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咖啡館內一片死寂,僅傳來兩個waiter若有若無的呻吟聲。
桀身后兩個黑甲武士的手掌已按在腰間的佩劍上。沈夏輕輕一瞥,只見那劍鞘通體漆黑,似乎與盔甲融為一體,一縷彤紅的血腥氣從鞘中飄散,在空氣中若隱若現。黯紅色的劍柄上,雕著一個扭曲的蛇形文字——“劫”!
“六道盟向來是先到先得,莫非劫道想壞了這條規矩?”白杉幽幽道。
嘩啦!
兩聲拔劍聲幾乎同時響起,锃鳴聲久久回蕩在大廳里。桀揚了揚手,示意黑甲武士將兵器收回。他上前一步,死死盯著白杉的臉,仿佛要把他的臉皮剝下來。
白杉看著那雙憤怒的眼眸,微微一笑:“我只告訴你一點,穆楓已經被我們火道的人保護好了。桀道主想坐收漁翁之利,怕是棋差一著啊。”
桀猛地探回身子,像一尊漆黑的石像佇在原地,“誰告訴你的!”
“誰?你不用知道。你們以為跟著穆千秋就能找到古齒血脈?”白杉輕笑一聲,“到頭來反而被我們搶先一步。堂堂桀道主向來都是搶別人東西的人,難得這次東西被別人搶,滋味如何啊?”
桀全身因憤怒而劇烈的顫抖,鐵甲上下起伏,那些倒刺像是一柄柄鋼刀,撕裂著空氣。
“桀道主這么不甘心,莫非想通報盟主?”白杉扭了扭脖子,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他最信任的道主出這么大的岔子,恐怕你也不好過吧。”
桀沉默了半晌,猛的一揮手:“走!”
“等等,不喝點東西再走嗎?這家店的拿鐵還不錯喔。”
看著三個劫道黑甲離去的背影,白杉大笑起來,舉起了手中沾滿玻璃碎屑的咖啡杯。
“夠了!”
桀停下了腳步,冷冷的回頭。“嗖”的一聲,一束精光從手心里迸射而出,沒等沈夏反應過來,一支漆黑細長的羽箭已深深插進他和白杉之間的木桌里。
“誰泄的密,我自然會查清楚。在這之前,把脖子給我擦干凈。”
說完,一行人的身影在風雪中隱去。
白杉緩緩放下舉著的咖啡杯,笑容漸漸斂去,若有所思。
“白道主,我看這件事沒有七魄歸位這么簡單吧。”沈夏伸出手,拔向桌面上的暗箭。隨著掛滿無數倒刺的箭頭被拔出,無數碎屑飛舞在半空,桌子上赫然出現一個大窟窿,“這么多年了,劫的暗器還是老樣子。”
白杉靜靜的看著沈夏的動作,不由得笑了笑:“沈先生說中了。”
“你的目的,從一開始就不是七魄刀。如果我沒猜錯,你是想借刀殺人吧。”沈夏把玩著暗箭,平靜的說道。
“先生這話何解?”白杉欠了欠身子。沈夏的眉頭皺了起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盯著他的雙眼。
“我說過,六道盟從不做虧本生意。”
“那是自然。不過在某些時候,一些生意還是要做虧本買賣的。”白杉扯了扯嘴角,“對不對?Kira先生。”
沈夏瞳孔驟的放大,“咔”的一聲,手中的暗箭折成兩截。
寒風從破碎的窗戶倒灌進來,冰冷刺骨,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坐著。沈夏出神的盯著手中的斷箭,沉默不語。
“我和你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
良久,他緩緩抬起頭。
“沈先生,你還是不明白么。”白杉輕輕嘆了口氣,“當您選擇加入血刀的時候,這一生就成了六道盟的敵人。”
“永遠?”
“永遠。”
“是嗎。”沈夏閉上了眼。
“我查了很多資料,才找到kira零星的信息。”白杉靜靜道,從口袋里摸出一個軍工級u盤,“您知道這里面有什么嗎?”
沈夏搖搖頭。
白杉起身,走到吧臺前,那里擺放著一臺ibm,供客人臨時上網辦公使用,這可能是這家咖啡廳最貴重的東西了。他把u盤插入插槽,桌面瞬間被抹去,一個暗紅色的六芒星標志在不斷刷新著。這是六道盟的標志,在六芒星的正中央,繪著一枚半閉著的眼睛。
白杉在彈出的password框輸入了密碼,解析指令從屏幕上一條條掠過,最終定格在一個網頁上。界面很簡單,只有一張圖片。他滿意的點點頭,把顯示器向沈夏的方向轉動。沈夏微微一愣,向液晶屏看去,目光觸及屏幕的一剎那,他不由得僵住了。
“這是1960年11月,nasa的人造衛星在北冰洋上空拍攝到的照片。”
白杉坐在電腦椅上,看著屏幕上的照片補充道。那是一張高清的俯瞰圖,廣袤無邊的銀白色之間,一艘科考船不起眼的出現在右下角。白杉滑動著鼠標滾輪調整著焦距,讓科考船的甲板把屏幕填滿,三個人影清晰的呈現在屏幕上。
“這三個人,乘坐lump號科考船去往北冰洋后杳無音訊,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在世界上沒有留下一點痕跡,除了這張照片。更奇怪的是,他們的所有檔案都是查無此人。我幾乎動用了世界性的資源,才找到了你,不過你早已不是Kira,”白杉站起身,望向沈夏,“你成了一位刀法老師,坐在這里。”
沈夏面無表情,像是一個旁觀者聽著自己的故事。
“你想要說什么?”
