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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中秋,早晚的天氣早已轉涼了,一封請柬踏著風兜兜轉轉送到我的手里,平添的讓我寂寥已久的心又火熱起來。
? 絳紅色的請柬上印著金色的字,拋去繁縟的紋飾,眼里只剩兩字“林瑤”,看了一眼,視線就模糊起來,離也離不開了。
? 第一次見林瑤是在剛升上大學那會兒,全校舉行迎新生晚會,林瑤作為我們班的新生代表參演節目。那天,她著一條水綠色的長裙,裙擺一直垂到腳后跟出,襯著一雙火紅色的高跟鞋,明明是極不相配的顏色,在她身上,看著卻只有舒服兩字。整個會場的燈光打下來,看的呆了,林瑤坐在舞臺中央的椅子上,身前是一架巨大黑色的鋼琴,她纖細的身子半倚半靠在上面,頭低著,像是思考著什么。霎時,她一挺腰,攏了頭發,又是一副英姿颯爽的樣子,一展手,十根蔥白尖的手指按下去,就是滿堂彩。學生們沸騰起來了,我意亂情迷,幾乎坐不住,在那狂風驟雨般的音樂交織曲中,金黃色燈光下的鮮紅幕布下,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與亢奮。與此同時,我對林瑤展開了狂風驟雨般的追求。
? 如果說真正讓我和林瑤熟絡起來的,是一副花花綠綠的麻將牌。“這玩意兒不像打撲克,全靠運氣,好的很。”起初教林瑤打牌,無非是想多個牌搭子,套幾句好聽話,誰知她玩的起勁,好像天生運氣似得,一碼起長城就不下桌,和的一手一手的好牌。一來二去,吃了幾回飯,送了幾枝花,旁人一攛掇,事成。
? 林瑤長的不是很好看,有時甚至有點野蠻,或許她唯一的長處就是身高比一般女生高,而且她酷愛穿高跟鞋,這一點讓我很是頭疼,每次和她上街,我都告訴她穿個平底鞋,維護下我的尊嚴,可林瑤固執己見,還說:“這是我唯一的長處,不表現這個,我表現什么,再說你有什么長處?”
? 我拉住她的纖細的腰,附在她耳邊低聲說:“我也有長處,你絕對沒有的。”
? “在哪兒?拿來給我看看。”林瑤的眼底全是笑意,街邊鵝黃色的燈光映在地上,把她腳底那雙鮮紅色的高跟鞋染上一層亮色光輝。
? 等躺到床上,林瑤緊張起來,沒了那股野蠻勁。我和她接了吻,撫摸她輕顫的身軀,林瑤都一動不動,一聲不吭,活像受難架上的耶穌,我說:“怕,咱們就別做了,睡覺得了。”誰知道林瑤翻身起來一把給我推倒,自己忙活起來。
? “五十塊不能白花。”她說。
? 破舊的鐵架子床咯吱咯吱響個不停,悶熱的空氣環繞在我們周圍,微黃的發梢垂下來劃過我的胸膛,勾起絲絲癢癢,好像所有的時間都在停在了這一瞬,就算突然死了也不會難過。
? “等等。”我一把扶住林瑤不斷起伏的腰。
? “好像滑出來了。”
? 林瑤皺了皺眉頭,“媽的,你的‘長處’也不長啊。”
? 我一直睡到次日的中午才醒,床上沒了林瑤的蹤影,只留下床上斑斑駁駁的印記宣告著昨夜發生過什么。我暗罵一聲,拉起窗簾,靠在窗邊抽煙,林瑤不喜歡煙味,所以我盡量不在她的面前抽,抽著抽著,林瑤就跑回來了,手里拎著的是兩個快餐飯盒,黃色的油滲著劣質的塑料袋流到她的指尖上,我掐滅了香煙,坐在林瑤的身邊,和她扒拉起盒飯來。
? “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林瑤吃到一半,轉頭問我。
