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紅塵忘川憶相逢

圖源于網絡
作者|冒牌宇宙
文章首發于公眾號集卷閣。

一川煙草,滿城風絮,又是江南梅子黃時雨。

天色漸暗,淅淅瀝瀝的雨中多是手執油紙傘歸家的人,青遠城里似乎從來沒有過喧囂,像一壺被珍藏靜置的梅子清酒。

“蘇姑娘,吃點東西吧?再這樣下去,您的身體就要垮了。”丫鬟春柳擔憂地望著半倚在朱窗旁的女子。

那姑娘卻仿佛沒有聽見,只是安靜躺在暖椅上,目不轉睛地望著窗外的稀稀游人來往的歸人橋,和那泛起圈圈漣漪的南溪。

滿目悲傷半藏在水眸中,滿心系在那個答應八月歸來娶親的人身上。

江南的青遠城有二絕,一是煮酒青梅,二是朱閣蘇婉兒。

蘇婉兒是誰?青樓朱閣頭牌名憐,眉目含情,顧盼之間,瀲滟風流。

蘇婉兒最善黃梅戲,歌喉婉轉,音韻悠揚,戲臺上婉轉淺唱低眉間,似一汪氤氳山嵐,繚繞纏綿、繾綣萬千,于清秀淡雅中慢慢滲出萬紫千紅。

據說,曾有京城王爺不遠萬里赴青原城,擲千金為婉兒贖身,卻不曾想被拒,聽曲多日后散盡金銀,抱憾離去,走時曾言:“千金難有佳人伴,一點朱砂入心間”。

世事難料,誰曾想這般不盡風光的女子突然宣布贖身,并且退隱,不再唱戲,長居在朱閣憔悴癡等一人歸來。

“春柳,他走了多久?”蘇婉兒低聲問道。

“一年有余。”春柳小聲應答,心里卻滿是對蕭易公子的抱怨,如若不是真心,何必虛情假意,虛稱京城有急事,為姑娘贖身卻不帶姑娘走,讓姑娘等八月歸來娶親,明擺著是蹉跎姑娘歲月。

“原來一年了呀,去取一壺梅子酒,我想飲酒了。”春柳低頭應道退出了房間。

蘇婉兒望著窗外,手里摩挲著半塊環形玉佩,天光陰暗低垂,燕子悄然掠過南溪,不時有男女低語共乘小舟。

“蕭郎呀?你可知婉兒命不由己,浮萍無根起伏紅塵間,少有良人執手畫眉,又是一年八月娶親日,當歸還是不歸,何郎呀何郎,可曾還記得婉兒……”凄凄慘慘戚戚,聲聲落淚泣血,引得朱閣外的行人紛紛駐足拭淚。

邊疆入夜,黑云似野獸一般吞噬每一寸光亮,風沙呼嘯掩埋著殷紅血液和森森白骨。

“蕭易,戰爭就快要結束了,你還有什么沒有完成的心愿嗎?”大將軍站在蒼云關城樓上,望著對面黑壓壓的蠻夷軍營帳篷,星星點點火光匯成一道逼人猙獰的焰火。

“大抵是此生難得一人,還苦了她等我一年。” 蕭易身著軍甲,扭頭望向黑漆漆的南方,仿佛看到歸人橋上執油紙傘回頭對他巧笑嫣然的姑娘。

曾經的一幕幕回放,滿樹繁花下起舞唱曲,深夜煮酒青梅暢談,泛舟南溪賞荷吟詩,畫眉梳妝時低頭嬌羞,針腳密密為自己縫制衣物和鞋襪。

他是一個自私懦弱的人,去年歸京就上了戰場,婉兒雖每月一封書信,卻不曾催他回去,全是保重身體之言。

自己八月不歸卻從來不敢給她回一封書信,怕再給她空頭許諾,又怕她與別人歡好。如今,戰爭就要落敗,他那癡心的姑娘還在日夜盼他,他卻回不去了。

“從軍之人,踏入戰場保家衛國,就該有血灑疆場不歸的覺悟,我們的命屬于大烎,屬于烎朝百姓。”大將軍說著,突然腦海中浮現家妻攜幼子,滿目淚光送別自己的場景,虎目一濕,閉目不語。

烎朝建元十四年八月,邊疆傳來噩耗,蠻夷攻破蒼云關,守城將領二十余萬人拒不投降,英勇抵抗,全部為國捐軀。

蠻夷雖占領蒼云關,卻受到重創,元氣大傷。其中,擔任軍師的丞相之子蕭易也在此次戰役中埋骨邊關。

舉國上下,莫不哀悼,白幡紙煙,皇上帶頭七日著素衣、吃素食,后親自出征,保衛國土。

“姑娘,公子讓我轉告你,他已奉命娶妻,愧對姑娘傾心以待,特贈金銀珠寶數箱,歸還信物半環玉佩,自此塵世兩忘,不再相見。

姑娘,大可再尋良人。”蕭易的貼身小廝滿心苦澀,卻不得不按公子臨走的交代說出這般違心欺人之言。

“是嗎?把這些金銀珠寶帶回去吧,權當婉兒為公子送的賀禮。告訴公子,婉兒祝他百年好合,永結同心。”蘇婉兒聞言面色平靜回道,揮手讓氣沖沖的春柳送客。

兩人一出去,蘇婉兒捂著胸口一口鮮血噴出,癱坐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蘇婉兒顫顫巍巍地支起身子,走到梳妝臺,拿出匣子里珍藏的半塊玉佩,將其和另半塊玉佩合成一環,又是一口鮮血吐出,噴濺到環形玉佩上,滿目淚光大笑起來。

“一城煙雨一樓臺,一花只為一樹開,一點一滴一情懷,一顰一笑呀,只為一人來……”蘇婉兒站在窗邊斷斷續續、咿咿呀呀地唱起來。

突然,風華一笑,縱身從朱閣高樓跳下,像是一朵開到絕望之處燦爛至極的茶靡花,悄然凋零人間。

“公子,你為婉兒贖身卻不帶婉兒走,婉兒何處為家可歸?”泣不成聲的婉兒問道。

“八月丹桂飄香日,我接你歸家時。”一身白衣溫潤如玉公子笑答,騎馬絕塵而去。

他曾屬于她,終掩骨邊陲。她曾屬于他,終孤湮朱閣。紅塵不相逢,塵緣在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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