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誤解了時間的意義——寫給曾經心懷夢想的我們

1

夜,剛剛暗下來。我走進“楚國布衣”,只見食客高聲喧嘩,酒酣耳熱,送餐接待的服務員忙于張羅,風風火火。

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車水馬龍的商業街,望去,燈火輝煌,人聲沸騰,五彩繽紛的霓虹燈,閃爍在道路的兩旁。

看著生活在其中的這座熟悉的城市,有些變化而沒有發覺。

幾天前接到俊的電話時,我還有些恍惚,大學畢業后就一直沒有見過他。電話里,他言辭懇切:“多少年不見的兄弟了,有空一定要一起坐坐,吃吃飯,敘敘舊。”

扭頭望向二樓的入口處,他還沒來。

這一刻,我收斂起那顆浮躁的心,讓他安躺于柔和的音樂中,用一杯清茶做香熏,聆聽時光從生命中緩緩流逝的聲音。是的,我分明聽到它們在一點點溜走。

2

人的記憶真是奇特。時隔多年,一切細枝末節竟然貯積在腦海的最底層,記憶的閘門一拉開,很多大的小的完整的零碎的事件或者細節會躍入頭腦之中,好像有一扇后門沒有關緊,隔壁家那只小寵物突然閃了進來。

那是2005年9月,一個悠閑的黃昏,校園里還回蕩著悠揚的薩克斯。我從食堂出來,路過蘑菇亭,幾個穿著軍訓服的大一新生在那閑聊。其中一個是我老鄉,迎新時見過。他招呼我過去坐。

見我是學長,大家顯得恭敬而局促。閑談中,得知我是文學社主編。其中一位聲調便高昂起來,拍著胸脯說:“讓我加入文學社吧!我也喜歡寫東西。”

我頓時來了興致:“是嗎?你擅長什么體裁?”

“舊體詩詞。還有穿越小說,我的筆名是‘風華爵士’,正在起點中文網連載一部長篇小說《鐵血大秦》。”

他就是俊。

夜幕低垂,暮色四合。眾人陸續散去,宿舍樓里的燈火也漸漸亮起。路燈照著我們兩個人的影子,昏黃的角度里,我看到他臉上的少年意氣在蔓延。

在那之后的很多個夜晚,俊時常竄到我寢室海吹神聊。他不止一次對我說:“黃石文聯、作協那幾個老頭子我太熟了,改天約著一起喝茶,把你的作品推薦給他們。”我怦然心動。

直到有一天,他抱來厚厚四卷本的《鐵血大秦》,興沖沖地對我說:“我的書出版了,賺了8萬!”

時隔多年以后,我依然清晰地記得他當時神采飛揚的表情。

有時候,我一直在想:時間是什么?時間是虛空假面的玩具,他會讓一顆樹苗變得枝繁葉茂,也會讓一株綻放的花朵瞬間凋零。當然,時間也會將一個個長期被遮蔽的事實顯現出來,時間流失的紋理不僅在你的眼前如此清晰,有時還會變得刺眼,灼得心里一陣陣的痛。

或許,時間只是一個平靜而憂傷的詞語。平靜是因為它不悲不喜,憂傷是因為它牽動了太多的思緒。正如它的平靜一樣,時間本無意義,卻因我們的存在和故事改變了它。

3

回憶有些恍惚,我沒有覺察到俊已來到桌前。抬頭看去,還是幾年前那個熟悉的面孔。

他很客氣地伸出了手:“讓何大記者久等了!”

我微微一笑:“等你點菜呢——你還是老樣子啊,一點沒變。”

服務員拿來菜單,我們點了幾個菜,幾瓶啤酒。“請稍等,菜很快就來。”說完,轉身離開。

我側目打量,她大大眼睛,皮膚白凈,臉上抹了淡淡的脂粉。燈光從背后照過來,光線有些模糊,卻給她身上鍍了一層柔和的光。

一瞬間里,我產生了一絲錯覺,這張臉我似乎在哪見過?凌!我想到了凌。是的,確實有幾分相似。

斑駁的記憶里,一直有許多的事,許多的人,常常在不經意間被想起。現在眼前經常會出現模糊的幻覺,我似乎能夠看到時間的流動。時間呈現為透明的灰暗,所有一切都包孕在這隱藏的灰暗之中。