? “寫寫東西,拿個稿費,夠養活你就行了。”我還是以往的那套說辭,說實在的,我自己都不確定是否拿到少的可憐的稿費。
? “那樣行不通的,你不知道現在的錢有多難賺……”
? “別啰嗦了。”我不耐煩地打斷林瑤的話,把筷子插在塑料飯盒上,油星四濺。
? 那天我和林瑤走到街上的時候,是兩三點陽光最燦烈的時候,途徑過學校前的公園,公園的門口前種著幾棵不知名樹,花開的鮮艷,一簇一簇的,攏在一起,陽光斑斑點點從枝杈縫隙中漏了出來,把細瘦的葉子映出點點金光來,林瑤伸手去接那光,我笑她傻,笑的彎了腰。
? 那一年,我二十一歲,林瑤二十歲。
? 分手的很突然,卻也在預料之中。林瑤向往的不是那種閑云野鶴,窩在小居室,依偎取暖的日子。我知道她想要什么,但不知道能給她什么,一張空洞的白條紙嗎?顯然不是。
? 我醉心于手指點擊在鍵盤上,回彈時微微的力度,如同彈奏一曲無聲的鋼琴曲。林瑤喜歡靠在我的身上,看著我在文字中廝殺,每當我寫到手熱時,林瑤總是惡作劇般的用指尖輕輕地劃過我的脖頸,絲絲癢癢,總是勾了我的魂去,回過頭來,滿腔的文思,早就拋到九霄云外去了。我埋怨起林瑤,說她是在碾殺一個未來的文豪,林瑤不說話,把眉毛一彎,套上那雙紅色的高跟鞋,跌跌撞撞地走出門去。
? 這一走,就再沒回來。那天晚上,寂寥無人,就連平日里聒噪的蟲兒們也如同沉睡了一般,照理說,這是我理想中最好的創作環境。可是,我獨坐在電腦前,一個字也寫不出,好容易頂出幾個字來,一眼望去,上面滿滿的寫著“林瑤、林瑤”。
? 昨天,許久不曾聯系的大學室友打來電話,問我是否去參加林瑤的婚禮,我支支吾吾地回答著,心里卻盤算著另一回事,撂下電話時,我已經坐上了火車,前往那個記憶里漸漸模糊的城市。
? 婚禮的排場很大,紅紙覆著的井蓋沿著大道上的婚車,一眼望不到邊,碩大的氫氣球,高懸在頭頂上,視著來回進出酒店大門的人們。
? “作家來啦!”不知道誰說了一句,我渾身一顫,人群沸騰起來,跟我平日里要好的幾個人早就擠了上來。別誤會,這只是我在大學時代的外號罷了,作家之類的,我早就不做期待了,寫作本就不是一個職業,而是一個事業,我一開始就錯了。
? 耳邊的客套的,還是調笑的話語,我囁喏地應和著,找到屬于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看著新郎四處問候,心中暗暗對比,想著林瑤總算沒找錯人。旁邊的朋友看我一個人干坐著,湊過身,搭上話來,說起以往的趣事來。
? “想當初啊,我還沒上大學之前,問起我的表哥,大學是什么樣的啊?女生多不多啊?你猜我哥怎么說的?”
? “嗯?怎么說的啊?”
? “我哥說啊,大學每到放假的時候,周邊的旅館總是亂成一團,人滿為患,男人女人聚成一團,從早上干到晚上,一直到累的睡著了為止。”
? “什么?”音樂的聲音太大,人聲也愈發鼎沸起來,蓋過了朋友的聲音,我聽不大清,耳朵靠了過去。
? “我哥說大學里全是群交會!”朋友大笑著,手里比劃著,指著自己,“可我畢業到現在還沒找到女朋友,大學都是騙人的!”
? 我也跟著笑了起來。霎時間,全場的燈光都綻開了,五彩斑斕的亮起來了,司儀拿著紅布包著的話筒,大聲喊著,歡迎新娘新郎。
? 我站起身來,歇力向人群中看去,只瞥到一雙亮紅色的高跟鞋,它反射出的光那么亮,那么紅,那么美,照亮了!
? 沒錯,我的大學里,沒有群交會。
? 我拼命地鼓起掌來,高聲為她喝彩著,聲音卻無端哽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