“我需要你,Kira先生。”白杉一字一頓道,“我知道這些年你尋找著什么。至于六道盟和你的糾葛,還有你退出血刀之類的事,我都不關心。我這里有你想要的東西,當然,你要給我相應的回報。”
沈夏皺了皺眉:“如果我說不呢?”
“這張照片會在0.03秒內傳輸到六道盟總部衛星,”白杉指了指屏幕,“下載到全世界所有六道盟成員的行動電腦里,你將作為kira被列為s級刺殺目標,過去一切都會被翻案,與你有關的所有人都會死。你現在看到的這張照片,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份數字拷貝。它的底片已經被我銷毀,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證明你還活著。”
沈夏聽完,不禁笑了:“所以你這是在威脅我?”
“這些威脅在沈先生眼中并不算什么。”白杉禮貌性的笑笑,伸手拔下u盤,屏幕閃了兩下,恢復到原來亮麗的桌面,“不過我可以保證,您會對我的報酬感興趣的。沈先生,好好考慮下吧。”
“有意思。那你是以六道盟的身份和我合作,還是火道道主?”沈夏冷笑道。
白杉也笑了:“如你所說,我對七魄歸位不感興趣。”
“白道主志存高遠,”沈夏大笑起來,眼中閃過一道鋒芒,“六道盟沒人不會對七魄歸位感興趣。依我見,你是想成為對它感興趣的那個人吧。”
“哈哈哈哈。”
白杉跟著笑了起來,但語氣里沒有一絲笑意。
沈夏的笑聲戛然而止,與此同時,白杉的笑聲也凝固了。他冷冷的打量著面前這個年輕人,后者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的從容。
“你們搶在劫道前面控制了古齒血脈的后人,想必這件事和古齒圓方有關系吧。”
白杉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個金燦燦的羅盤,放在沈夏的面前,整個咖啡館被這束金光所籠罩,一瞬間沈夏竟有些有些眩暈。它不知是用什么材質所打造,風塵了上千年,卻歷久彌新。在它的十二個方位上,刻著十二個古樸晦澀的文字,每一筆都滲出絲絲縷縷的幽藍之色,湮沒在這片光芒中,宛如十二位高人冷眼的睥睨,若隱若現。
“占星盤?”
“正是。”白杉輕輕轉動著羅盤,只見它上面的古字忽明忽暗,閃爍不定,幽蘭色陸續黯淡了下去。當最后一個發光的文字留下時,從字跡鑿痕中突然迸發出一束強烈的藍光,將原本的金光所吞噬。整個空間中,只有那個字跡散發著光亮。
“古齒圓方是上古時期遺落的圣物,只是現在還未覺醒,古齒之血正是啟動它的鑰匙。我始終想不明白,穆千秋怎么舍得用它換取空冥切?”
沈夏平靜的看著喃喃自語的白杉,面若冰霜。
“沈先生知道原因嗎?”白杉抬起頭問道。
“執念。當一個人追求的東西勝過自己生命,還有什么不能舍棄的?他就是因為執念太深,才會淪為你們工具的吧。”沈夏冷冷道。
白杉微微一笑,將占星盤推到沈夏的面前。
“如果我沒猜錯,沈先生所執念的,就是它了吧。”
沈夏嘴角微微動了動。
白杉接著笑道:“占星盤,是古今多少人苦苦尋覓的圣物,這世上沒有它尋不到的珍寶。古齒圓方被盟主封印,您可以用占星盤找到它,澆以古齒之血。事成之后,占星盤就當是火道的一份薄禮贈予先生了。”
“你們費這么大功夫,再搭上一塊占星盤,恐怕不止是讓我去取古齒圓方這么簡單吧。”沈夏皺眉道。
“沈先生說的沒錯,如果僅僅是去取古齒圓方,火道麾下能人奇士比比皆是,何必勞煩先生。”白杉表情突然變得嚴肅,這也是沈夏第一次看到他嚴肅的樣子,“這么做,必然有這么做的理由。”
天色已晚,雪勢漸漸小了下去,昏暗的天空沒有一顆星,寒意更濃了。
“古齒圓方只是圣遺物的一部分,另一部分,你知道是什么嗎?”
沈夏的眉頭鎖的更緊了。
“是古緣劍冢!”白杉低聲道,“四十年前血刀在北冰洋尋找的目標。在Lump號失聯的前一周,我們攔截了劫道行動部發送給總部的一封密件,密件里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張照片。在此之前,我們一直很懷疑古緣劍冢的存在。直到看到這張照片,才肯定了我們的猜測。我不知道劫道的目的是什么。但奇怪的是,他們像你們一樣,跟著Lump從世界上蒸發了,沒留下一點痕跡,我的人多次黑進劫道的檔案庫都一無所獲。這支小隊似乎從創建開始就是獨立劫道的存在,被抹去一切身份。”
“你說的這些,和我有什么關系。”
沈夏冷冷的抬起頭,與白杉四目相對。
“當然有關系。”白杉微微一笑,“依我猜測,四十年前,就是你進入了古緣劍冢吧。”
沈夏的雙目驟然暴睜!
白杉滿意的點點頭,“看來是沒錯了。只有被古緣劍冢選中的人才能進入其中。也只有你,才能把古齒圓方一并帶入。我需要你做的,就是這些。”
“你想喚醒它?”沈夏眼底似乎凝著一層冰霜。
“這你就不多用問了,沈先生。”白杉笑道,“你只需把我交給你的事辦好,之后的事就交給我們了。我的人現在正在三十里外的教堂等著你,那小子的弟弟就在那。”
沈夏點了點頭,將占星盤收入懷里,站起身來。剛準備轉身,白杉突然叫住了他:“古齒血脈的后人越少越好,他哥死了也不是什么壞事。沈先生可不要一時心軟壞了大事啊。”
沈夏沒有言語,走進夜晚冰冷的寒風中。白杉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