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還隨著銀幕上轟隆隆的火車聲在律動，畫面突然戛然而止。

電影《路邊野餐》就這么毫無防備地結束了，有點懵圈又有點意猶未盡。

字幕升起的一瞬間，因為搖晃的長鏡頭，人還有點暈暈乎乎。

大腦中也一片模糊，不知道這電影到底表達了什么？

又在椅子上坐了幾分鐘，直到影院燈火通明才離開。

一

故事其實很簡單：

雨霧氤氳，綠色濃郁的西南小城凱里，

小鎮中年醫生陳升無父無母，無妻無兒，與寡居的老大夫合開著一家診所。

日子瑣碎而庸常，不起一絲波瀾。

滿眼的蒼翠草木蓬勃生長，生機盎然。

而老陳卻覺得自己心如枯井，活得如同行尸走肉。

唯一讓他牽腸掛肚的是小侄子——衛衛。

因為他同母異父的弟弟整日游手好閑，經常說要把衛衛賣給別人。

小城的山里面傳說有野人，衛衛會不會被野人抓走。

他不得不為小侄兒的安全擔心。

有一天，他發現衛衛不見了。

他要去尋找衛衛，

還帶著寡居老大夫要他去尋找昔日愛人的殷切囑托。

就這樣上路了，他的目的地是鎮遠。

蜿蜒崎嶇的公路綿延不絕，兩邊是漫山遍野的綠意濃濃，

這條路仿佛沒有盡頭，不知道通向哪里。

二

這條路把他帶到了一個如夢似幻的地方——蕩麥。

恍惚中，他遇到了一個騎摩托車的青年，

手腕上畫著一塊表，還記得野人和瘋子的傳說，這是成年后的衛衛嗎？

他穿越到了未來？

理發店里的女人，似曾相識的容顏，模糊的影像，她是自己逝去的妻子嗎？

他回到了過去？

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愿意在這個女人面前傾吐心聲，跟她一起回憶年少輕狂時的經歷。曾經混跡江湖，因揮刀砍人而入獄九年，出獄后才發現母親妻子皆已逝世。

而自己，已然從意氣風發的熱血青年蹉跎為沉默寡言的普通中年人。

一輩子的苦事，三言兩語就說完了，

初次見面的感覺如同遇到了親人一般。

他只知道，他會不經意地牽她的手，用打開的電筒為她取暖。

落花流水春去也，不如憐取眼前人。

眼前的人，是真是假，是現實還是夢境。

他不想去分辨。

這是中年人細水長流的愛情。

青年衛衛和洋洋的愛情則如同草木一般生機勃勃，他們坐著摩托車，上山坡下臺階，行舟過橋，青春像迎風轉動的風車，恣意飛揚。

兜兜轉轉，沒想到最后竟然又回到了老陳正在洗頭的理發店。

過去，現在，將來，光影交錯，他們好像永遠走不出這個圓，亦或是緣。

然而人不可能敵得過時間。

老陳在晚風中唱起了不成曲調的小茉莉，

他怔怔望著這個神似妻子的女人，依依不舍。

后來還是青年衛衛提醒他，再不走就沒有船了。

他把一盒磁帶留給了她，里面的歌曲是《告別》

——讓原來的歸原來，往后的歸往后。

都是要各歸各位，

老陳遲早也要走出蕩麥。

最后，他到了鎮遠。

在那里，他見到了老大夫昔日愛人的兒子，他告訴老陳，父親已經過世了。

三

小鎮舊河，老墻野草，雨霧彌漫，世俗日常。

《路邊野餐》是一首關于時間，關于尋夢的敘事詩。

沒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沒有戲劇性的沖突，只有碎片化的光影和零散的段落。

老陳一直在路上，一直在追尋，

沿著無窮無盡的公路，伴著不斷流淌的詩歌。

他尋覓的是一份粗糙又細膩的情感還是自己丟失多年的靈魂，我不得而知。

他坐在回凱里的火車上，火車在連綿的群山中穿行，

車窗外似乎有持續倒轉的時鐘在晃動。

他不想去看，他沉沉睡去。

往事不可留，逝者不可追，時光不可逆。

虛虛實實之間，真假莫辨，嘆一聲浮生若夢，只留下感動如昔。

而你我終究不過是時間長河中的滄海一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