈香煙，煙灰落入玻璃缸的瞬間，周虹覺得薇薇抽煙是優雅神圣的，她甚至一度狗腿的想上前替薇薇再點燃一支。

? “但是騙來的，最終他還是走了，他并不愛我。從那之后，我見過很多男人，有情竇初開的，有郁郁不得志的，有出軌被原諒的，還有死性不改的。只有他是溫文儒雅的。”

? ?“別總是說我”，薇薇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你們當記者的老愛聽別人講故事，周虹，我一直覺得你和別人不同，怎么說，你不是大家認為的那種人，即使當時在高中老師，你家人都不這么認可，你其實和我是一類，不是嗎？”薇薇半瞇著眼看著周虹。

“為什么這么說？”周虹忽然很想抱住薇薇。

“剛分到二班那會，我們那群人在角落里鬧得不可開交，只有你安靜在第一排看書，我當時心里真的是鄙視你的，中考之前咋不努力，現在被分到末等班裝什么裝。”薇薇接著說。

“是啊，那會的確是在裝，我當時連普通高中的分數線都沒夠上，老媽花錢幫我買進來的，我能不先做做樣子嗎，要稍不留神老班就得向我媽告狀。”

“不過你后來也確實是爭氣，考到了尖子班，做了你想著做的事。怎么樣，這些年跑的地方夠多了吧，看你朋友圈，覺得你就差上戰場了。”

“那為什么后來對我又改觀了呢？”周虹一直好奇這個問題，“難道就因為我在校門口把你從一群小混混手中救出來？”

“哈哈，你還記得那事，其實當時我自己真可以應付，誰知道你沖了出來，騙他們說教導主任來了，然后拉著我跑，周虹，那時候我發現你手都是抖的。”

“是啊，我從小到到做事沒什么章法，有時候腦袋一熱就沖上去了，跑到最后停下來的時候，我兩腿真的在發軟。”

“所以你就在那之后對我改觀的？”周虹繼續問道。

“恩，還有那次班上同學偷看了電視，你鼓起勇氣站起來代表全班說明原因，老班特么居然就沒發火，讓我們繼續自習。我當時都想拜你做大姐了。”

“所以你認為我與眾不同，你高看我了，我只是想向父母證明我自己，可我掙脫不了他們。”

“不是，周虹，你始終走不了他們安排的生活不是嗎？”

? ?周虹那天一直和薇薇聊到深夜，酒瓶也撂倒了一地。薇薇半醉半醒間還說著：“你還幫過我一次，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讓自己欠你太多了。”周虹望著明晃晃的日光燈，心想，古人的秉燭夜談真好，蠟燭燒盡了，有些話就該結束了。

? 凌晨兩點，周虹還在想著薇薇的話，想著高中時和她無話不談，最后還是錯過的大牛、以及當年在校門口騷擾過她的小混混，他們交織成一幅幅奇怪扭曲的畫面，不停撕喊。周虹索性爬下了床，找到薇薇的煙，內心有個聲音不斷叫著“點燃它，點燃它”，緊接著周虹聽到了煙草絲燃燒成灰“呲呲”聲。

“什么時候學會抽煙的”薇薇忽然醒了，幫她點燃了香煙。

“可能還有許多事，你不知道”周虹暢快地吸了兩口煙。

“我一直有關注你在網上連載的故事，很成熟的文筆，周虹，你還是一樣又不一樣了”。

“有必要說的這么繞口嗎？既然看了，你覺得他們該有怎樣的結局？”周虹邊說邊熟練地將煙灰彈入玻璃缸中。

“他們相愛，但是周虹，他們更愛自己，卻又同樣孤獨。”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我無能為力，寫這篇故事的初衷只是想彌補一些遺憾，沒想到在文字里他們依舊對立。”

“最好的結局可能不是在一起，又不是演韓劇”。

“也是，快睡吧，明早你不是還要發貨嗎。”周虹勸道。

下半夜周虹睡的迷迷糊糊，她在夢里遇見了很多人，包括陸仁賈，包括那根未抽完就被周虹按死在玻璃缸的煙。第二天一大早周虹沒有叫醒薇薇，收拾好行李獨自來到了車站，離開這座停留不到24小時的小城。

即將上車時，薇薇發來一條短信：

“周虹，帶著面具生活太久，很累，如果可以，小說里就讓他們在一起吧。最后，煙少抽。”

周虹沒有回復，她不確定，兩個同樣孤獨人是否適合在一起，正如她和陸仁賈一樣。

? ? 三月的小城沉浸在綠色的喜悅中，太陽慢慢升高與迷霧抗衡，周虹看著車站來來往往的人們，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像薇薇，卻又不是薇薇。他們脫去了厚厚的棉襖，開始輕裝上陣，迎接總象征希望的春天。奮斗了這么多年，薇薇雖然還是未能幸運的成為瑪麗蘇女主，但是她越來越清楚自己所要的生活與道路，正如她自己說的：“老娘要拼命奔跑，華麗著去跌倒”，周虹雖不能與她同行，也依舊在路上祝福著她。小城向來故事多，薇薇不是張愛玲筆下的范柳原與白流蘇，她的一笑是不能將這座城市傾覆的，卻足以襯得上這小城的花開！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2017年1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