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們本是這世間薄情女子”
我說“姑娘,累了就歇歇吧”
“老妖婆今天又抽哪門子瘋呢”
“一個月不得有那么幾天,噓,小點聲,她過來了”
張一踩著她日常八公分的高跟鞋,像帶著風一樣從辦公室走來,面帶殺色,辦公區瞬間安靜的好似能聽見頭發掉落的聲音。“如果你們覺得所有的工作都是給我做的,趁早都給我卷鋪蓋走人,半個小時后各項目組負責人會議室開會”話畢,她像踩著風火輪般離去,留得眾人一片吐槽聲。
“媽,冰箱里有我早上給你做好的午飯,你等會兒記得熱熱再吃啊,還有桌子上的藥吃完午飯再吃,記得午休一會兒,我下班后帶你去劉姨家。”張一用可能世界毀滅才有的溫柔語氣細心的對電話那頭的人叮囑著。
張一口中的“媽”并不是和她有著血緣關系的那位,而是她的婆婆。她和丈夫是大學同學,畢業后的第二年就結婚了,因為和丈夫商量不想過早的生小孩,因此和婆婆的關系極其不合,再加上他倆經常加班,也就沒和婆婆住在一起,即使這樣也免除不了婆婆隔三差五的嘮叨,張一索性左耳進右耳出,完全跟沒事兒人一樣,這可就使婆婆更加惱火了。
去年十一,張一所在城市發生了一起重大縱火案,傷亡慘重,丈夫所在醫院作為全市實力最強的醫院,全面展開救援,全院醫護人員都取消了各種假期,全部待崗。張一丈夫也未能幸免,原本說好帶著婆婆一起出去旅游的計劃變成了張一和婆婆的“二人世界”,內心想必也是任悲傷逆流成河。連續五天不見丈夫回家,剛開始打電話還接,后來連手機都關機了,張一可就著急了,盡管丈夫叮囑不要去醫院找他,可她還是冒著被批評的風險,拎著婆婆燉好的雞湯去了,找遍各科室無果,問過了她認識的丈夫所有同事,都說還在手術室里,連續三天沒下手術臺了。張一心想,今天不走了,就在他辦公室等著,哪怕等到明天也得看他一眼。一旦她決定的事兒,別說牛了,就是起重機也拉不動她。
就這樣等到了第二天下午,中間她去手術室門口轉了好幾圈,都沒有看見丈夫的身影。當張一正看著手機里的新聞時,丈夫的學生推門而入,急沖沖的說“師母,老師他……他現在在急診室搶救呢,你快過去看看吧”就只聽見了張一手機落地的聲音。她眼神游離的看著“手術中”三個字,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甚至不知道婆婆什么時候來的,印象中婆婆對她吼了幾句,但什么都記不起來了。
手術中的燈滅了,出來了幾個穿白大褂的,和丈夫平時手術失敗一樣,表情嚴肅。其中一位是丈夫的老師,他認識張一,出來后張一帶著平日從來不會看見的可憐眼神看著老師,老師沒有說什么,其實也不必說什么,因為那眼神里就已經把一切都說的很清楚了,張一懂了,可是婆婆不懂;還在苦苦追問“我兒子怎么樣了,你們倒是說話呀,他是醫生他不會有事兒的,對不對啊”,旁邊一位年輕的醫生和婆婆說:“阿姨,請您節哀,進去看一眼吧”婆婆失聲痛哭,悲傷到沒有眼淚的張一攙扶著婆婆走進了手術室,丈夫安靜的躺在手術臺上,工作了這么多天像是沉沉的睡著了一樣,婆婆一直在哭喊,張一就靜靜的看著丈夫,像是失散多年的親人,那一刻竟會有一絲陌生。
請了三個月的假,張一為丈夫料理完后事帶著婆婆回了老家,那天在餐桌上,婆婆對張一說“一一啊,這么多年來,我也挺對不起你的,現在他走了,我們的情分也就盡了,你是一個好姑娘,你也還年輕,再去找個合適的嫁了吧”聽到這番話,張一失聲大哭,仿佛是把這么多天的委屈全部哭出來了,婆婆也跟著哭。“媽,如果連你都不要我,我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婆婆也就沒有再說什么了。
一個星期后,公司來電話讓張一回去出國參加會議,因為這個項目是她一直在負責,張一也就沒有拒絕,婆婆更是看清了她的難處,就勸她回去,自己留在家里,張一怕婆婆自己一個人會出什么事,始終不同意,好說歹說之下,才答應和張一一起回去。
回來后的第二天,張一就回公司上班了,在辦公室待了一上午連水都沒喝,一直不停地在翻看著各種材料。大聲的喊了她秘書,進去后便是一通臭罵,五分鐘后,秘書面無表情的抱著一摞材料出來了,眾人投以憐憫的目光,也都明白好景不長。
? ? ? ? ? ? ? ? ? ? ? ? ? ? ? ? ? ? ? ? 2017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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