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遠山 |插圖:來自360圖片
東北的冬天漫長、寒冷,好像總是攪天風雪、水瘦山寒的模樣,讓人很難相信,它還有生動俏皮、活潑熱烈的一面——
在無邊的曠野,在凜冽的半空,在 車來人往的街道 ,飄飄冷風送來遙天白雪,蓬勃地紛飛,閃閃地旋轉。
雪過天晴,陽光照耀著大地,看銀裝素裹,分外妖嬈:蘑菇屋頂、大紅燈籠、馬拉爬犁、獵獵冬捕、冰上婚禮、神奇霧凇、凌空滑雪。
在遠處,群山環抱,積雪蒼蒼,樹木漆漆,點綴其間的松樹林,每一棵樹,一面是白色的積雪,一面是青翠的樹蔭。
在近處,公園里,堆雪人踢足球抽冰尜,移動著的滑雪服,五顏六色,燦爛生動;在餐館,大塊吃肉,大碗喝酒。
滑雪、溜冰、吃冰糖葫蘆的日子,時間總是過得那么快,快得讓人要一路的追隨,從自然村落到旅游景區,才能領略到飽滿的冬天韻味。
自然村落古樸厚重,還保留著一些荒涼的模樣,像是一幅幅水墨畫。
水墨畫向來講究意境,要捕捉到樸素和粗野的神韻,需要到鄉村住上幾日,在渾然天成、原汁原味的品鑒之中,聆聽遙遠的,令人向往的安寧。
選一個遠離城鎮,有山有水,房屋疏疏朗朗,有點冷冷清清 的村莊吧!
那里,日常生活和冰天雪地自然融合,安之若素當中,有一張張淳樸、沒有戒備之心的笑臉。
晴天,沒有風的日子,早上是干冷、堅硬的——
玻璃窗上結了冰花,一層一層的,看得出薄厚來;同一扇窗戶,常有不同的圖案:祥云、枝條、帶了葉子的花朵,毛茸茸的,叫人忍不住去摩挲,奇怪著,是誰畫下這美麗的圖畫?
從廚房傳來了鍋碗瓢盆交響曲,在裊裊的熱氣當中,飄來飯菜的香味兒。
走出房門,在呼吸之間,睫毛上就掛了霜,眨巴一下眼睛,忽閃忽閃地。
屋檐下墜著冰溜子,地面上有凍裂的地縫兒。
飲牛用的水桶,凍成了冰坨兒,敦敦實實。
從棚子里放出來的白鵝,一不小心被凍住了腳掌,撲楞著翅膀“嘎嘎”地叫著......
中午時分,天氣暖和了,出去走走吧!
陽光下,屋頂上的積雪閃閃發亮,珠光寶氣的樣子,讓人不敢直視;倉房的墻上,掛著成串兒的紅辣椒,扎成捆兒的谷穗兒;菜園里,成堆兒的積雪,小山一樣,被淘氣的孩子爬滾得溜光。
近處的田野,白茫茫,一眼望不到邊際;只有那稻田埂兒上,裸露著一塊塊黑土,野鳥們在那兒上找尋著吃食。
要找到夏天淙淙流動的小河,不大容易,厚厚的積雪捂住了它的嘴巴,就像泥鰍和青蛙一樣,小河也冬眠了。
河套里的柳樹細了腰肢,粗壯了寂寥;匍匐的蘆葦少了筋骨,多了一把荒涼。
極目遠眺,看看遠處的群山吧!
蒼穹之下,群山遙遠而又真切,樹木黑越越、倔強地挺立著,掉光了葉子的枝椏,參差交錯,掩映著地面的積雪,皎潔似月,空靈如玉。
白雪皚皚,掩蓋不了群山的起伏,層巒疊嶂之間,有遠近,有虛實,從樹梢傾瀉下來的陽光,就是留白。
在連綿的山丘之間,宛如丹青妙手,提筆用力,重重地,加了幾筆皴染,或褶皺,或跌宕,或斷裂,或溝壑,蒼勁奔放,氣韻生動,似有一股力量在自然、粗獷地奔跑。
最妙的是下一場大雪,看它一個呼呼啦啦,漫山遍野,鋪天蓋地!