凌是文學社公認的美女,一笑,便瞇起新月般的眼睛。不了解真相的人都以為她來自江南水鄉。在我印象中,只有在那種潮濕悶熱的天氣里,才可能生長出這種類似于蘑菇一樣充滿水分的女子。

她有一個很動聽的網名“向日葵”。她說,《向日葵》是梵高的名作,表達了對生命的理解,雖然它們被放在瓶中,但梵高描畫出了向日葵這樣一種頗有象征意味的植物的飽滿與生機。

她喜歡在空間轉這樣的東西,“一生中至少要有兩次沖動,一次奮不顧身的愛情,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

她喜歡在說說上發這樣的感慨,“有些人,他們的心田只能耕種一次,一次之后,寧愿荒蕪。后來的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它荒蕪死去。荒蕪本身就是一種保留。”

她喜歡在陽光溫熱的午后,一個人坐在圖書館門前的草坪上寫關于夜的詩。

深夜關上了所有的窗,我在無人的大街迷失了方向

天上引路的星星,也被突然而至的暴雨沖刷掉所有的光芒

我想要快快成長,然而青春已然如此蒼老

年華的樹枝繁葉茂,歲月流走,失去了語言

無法入睡,不知道是多少個這樣的夜

只有夜才是真正屬于我一個人的

一切均已安眠,沒有紛亂沒有打擾

安安靜靜地,剛剛好

有些事一想,一夜就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一場大雨,洗掉了空氣里的躁熱,夜晚格外涼

天上亮起了星星,只是

沒有家鄉的那樣多那樣亮那樣觸手可及

4

“菜上齊了,請慢用。酒現在打開嗎?” 服務員的輕聲細語讓我冥冥中覺得,曾經一直記得的那種感覺,會在某天以另外的方式出現在我們身邊。

“都開了吧。”俊望著服務員的背影,笑著說,“都結了婚的人,老盯著人家小姑娘看干嘛?你看人家臉都紅了。”

我端起酒杯:“你不覺得她很像一個人嗎?”

俊瞇著眼,強迫自己穿梭于過往的歲月中去搜索蛛絲馬跡。“那個誰,那個誰,叫什么來著那女生?我記得,那時候老夏還一直對她虎視眈眈呢——對了,老夏現在混得怎么樣了?”

我最后一次見到老夏是在2012年的4月。那天晚上,我正在外面參加一個飯局。接到他的電話我很意外,意外之一是兩個月前我做了一件對他堪稱“絕情”的事,他居然還會聯系我;意外之二是電話里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和氣謙卑。最后,他表明來意,來黃石是為了參加明天的一場考試,晚上想在我那里借宿。

兩個月前,他攜女友來黃。那時,他還在黃岡的一個小縣城教書。得知老夏來黃,三五好友趕來相聚,自然是把酒言歡,暢敘幽情。夜深,眾人才散去。

次日上午,老夏打來電話邀我到市內吃飯,他說:“我下午就回去了。就在日豪水都那邊,趕緊的,動作快點!好了,不說了,手機快沒電了。”

趕到日豪水都時,只見老夏還穿著拖鞋,在門口招呼我進去。他把我拉到一邊,低聲說:“借我一千塊錢付賬!”

我吸了一口冷氣,說:“你牛逼。不過,我沒帶那么多錢——也沒帶卡。”

這時,電話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他喵了一眼說:“我老婆打的,別接!昨晚我出來時說去你那里,她讓我留了你的號碼。”

“你等著,我回去拿卡。”

我站在新百百貨公交站牌前,望著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空氣中略帶一絲清涼的味道。我給老夏的女友發了一條信息,告知她老夏所在的具體位置,并說他在那里等她。發出短信后,我關掉手機,上了公交車。

再次見面,我們對那件事避而不談,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這讓我在很長一段時期后還在心存疑惑。我不知道事情后來是怎樣解決的,我只知道那天晚上打開手機看到了整整10個未接來電。

