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的道路上,總會有人在等待,而此情一定比等待的時間要長些。
瑟瑟發抖的蘇訴緩緩的醒了過來,入眼白茫茫一片,她裹了裹身上略顯單薄的衣物,哈了口氣在手上,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
這是什么鬼地方?難道這就是我用一魄換來的我所想要的?疑惑的向前走去。
四面都可以反射出她自己的影子,冰墻上散發著一團一團的寒氣,冰錐由粗至細的伸展開來,最為醒目的是正中央有一口紅木的棺槨。
那棺槨雕花細膩,巧奪天工,讓人望一眼而不得再忘記,那里面躺著的人不正是歐陽黎嗎?
他怎么會躺在這里?他的身體怎么是凍著的?他的懷里抱著的是什么東西?
蘇訴顫抖著雙手撫上他尚未腐爛的肌膚,透心的涼,滾熱的淚水掉在他的胸前,化開的地方露出的是丈青色的衣袍。
他懷里的可是牡丹紫砂壺?傳說中給貴妃娘娘的貢品?
黛黑色的牡丹花朵作為壺身,朵朵飽滿,片片團聚向上,鼓嘴以葉片團卷而成,壺蓋之上一只欲飛未飛的蝴蝶活靈活現。
這真的是一把好壺,和剛剛那位姐姐的壺相比,也是毫不遜色的吧!
當手指碰到那蝴蝶的時候,無數個場面換轉,她好似回到了從前,那個車馬很慢的年代。
“老爺,不好了,給皇上做的那牡丹紫砂壺讓二小姐打碎了!”管家慌慌張張的跑到書房里,額頭上還掛著滲出的汗水。
“這個混賬東西,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留下她們母女?!碧K秋生摔下手中的書,急匆匆的趕去放置貢品的地方。
聽聞最得寵的貴妃娘娘尤為喜歡黛黑色的紫砂壺,偏偏今年出采的紫砂泥黛黑色最少,看到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不由得怒從心中起。
“啪。”一巴掌落下來,如雪的肌膚上深深地印著五指山脈。
工人們習以為常,在他們心里除了可憐這個徒有其名的二小姐,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誰讓她有個做丫鬟的娘呢?誰讓她降生的時候是個女娃呢?
蘇訴把頭埋得很低,兩只手緊緊的拽著衣角,咬著下唇不出聲,只想著挺挺就過去了。
方才大姐打壞那破壺的時候,咬牙切齒的告誡她,你要是不把這事擔下來,有你們母女好果子吃。
從小到大,她都要記不清自己身上擔了多少事?挨了多少罵?受了多少打?只記得每次母親都會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到了年齡就好了。
蘇秋生最恨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明明就是犯錯了,還好像是委屈了她,打錯了她,最可氣的是屢教不改。
“帶下去,家法伺候,再扔到祠堂三天不許吃飯?!?/p>
“伯父,這是怎么了?和誰生這么大的氣?”歐陽黎笑呵呵的行了一禮。
蘇陌心頭先是興奮了下,然后又陰沉下來,她知道今天這丫頭運氣好,又躲過了一劫,他明明是她未來的夫君,卻對蘇訴疼愛有加,對自己卻是相敬如賓的。
“賢侄啊!你來的剛好,訴兒這丫頭把前幾日你做的那牡丹壺給交代了,老夫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蘇訴雖低著頭,聽到聲音,她便知道是黎哥哥過來了,如果不是他的話,估計著她早就被家法給伺候死了,念及此,眼淚就開始圍著眼圈打轉。
“伯父莫急,侄兒再做一個便是了。”看著蘇訴那般委屈,不由得心上吃痛。
“唉!現在是沒有了那黛黑色的紫砂泥。”
“原來是這樣,此事交給侄兒,三天之后,絕對還您一個完好的牡丹壺?!?/p>
“如此甚好,多謝賢侄了?!?/p>
“都是一家人,伯父無需客氣?!?/p>
“這幾日,陌兒總是惦念著你,今日晴空萬里,是個游湖的好天氣??!”
且不說歐陽黎德才兼備,做得一手好壺,這家世在平頂山也是數一數二的,當初的這樁親事定的好,定的妙??!蘇秋生這心底里美滋滋的。
“還是牡丹壺的事要緊,伯父可否把訴兒借于我將功贖罪?”
蘇秋生瞪了蘇訴一眼,心想著等事情了了再算這筆賬,便笑呵呵的答應了,蘇訴也算是免了皮肉之苦。
“小點,打身筒時,轉盤轉速要均勻,拍子拍打力度要一致?!睔W陽黎在她的身側握著她的手細心的教她如何圍身筒。
他的呼吸清晰可見,她的臉微微發燙,記得小時候她還曾與他說“黎哥哥,等訴兒長大了,一定要嫁給你?!?/p>
他會笑著應承下來“好?。∧俏业男↑c就快快長大?!?/p>
可是,他注定是蘇陌的丈夫,她的姐夫,他們不可能在一起的,想到這,她的神情暗淡下來。
“我們小點也到了嫁人的年紀了,時間過得真快。”他記得她總是喜歡躲在他的身后用他的袍子擦鼻涕。
“嗯?!彼晳T低著頭聽他說他想和她說的事,甚至會貪婪的想,這樣聽一輩子也好。
“那我們小點嫁給黎哥哥好不好?”
“嗯?!彼腿环磻^來,抬頭看著他“不不,不好?!?/p>
“可是小點說過這樣的話的,難道要反悔嗎?”
“小時候說的話當然不作數的?!彼僖沧蛔?,她怕,怕自己忍不住就答應下來,起身逃也似的離開。
“三日后,我去把和蘇陌的親事退了,再向你提親。”
他的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透著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