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偽造的《梭羅日記》,顯然與那個《瓦爾登湖》的作者毫無關系。偽造者甚至懶得去模仿那位作者的文風。
比如,在卷首,偽造者嚇唬自己的讀者說——
真是一點都不意外,我會一直寫下去,直到我老死為止。這是我唯一可以確定的事情。而你,這個匆匆把我打開,又像燙傷了一般扔開我的讀者,總有一天,你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書里是各種奇怪的性幻想:
西華爾夫人光著上身去水池子那里洗臉,我沖上前去從背后抱住她,摸了一下她的乳房。她大叫著閃開,但沒有說別的。我也曾想過,如果讓她的女兒艾倫知道了,甚至看見了怎么辦,如果西華爾夫人給我一個耳光怎么辦,但還是不猶豫地上前摸了她的乳房。
當然,實際情形是這樣:
我光著下身去水池子那里洗臉,有個人沖過來從背后抱住我,摸了一下我的雞雞。我大叫著閃開,回頭一看,原來是西華爾夫人,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繼續去洗臉,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我害怕讓艾倫知道,我本來是找她來求愛的,卻被她的母親猥褻了。如果她給我一個耳光,我只好悻悻地離開。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無法向艾倫解釋,我徒步五十英里來到她們家里,假裝偶然經過這里,只是為了歇歇腳,洗把臉,然后我期待奇跡發生,她們會留下我過夜,我會睡在她們的屋檐下的草堆里,聽星星的歌唱,并唱給她聽,而她自然地,會因為我的歌唱愛上我,但這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哥哥還在家里等著我,一旦我求愛成功,他自然會傷心欲絕,用那把我們共用的剃刀割破手腕上的靜脈自殺。從此以后,我再也不敢使用這把剃刀。但是,若是我求愛失敗,他固然不會幸災樂禍,但心頭一塊石頭也算終于落地,否則,等我把艾倫帶回家,無疑是在他傷口上撒鹽。
所幸艾倫對于所發生的一切并不知情,反而愉快地提議帶著帳篷一塊去爬山,晚上可以在山頂露營。這簡直比我想象的結果還要美滿。
露營的時候,我的手壓在艾倫的屁股底下,感覺到她沒穿內褲,很想把手抽出來在她身上摸一摸,但又怕她喊起來。現在的我還難以確認這是出于興奮還是恐慌,在這種情況下,我貿然行動,不但會失去艾倫,失去哥哥,就連西華爾夫人都可能失去。是,她是有些老了,她的皺紋讓我感到羞辱,好像我只配擁有這個一樣,然而,她的陰道依然是美好的,小雞雞在里面的感覺仍然是溫暖體貼自在的。閉上眼睛,我甚至可以幻想和我交媾的不是母親而是女兒,然而,假如,艾倫喊起來,我就連這個都沒有了,不但沒法滿足自己的性需要,連以后的生活來源都成問題了……
我剛看了這一點,還不能對全書作出什么評價。馬上要去上課了。
不知道為什么,剛看的這部分《梭羅日記》讓我莫名的激動,一上講臺我就唾沫飛濺地說起一些和課業毫不相干的事來:
同學們,你們知道嗎?我們的生活就像一堆菜市場里沒人要的爛白菜幫子,擠在那里腐爛發臭,在冬天的太陽底下散發著熱鬧的氣息,但除了豬,誰都不會喜歡它們。
不,我最鐘愛的女生站起來反對道,我們的生活!我們的生活就像一張紙,平鋪在桌面上,你站在旁邊看,會覺得它很平,但是這張紙躺在桌面上,并不是完全緊貼上去的,有的地方貼得緊一些,有的地方貼得送一些,有的地方是懸空的,就像我們躺在床上一樣……
下面的話我簡直聽不下去,她天真無邪的性暗示讓我心癢難熬,根本想不出合適的回應,只能嗯哼了幾聲。這時,幾個學生聚到了窗口,我也朝窗口那兒看去,在走廊那里,我看見哲學老師正在和幾個學生擁抱告別,有男生,也有女生,男生的擁抱也就算了,女生給他的擁抱讓我感覺酸酸的,我正期待著奇跡的出現,哲學老師已經轉過身,跨過欄桿,跳了下去,我們是六樓。我已經提前看到了樓底下血肉模糊的場景,對在窗前的幾個學生喊道:回座位了!不要再看了!
接下來的課毫無意思了,都是些無聊的程序,但又不得不履行,學生們對此也已經習慣,并因為我從來不裝出興致勃勃的樣子而原諒我。
唯一在程序之外的話,是我在臨下課時告誡他們:不要接近跳樓的人,最好繞道走,哲學老師的尸體不會給你們帶來美好的感受,甚至滿足不了你們的好奇心,更何況,警方已經出動,馬上就會到達,殯儀館也開始了籌備工作,你們看到的已經不是一個鮮活的自殺者了。對哲學老師最好的紀念就是忘記他所說的所有的話,一句也不要記得,除了那些照本宣科的。當然,你們也可以去擁抱那些擁抱過他的同學,沾染一點臨死的氣息,這對你們沒有什么好處,卻能使你們與眾不同,勉強成為夸耀的借口。
說完這些就下課了,放學了,天晚了,我打算回家,但家離學校很遠。我想步行回家也許是好的,可以鍛煉身體,但又想到我從來沒有步行回去過,不怎么熟悉路程,出來以后都不知怎么走,但看見幾個人在學校外面一條小路口等公交車的樣子,就走了過去,這時我聽見有個女生的聲音在叫我:老師,老師!我四處看了看,沒看見她,她的聲音像是從上面傳來的,又像是從前面或者后面傳來的,我四處找了找,又聽見她叫我,老師!可還是沒看見她。
我已經使勁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