當年10月,我在空間動態里看到他更新了照片。在一個會場里,他春風得意地站在掛有“安徽省xx市2012年高中語文優質課(散文專題)評比”的紅色條幅下微笑。

韓寒說,生活如同火車碾死一只貓一樣沒有任何改變的堅決前行。

當時對這句話深信不疑,后來,我才意識到,火車堅決前行,雖然他沒改變自己,但他卻改變了貓。

5

多年以后的今天,回想起我和俊的交往,不禁啞然失笑。那時,一句承諾,一張笑臉,就可以遮蓋住很多很多東西。只留下最美的,你最想看到的,仿佛是在欺騙你。

2006年的夏天即將到來的時候,文學社面臨換屆,我極力慫恿俊競選主編。講臺上,他的慷慨陳詞讓他如愿以償。那段時間,俊頻頻出現在我寢室,說:“你趕緊把作品整理好,我已經跟那幾個老頭子約好了。”

后來,我一直沒能見到他所說的“那幾個老頭子”。甚至于,連他本人,我都沒有再見到過。

直到半年后,在文學社的期刊發布會上我才得知他的消息。那天,我翻看著新出版的期刊,扉頁上有社團中心組成員的名單,卻獨獨沒有看到他的名字,連“主編”兩個字都沒有出現。

會后,文學社的學妹告訴我,他從來不在學校上課,作為一個主編從來沒有恪盡職守,社團里的其他成員對他印象很差,經常反映到學工部領導那里。然后領導找他們談話,就把他除名了。

我心里一陣慌亂,他怎么了?那個神采飛揚的俊去哪了?也許,有些東西在無形中淡出了生活,甚至無法想起,從何時開始已經漸漸消失。而時間,總是一邊摧毀,一邊沉淀。世間的一切,縱然面目全非,也改變不了曾經存在的事實。

我知道,時間的意義就是每一秒都不曾空白,每一刻都有故事。于是,我開始懷疑他過去所說的一切。我打開百度,搜索發現,確實有“風華爵士”這個人,他確實寫了《鐵血大秦》這本書。然而,這個風華爵士就真的是俊嗎?

幾年后,當時籍籍無名的風華爵士在網絡上聲名鵲起,成了起點中文網的VIP作家,并陸續推出了《隱龍變》《篡隋》《中國龍組》等多部作品。我也了解到,他本名蔣鋒,是江蘇淮安人。

我不由得想起林肯的名言:“你可以在所有的時間欺騙一些人,你也可以在一些時間欺騙所有的人,但你不能在所有的時間欺騙所有的人。”

其實,我們都被時間所欺騙了。我們都是被過往所拋棄的孩子,留下的只有殘缺的記憶碎片。

6

“你現在還有寫東西嗎?”我吞了一口冰涼的啤酒,望著俊,“寫網絡小說還是挺掙錢的,你那時不是還出過書嗎?”

“好多年都沒寫了,寫不動了。偶爾,”他頓了一下,說:“還寫點詩。”窗戶上倒映著他消瘦的臉龐和那雙略有血絲的眼睛。

夜是一個時間流動的過程,深沉而又寧靜。夜屬于黑色,而這城市的夜,燈火通明。可是,在這光亮之中,我卻看不清自己。有多少人,在這霓虹燈下迷失了自己呢?

時間的流走總讓人膽怯,我總感覺在茫然中發生了很多真切的事情,而這些事情卻不是真的,它們清楚地存在于我的記憶里,毫無疑問地保存著每一個細節,卻無從知道它們發生的具體時間。

2006年深秋,大片大片的梧桐葉開始飄落,空氣中彌漫著寂寥的氣息。那時我們大三,已經退出文學社半年光景,每天除了上課便無所事事。那段時間,凌更新博客很勤,我在她一篇文章里看到這樣一段話:“時間并沒有使人忘記愛情。離開了,轉身,有一人在前方等我。伸出手,閉上眼。我知道要去的地方一定很美麗。繁華似錦,我在其中安靜地開放!”

對于一個寫作的人來說,不管用什么樣的曲筆掩飾,仍能看出其心靈的痕跡。后來,在校園里也很少看見她。當時我得出的判斷是,凌戀愛了。

那年冬天,一個暮色沉沉的下午,剛剛下課,我在校門口見到了她。那天是周五,門口停滿了去往武漢的黑車,我看見裹著白圍巾的她正提著行李往車上擠。我喊了一聲,她回頭淺淺一笑:“去武漢!”