農家大哥在屋里生了火,可以煮茶,可以暖酒,也可以搓著苞米穗子,聽他講“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里”,那個曾經的北大荒;看窗外風雪正酣 ,長天遠樹山山白,不辨梅花與柳花……
慢悠悠地,你以為黃昏還沒來呢,就到掌燈時分了。
飄雪的夜晚,天空如煙似霧,好像和大地連成了一片;稀稀落落的房屋,寬寬窄窄的街道,高高矮矮的樹木,在雪天一色之中,像極了寫生的靜物。
從窗子里透出來的燈光,在墨色當中暈染開來,像是大片的黃色花朵,溫騰騰,暖洋洋。
要是有人從街上走過,踩著積雪上,“咯吱咯吱”的聲響,常會引來一陣兒狗的叫聲,滿滿的人間煙火味道。
躺在滾熱的火炕上,淡淡地、疏疏地翻幾頁書,或是閉上眼睛,在楊萬里的《冬日田園雜興》當中,欣賞一幅湖山雪景圖,品味一下南北冬天不同的風骨——
"放船開看雪山晴,風定奇寒晚更凝。坐聽一篙珠玉碎,不知湖面已結冰。”
一樣的寒風,一樣的冰雪,一樣的國畫背景,不一樣的是,小村之戀,樸素自然,是一幅幅雋永的水墨畫;而旅游景區急著融入時代和世界,長于開發,多有點綴,是一幅幅絢爛的彩墨畫——
大紅燈籠? ? 忽大忽小的寒風,裹著深深淺淺的積雪,把伐木工人的房屋打扮成了童話城堡:蘑菇屋頂、起跑的野兔、奔騰的駿馬、靜臥的神龜......粉妝玉砌,千姿百態,仿佛是天上飄落的朵朵白云。
早晨,太陽剛一探頭,皚皚白雪就捕捉到了那一輪紅暈,霎時間,童話城堡、連綿群山紅彤彤一片;“咔嚓咔嚓”? ,也就是摁幾個快門兒的功夫,陽光萬丈,灑滿千堆雪,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傍晚,太陽剛一落山,大紅燈籠高高掛,紅光搖曳, 顧盼生輝;瑩瑩白雪? ,宛如梨花仙子,云鬢花顏,眉目傳情,“風吹仙袂飄飄舉,猶似霓裳羽衣舞。”
馬拉爬犁? 棗紅馬拉著爬犁顛顛兒地跑,脖子上的鈴鐺“叮當叮當”地響,齊刷刷的鬃毛掛滿了白霜,“噦噦”地打著響鼻。
車老板子戴著狗皮帽子,穿著厚皮襖,胡子茬兒上結了冰;他一手抖動著韁繩,一手揮舞著鞭子,嘴里大聲吆喝著“嘚兒”“駕”。
雪地爬犁一會兒顛簸,一會傾斜,帶著呼呼的風聲,在青松嶺白樺林中穿行,坐爬犁的人兒,使勁兒抓住爬犁的扶手兒,還沒忘記拍照:高山晴雪、山路彎彎、樹梢落玉、青松點翠、松鼠 戲雪、野雞展翅、? 狍子亮相、大黃狗撒歡……
冰上婚禮? ? “我生長起來只是為了你 \ 砍下我吧 \ 我這棵合歡樹需要你這般殷勤 \ 我長成了一朵鮮花只是為了你 \ 剪下我吧......”
在優美的樂曲聲中,新人們兩兩相擁,說著冬日私語,許下愛的誓言:冰為證,雪為媒,只愿我倆長相依,白首不分離!
放飛白鴿、鳴響禮炮、交換戒指、開啟香檳、拋灑喜糖,傳統和浪漫不分東西;網絡視頻同步直播、頒發冰上婚禮紀念金牌、制作百年好合新婚紀念郵票,幸福和甜蜜溝通南北。
晶瑩剔透的冰雕、憨態可掬的雪塑、神秘的風情小鎮、浪漫的紅色玫瑰? ,交相輝映,璀璨奪目;? 白色婚紗、大紅襖子、朝鮮族婚裙、俄羅斯圓頂皮草帽,美到俏麗,好到別致!
中央大街,松花江畔、冰雪節開幕現場,集體婚禮花車游,每到一處,都是祝福的海洋,鎂光燈的世界;你好、Привет、?????、Bonjour和Hello,來自世界各地,說著不同語言的游客,微笑是張特別的通行證,牽動著心手相連......
頭魚拍賣? ? 冬捕第一網捕撈上來最大的魚,被人們稱之為“頭魚”。“頭魚”,寓意吉祥,歷年來都是游客爭搶的“彩頭”,查干湖頭魚從最初的一萬多元拍到2016年的八十五萬元。
其實,“頭魚”能賣出天價,是有歷史掌故的:相傳遼朝皇帝每來查干湖漁獵,必定舉辦“頭魚宴”,從那時起,“頭魚”開啟了黃金時代;后來,成吉思汗又來查干湖焚香祭拜,封號查干湖為“圣湖”;斗轉星移,漁業生產方式幾經發展,鑿冰捕魚卻作為一種傳統得以延續,一個民族習俗,也逐漸演變成人文景觀。
祭湖醒網、打攛、刨冰、走鉤、馬拉鉸盤、冰下走網,水和魚,人和歷史生生不息;神秘的薩滿舞、歡快的安代舞,浪了吧丟的大秧歌,歌和舞,舍和得之間沐浴天恩!
雪域蒼蒼,寒風獵獵,神奇的查干湖一片遼闊;魚把頭的一聲“收網啦”,喚起波濤拍岸,湖水洶涌,蔚為壯觀;當地居民,外來游客,雀躍歡呼;胖頭魚、麻鰱魚、大白魚,尾尾歡騰......
凌空滑雪? ? 在群山環抱當中,滑雪場是個避風的港灣,太陽偏愛地給它勾上了金邊兒。
遠遠望去,雪天一色,場館樓臺、滑雪索道、盤山公路,好像凌空而起,時隱時現,若有若無,宛如人間仙境。
走近了,滿眼的開闊和清凈,那是一種爽爽朗朗的開闊,那是一種不惹塵埃的清凈。
隨著雪道冉冉升起,看千樹蒼蒼,聽萬壑風吟。
到達山頂,“一略驚鴻,踏雪疾行,雙板激起萬羅松。未可迷霧辨疾風,輕桿已 掠兩山峰。”
還有,霧凇奇觀——“寒江雪柳日新晴,玉樹瓊花滿目春”;雪地風箏——“江北江南低鷂齊,線長線短回高低 ” ;穿城江水不結冰,冬日高唱放船歌......
生活在冬天的懷抱里,我時常感慨——
大自然可真是一位丹青妙手,一搖筆桿,就是一幅幅潑墨山水,田園牧歌,質樸清新;再搖筆桿,就是一部部水墨動畫,優美靈動,流淌詩意。
而我,想說的,要寫的,總是很多;可是,依我的能力,又怎能描繪出繽紛的冬天?那就請你,冬季到東北來看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