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快忘了，你為了喜歡的東西拼命起來的樣子，是多么可愛動人”

一

我的爸爸是一個很不上進的人。

他很早就退出事業(yè)單位，在家做起了小生意。記事起，就是他“不務正業(yè)”地各種生意換著做，有時一時興起做起了賣酒的生意，有時又嚷嚷要開餐廳。不過，無一例外，都是慘淡收場。

而爸爸當年的同事，如今各個混到企業(yè)的中高層，只有爸爸，還一頭扎在自己的小本生意里，樂呵呵地過著小日子。

作為女兒，當然沒有資格評頭論足他的選擇，只是，有時候，也會想，有沒有什么事，是爸爸愿意為之努力，說起來特別特別自豪的呢。

二

和A同學打完電話，心情又跌到了谷底。

她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和我細數(shù)了工作之后的種種慘狀，什么上司各種腹黑啊，同事之間人心叵測啊，每天過得暗無天日啊。最后她得出結(jié)論，工作之后，身上的棱角真的會慢慢被磨平，不服不行。

我問她，那你還會像以前那樣去練舞嗎？

她說，當然不會了，哪有精力，下班只想倒頭就睡。

我突然不知道回什么，嘴上說著真可惜，心里卻想著，我應該會是一個例外吧。

不得不承認，社會這個大染缸，讓那些一直覬覦做主角的人們，慢慢退到了路人甲乙丙丁。

三

從小就喜歡看周星馳的電影，喜歡電影里的那種小人物迸發(fā)的悲涼感。

落魄的廚子、家道中落淪為街頭乞兒、茶餐廳的外賣小工、還有，死“跑龍?zhí)住钡摹?/p>

小時候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有如此深的小人物情結(jié)，單純以為是小人物，天生帶著濃厚的市井氣息，可以塑造的無厘頭因素比較多，產(chǎn)生的笑點也更密集。

長大一點再看，發(fā)現(xiàn)我喜歡的原因，分明是因為那一個個鮮活的小人物，哪怕再不堪，再落魄，也要拼了命地做好一件事所帶來的震撼感。那些電影中的小人物，或憤世嫉俗，或玩世不恭，但是他們都渴望著尊嚴，仍然為所愛的人和事掙扎著最后一點力量。盡管世事悲涼，他們都未曾停步；無論奔波苦楚，他們也從不回頭。這大概就是小人物身上的光輝吧。

這是一種極致的反差。在我不是很成熟的世界觀里，周星馳一部部電影告訴我，人活在這世上，一定要有一樣東西，讓你會全心全意為之努力，要不然，你和咸魚有什么區(qū)別。

這個東西在電影里被包裝成“夢想”，看到渾身都像打了嗎啡一樣。

四

而現(xiàn)實中，我們也急需這樣的興奮劑。

小L是我大學同學。整個大學，她都是渾渾噩噩的。不是逛淘寶，就是和男朋友翹課去打游戲。成績掛了重修，修完接著掛。畢業(yè)即失業(yè)，在她那里，顯得毋庸置疑。

結(jié)果畢業(yè)之后，她沒有繼續(xù)這么頹廢下去，再次見面時，整個人容光煥發(fā)。我問她最近在干嘛，她說，我開店了。

沒錯，和幾個好朋友合股，她開了一家甜品店。

本來上大學時她就很喜歡做些小蛋糕給我們吃，現(xiàn)在更是一股腦兒投入到這件事中。開店后的她，朋友圈再也不是段位、裝備，充斥著一股如清流一般的雞湯味。

“今天又忙了一天，可是很值得。”

“你比任何事情都讓我想成為更棒的人。”

看著她曬店里的小盆栽、曬顧客的留言、曬新研究的點心，隔著屏幕我都可以嗅到滿滿的幸福感。

真羨慕她，即便還不知道自己適合做什么，至少，已經(jīng)找到自己喜歡什么了。

五

或許，我們最終都會變得碌碌無為。

忙于生計，安于平淡。

年輕時許過的豪言壯志，不過只是午夜夢回的聲聲嘆息。

但是，即便我們沒有什么驕傲可言，至少有一樣東西，會讓我們身披鎧甲所向披靡，無懼流言蜚語，無懼身陷囹圄，即便自己再不堪，也要誓死守護。

那個東西不一定很宏大很遙遠，但是，卻在我們心底，長出了一片森林。

以前常聽人說，你涉世未深，所以與眾不同。

現(xiàn)在更想有一天聽到別人說，你涉世已深，仍然與眾不同。

那天，我望著躺在沙發(fā)上玩Ipad的老爸，問他，這輩子有沒有什么事是讓你特別特別驕傲的？

他愣住了，繼續(xù)低頭刷著Ipad，過了許久，低聲說：“如果一定要說，我這輩子最驕傲的事，就是一直陪著我女兒長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