也許很多年以后,我都不能忘記2007年春天那個漫長的夜晚。那天,寢室即將熄燈的時候,我接到了她的電話。許久,她才緩緩說:“沒什么事?就是想找個人聊聊。”我說:“你怎么啦?”

靜默一會,我聽到電話那頭的她已經泣不成聲。我驚慌起身走到陽臺,追問原委說些寬慰的話。她只是哭,哭著說,我只想找個人說說話,能上網聊嗎?

我抬眼望去,半空中掛著一盤冷冷的月散著幽幽的光,照著宿舍樓下那盞孤零零的路燈。我說了一聲“好”就拿起外套沖下樓去。

在凌的描述中,故事是這樣展開的:有一天,當她在“榕樹下”看了一個人寫的小說后,被他的故事甚至被他本人深深吸引。凌終于打聽到他是武漢一個大四的學生,一切都變得觸手可及。

于是,凌在網上跟他說:你可以細心地安排人物的出生或者死亡,愛情或者哀傷。而現在,我決定出場了,就讓這一切變得真實,讓我做你的小貓吧……或者,你的女人……

當然,故事的結尾遠不是凌當初所幻想的那樣,當心底最強烈的萌動漸漸退去,她的愛情被掩埋在時光的縫隙里,成為手掌里一道歲月的痕跡。最后,她以終結一個小生命的方式終結了那段戀情。

她對他最后的要求是:“你可以傷害我,但不要忘記我,給我寫一篇小說,在結尾,你可以讓我死去……”

不管昨夜經歷了怎樣的泣不成聲,早晨醒來這個城市依然車水馬龍。

我邁著沉重的步伐從網吧出來,一路在想,莫非女人一旦跟文學扯上關系,就會變得錯綜復雜。她們從根本上容易崇拜一切自己觸摸不到的東西,哪怕是鏡花水月的網絡戀情;莫非有文學情結的女子都是為了體驗生活而活著,她們厭倦了一日三餐,鐘情于角色轉變。她們享受著這一切,當她們疲憊的時候,就會虐待自己,從肉體到精神,從現實到夢想。

有些經歷也許真的能夠改變一個人,包括她以前那些讓人溫暖的微笑。

我從沒想到,那個喜歡聽手指敲擊鍵盤聲音的凌,那個看到空白文檔用黑字填滿就會快樂得無以言說的凌,會漸行漸遠,直到有一天,我們發現這一切都是命運,無可更改。

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見過她。只知道,畢業后她去了遙遠的南方,一個很美麗的城市。偶爾,她還會給我發短信,但幾乎每一次都在火車上。她告訴我,她還在寫屬于她的文字,她還在尋找屬于她的生活。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知道時光的含義,這世間并沒有一成不變的命運,只有肯不肯去改變的心。只有對她用心閱讀的人,才能感知她靈魂深處真正的美麗。

漸漸地,我們少了聯系。一次我偶然想起她,卻發現號碼已經撥不通了,QQ上的頭像也從沒亮過。于是,我去瀏覽她的博客,這才發現,時間定格在2007年的春天,從那之后,她再也沒有更新過,就像她曾說的“荒蕪本身就是一種保留。”

7

確實,回憶的動人之處就在于,我們可以對過去的生活進行選擇和組合,從而在自己的記憶里重新經歷一遍。并且,由于時間的久遠,即便是苦難的生活,也會在記憶里開始泛起溫馨的光芒。

青春是一本太倉促的書。那一個接一個的人走進我們的生命,并肩而行,再然后,便是決絕和遺忘。許多事物都被時間洗刷得改變了原始的面貌,我們開始長大,學會在啤酒和沉默之中藏起自己的心事,卻在記憶中輾轉反側。

2004年的冬天,我們剛進大學,滿大街都在唱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場雪》。黃石下過為數不多還能記憶猶存的一場大雪,那場雪,紛紛揚揚地飄在樹林里,飛在大街上,落在我記憶的最深處。

放寒假的前一天傍晚,外面紛紛下著大雪。我和老夏在學校旁邊找了個川菜館,老夏問我:“喝多少”?我說:“一瓶”,我看到老夏鄙夷的眼神又加了句“白的!”

