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開頭
《江湖兒女》開頭令我印象深刻,因為那個場景在賈樟柯的電影中太過熟悉,比如《小武》,同樣的4:3的屏幕尺寸,同樣的公交車場景,同樣的面部表現蒙太奇,還有主人公的出場,也同樣的平淡至極。
《小武》屏幕尺寸一直沒有變,而《江湖兒女》的畫面尺寸由原來的4:3變成了16:9。這個變化一方面是基于審美,因為大部分觀眾還是不太習慣4:3的畫面感。另一方面,畫面尺寸的轉變也代表著時間的推移,或者年代的轉變。
關于聲音
在聲音方面,你會感受到電影中隨著場景的切換,電影音量的大小也在變化,這個方式在《江湖兒女》中應用的很明顯。
比如巧巧和斌哥在奉節的一家旅館見面,談話場景內聲音很靜,談話結束后,斌哥在雨中消失的那個全景鏡頭中,背景雨聲就大到震耳。
這個聲音的變化其實很有意思,它既能表現人物情緒的變化,還能給觀眾一種很強的節奏感。它就像侯孝賢電影中的空鏡頭,但侯孝賢的空鏡頭是安靜的,賈樟柯的卻是躁動的。
電影還有一種聲音叫背景音樂,這是很多電影作品都很注重的點,賈樟柯的電影尤為突出。他的背景音樂一方面給人共鳴,另一方面也能很好的體現電影的真實年代感。
關于語言
還有一個標志性的聲音就是方言,這是很少導演會一直沿用的方式,但賈樟柯一直堅持他的方言風。
記得那時候看完他的故鄉三部曲,感覺就是三部80、90年代的山西鄉村記錄片,然后看到他《山河故人》瞬間感覺高大上了許多,但這些電影里唯一沒有變的就是方言。
這個地方個人覺得導演并不是想表達方言有多好,而是方言最能接近真實,這也符合他電影的調性,當然一定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這里就不揣摩了。
關于鏡頭
在《江湖兒女》中,感觸最深的就是人物面部的近景和特寫鏡頭,不光是這部電影,他的很多電影都是這樣。
這類鏡頭沖擊力強,且能表現人物情緒。一般故事類電影用的比較多。
關于情節
如果看過《三峽好人》應該對《江湖兒女》中巧巧去奉節找斌哥這個設計比較熟悉,因為這兩部電影表現的都是找人,而且歷史背景相同(三峽搬遷),就連地名也是一樣的(奉節),不同的只是各自找人原因不一樣。
這個情節讓我有些疑惑,導演為什么這么鐘愛三峽和他對應的歷史時期?在《三峽好人》里面我覺得還很自然,因為三峽的搬遷代表著時代的變遷,以及底層人民真實的無奈,符合電影整體的氛圍。
但《江湖兒女》中再用這個情節,雖然也沒有什么問題,但對看過《三峽好人》的觀眾來講,就有種舊貨翻新的感覺。
關于故事
看故事,主要從兩個方面,一方面是看什么在推動故事的發展,一般情況下分兩種,一種是人物,另一種是情節;另外一個方面是故事的沖突。
《江湖兒女》屬于人物推動。故事講述了斌哥和巧巧兩個人的心路歷程。最初,巧巧的內心相信江湖,相信情義,帶來的結果是,她為斌哥多坐了四年牢,當她出獄的時候,斌哥沒有來,她心灰意冷,但心中沒有放棄對江湖人的信任,于是去三峽找斌哥。
當巧巧經歷千辛找到斌哥時,斌哥說他當年出獄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來接他,他同樣心灰意冷,但與巧巧不同的是,他不再相信情義。于是斌哥離開了家,甚至在巧巧出獄時都沒有去接她。
去三峽找斌哥、巧巧出獄斌哥沒有去接她,這些都是人物的內心在推動著故事的發展。
說到這里我們就能發現故事的沖突,即巧巧依然相信情義,而斌哥不信。誰對誰錯呢?接下來的故事就在試圖解答這個問題。
從整個故事來看,巧巧是故事的主線,入獄前風光無限,入獄后墜入人生谷底,唯一支撐她的情義,也被斌哥的離去徹底打碎。徐崢的出現其實是她內心試圖背叛情義的影射,但她最終還是無法背叛自己的內心,選擇回到了老家,繼續堅守情義。
故事發展到斌哥癱瘓后,回來找巧巧,這樣的結果似乎在印證一個背叛者的悲慘下場,但這里我想問,斌哥為什么會回來找巧巧?
我有兩種理解,一種巧巧是斌哥心中的江湖和情義,他回來是想找回自己丟失的江湖情義;另一個種是,斌哥有勇氣回來找巧巧,說明他在情感上對巧巧并無愧意,這意味著巧巧在斌哥心中一直是最重要的,當初的背叛并非是對巧巧情感上的背叛,而是斌哥對自己對背叛。
但最后斌哥的離去說明斌哥沒有找到,所以他走了。
這里是一個沖突的反轉,癱瘓的斌哥就像當年剛出獄的巧巧,他抱著對情義的幻想回來找巧巧,但找到的卻是另外一種“背叛”。
斌哥曾對巧巧說過,他知道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笑話他的人只有你。斌哥這句話的含義可能是,我癱瘓了,你照顧我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因為義,而是情。這里的其他人可能暗指斌哥三峽的女友(林家燕)。
關于意義
這是一個悲劇電影,電影的核心是對情義的拷問,兩個人入獄前是情義最美好的時期,出獄后則是情義缺失的開始。
從情義角度上來講,斌哥“背叛”的是義而非情,最后巧巧“背叛”的是情而非義。
關于電影的意義,我想說,當生活欺騙了我們,我們應該像開始的巧巧那樣堅定信念?還是像斌哥那樣背叛自己?
本想留一個開放式的結局,但忍不住還是想表達一下自己的觀點:悲劇的產生不在于選擇的對錯,而在于對信念的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