那時的老夏是文學社的秘書長,我是副主編,我們意氣風發地合作完成了文學社的第一本期刊。老夏端起杯子敬我:“人要有點追求,在大學要有點作為,好好干,爭取明年當主編。”我也回敬他:“你就爭取當社長吧。”他笑了:“我可不是那塊料。”

一年后,我當了主編,老夏成為副社長。

喝完一瓶白酒,面前啤酒瓶子已經沒地方放的時候,我倆才晃晃蕩蕩的出來。走在大雪里都不知道自己的腳哪里去了,路邊的樹上掛著過節的彩燈,在大雪中一閃一閃的。

回到寢室時,老夏說天冷,非要擠到我床上睡。關了燈,聽見老夏均勻的呼吸,我知道他還沒有睡著,因為我還沒聽到那像火車似的呼嚕聲。

過了一會,老夏說:“還沒睡著啊?”

我點了點頭說:“我在思考人生呢?”

老夏自顧自的說:“昨天我把《紅樓夢》看完了,感覺心里空落落的。不管我們怎么努力也逃不過和他們一樣的結局,畢竟我們每一天都在長大,我們終究會有散落天涯的那天。”

“得了,別說了,越說越酸了,我們也別在這宏觀把握人生了。”我說。

老夏把頭扭到我那一側說:“那你來點微觀的。”

我翻了個身說:“把被子給我點兒,晚上不許裹被子。”

時間總是大片大片的流失著,毫不客氣的淌,嘩啦啦的響,流走了我們空白無字的年華,留給我的僅有關于過去的記憶,它就像一部褪了色的舊電影,美好卻又有那么些遺憾。

未來的某一天,不知道老夏是否還記得,那一段青蔥歲月,是誰陪他醉過。

8

今夜,月光彌漫,夜色迷人。我試圖把自己的心緒溶合在這美麗的夜景中,但思緒一點都不聽使喚,心,如同街上閃爍著的霓虹燈,總是不能平靜。

我們將人生的理想和生命的渴望交給了陌生的城市,而在城市的誘惑下,我們已經毫無察覺的將自己融化在了城市里。在城市里我們在踏訪事業與生活,思想和智慧在與時空對弈中將自己變得陌生。我們陌生的丈量著自己與別人的距離,丈量著自己與自己的距離。

張愛玲在《燼余錄》里說得明白:“我們坐在時代的車上,卻只顧忙著在一瞥而逝的店鋪的櫥窗里,找尋我們自己的影子——我們只看見自己的臉,蒼白、渺小。我們的自私與空虛,我們恬不知恥地愚蠢——誰都像我們一樣,然而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孤獨的。”

在飯局接近尾聲的時候,俊才緩緩說道:“我現在跟人合伙做點小生意,是一家以軟件自主開發、銷售為主的科技型公司,主要面向政府、大中小企業、教育、醫療、娛樂等行業軟件的開發。你看,兄弟一場,有錢一起賺。我是這樣想的,你呢,象征性投點資,再幫忙搞搞文案策劃、宣傳推廣,給你算10%的股份。”

我忙擺手,說:“這個,我干不了。你這是憑技術含量掙錢的,我也就耍筆桿子,幫不上什么忙。”

“看你說的,我就欣賞你的筆桿子。有你來幫我,力量就多了一份,我心里也更踏實。”俊端起酒杯,“來,抽了。這個事情嘛,也不急,你慢慢考慮一下。”

很多年之后,如果夢想破滅,絕望變得徹頭徹尾,我會告訴自己,時光就這么走遠了,我們就這么長大,這樣離開了。那些花,那些夢,只能成為一種浮華,一次過往。

這個城市的夜色總是這么的朦朧,在我周圍到處隱沒的都是那些暗淡的燈火和燈火里仿佛模糊不堪的人群。遠處來來往往的汽車燈光,像飛動的流螢,裝點著夜幕下的城市。

在馬路的十字路口,俊熱情地和我揮手道別。風吹過耳際,我拖著燈光映射下長長的身影走到公交站牌。一抬頭,天空灰蒙蒙的,在密布的云層似乎還有一顆星星在閃著隱隱的光。我回頭,遠遠看到俊緩緩擠出擁擠的人流,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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