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子,綠葉子

紅色的背后永遠都是綠色

? 也許你會在某段時間內迷失了方向,但不會永遠沒有方向。

01

夏去秋來,七月流火。那堵殘破不堪的墻上,爬山虎失去了原有的綠色,鮮艷的紅渲染開來,遠遠看去,那面墻似乎葬身于火海之中。

那塊地是人們不常去的,可能是那里有些荒僻的原因,總之,一靠近那兒,心中就會有一種說不明的孤寂。可我就是對那地方情有獨鐘,卻也不知其因。

我是三年前搬到這里的。初來時,我工作繁忙,尚且不穩定,每日早出晚歸,暇日里也只去爬山虎旁走走。

沒有人同我說話,人們看到我都會躲著我。

這是因為我臉上的表情嚴肅異常,但更主要的,便是我鼻側那條丑陋的疤痕,像條蠕動的蟲子,讓他人不由自主地遠離我,我倒也習慣了他們異樣的眼神。

這一切因素,使我落了個“孤僻”的罪名。

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直到后來,有一家人搬進了我家對面的房子,成為我的鄰居。

那天,我剛打工回來,路過那片爬山虎時,卻看到一個小女孩正站在欄桿前,若有所思地望著我曾經時常望著的爬山虎。

她穿著一身棉衣裙,是艷麗的紅色,如火焰般的紅色,與這片鮮紅的爬山虎融為一體。滿頭的麻花辮又細又長,用不同顏色的細繩綁著。我不禁駐足。

她似乎感應到什么,轉過身來看著我,手里抱著玩具熊,一句話也沒說。她的眼眸水靈烏黑,似蘊藏著整個星系,卻有一層薄霧繚繞,看不真切。

她生澀地朝我揮了揮手,露出十分陽光的笑容,然后又轉過身去,看著那片爬山虎。

她竟然不害怕?我伸手撫摸著鼻側的疤痕,疑惑地看著她的背影。一想到她方才的笑容,面上表情不自知地緩和了許多。

我走到家門口,準備拿鑰匙開門,這時,一個女子從卡車上下來,懷里抱著一個大箱子,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動著。

我看向對面敞開的大門,道:“需要幫忙嗎?”

那個女子放下箱子,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對我笑道:“姑娘,那就麻煩你了。”她的笑似乎有一種魔力,溫暖人心。

我點點頭,沒再多話,同她一起將箱子搬進房里,來來回回幾趟后,總算是搬完了。

她再次對我道謝,還熱情地說請我進屋喝茶。我不由地露出笑容,禮貌推拒了。這時,那個身著紅色衣裙的小女孩走了過來,嘴里喊著“媽媽”。

而女子夸張地向她揮手,就差跳起來了,生怕女娃看不見似的,言道:“媽媽在這。”

我感到十分奇怪,卻也沒有深思。

02

之后的幾天里,我與小女孩日漸熟悉。她有一個好聽的名字:翠葉。她總是讓我叫她葉子,說她姐姐就是這樣叫她的。

葉子常來我家玩,我便將好吃的拿出來招待她。

葉子十分開朗,經常給我講她的事情。她說爸爸媽媽總是帶著她四處旅行,給她買許多好吃的好玩的;家里大學剛畢業的姐姐也很疼她,用自己掙的第一筆工資給她買禮物……

有一次,她突然提到我的父母。問我的爸爸媽媽為什么不在身邊。

我不由地摸了摸臉上的疤痕,平靜地說:“他們拋棄我了。”

葉子聽后特別憤怒,“他們怎么能那樣做呢?姐姐你別傷心,現在還有我。”

我微笑著點頭,渾身暖洋洋的,拉著她耳側垂下來的麻花辮,放在手中玩弄著。

葉子帶著我東逛西逛,但去地最多的地方就是那堵爬滿爬山虎的墻。

她說她喜歡這。問她原因,她只說每來到這,心情會不由自主地變好。我笑了,因為我們的感受恰好相反,我總感覺這里彌漫著濃重的悲傷。

我們在那里呆了很久,直到夕陽西下。當葉子意識到天快黑了時,突然慌了,嚷嚷著“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帶著哭腔,仿佛在怕什么。

她開始四處亂跑,不知方向地跑,我快速起身,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讓她平靜下來,安慰著:“姐姐在這,姐姐帶你回家。”

我對此感到奇怪,即使是怕黑,也不會害怕到這種程度吧。

我正想拉著她走,遠處一個婦女的聲音傳來,像是扯著嗓子在喊:“翠葉!翠葉!”

葉子聽到聲音,一下子哭出了聲,喊著媽媽。

葉子媽向這里奔來,將葉子抱進懷里,然后對我露出了一個憂傷的笑。

03

再后來,我得知,葉子的眼睛受過傷,看東西模糊,而且一到晚上便如同盲人。而他們來到這里也是為了求醫。

葉子調整了幾天后,又來找我玩。她告訴我她眼睛就是因為一場車禍而受傷的,當時天正黑,她從車輪下爬起來時什么也看不到了,想要回家卻不知道路,好心人將她送到醫院兩天后才聯系上家人。

葉子父母將大筆錢花進醫院,得到的卻是醫生一句“不知道原因無法醫治”。

葉子說,她姐姐還在等她回家。

我有些心疼她,攬過她道:“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

“嗯,以后你就是我的漂亮姐姐了!”

七天后,葉子媽略顯激動地回到家,眼中隱有淚花,“葉子,快,找到可以醫治眼睛的方法了!”

我聽到后不由地走出門,心中不知所感,也有些不安。因為我知道,他們家已是山窮水盡了,若是上當受騙,那就走投無路了。

我拉住葉子媽,詢問著具體情況。葉子媽卻拍了拍我的肩,道:“是個退休的老醫生。我的確是該有所顧忌,可如今終于有了些希望,就算是不確定,也只能孤注一擲了。”

我還是執意要看看這個老醫生的資料。葉子媽也沒有堅持,從包里掏出了一張紙遞給我。上面有他的姓名,身份,住址以及一些個人簡介。我仔細看了幾遍,看不出什么問題,才還給了葉子媽。

當天下午,葉子媽帶著葉子火急火燎依著地址尋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母女倆仍未回來。我的心很亂,特別亂。情況到底如何?我不知,也不知葉子的眼睛是否得到了醫治。

第三天,我帶了些錢,準備去尋他們。

我將那老醫生的地址抄了一遍,四處打聽,卻無人知道。我開始懷疑這住址的真實性。葉子媽到底是從哪里得來的地址?

終于,我在一家小醫館中打聽到了這個人。可真相卻十分殘酷。那個老醫生哪里是專業人士,竟是一個混吃混喝,被幾家醫院拒絕的庸醫!

我根據小醫館中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所說,找到了那個庸醫的住所。

這是個荒僻的小巷子,倒塌的房屋,破碎的瓦片,滿地的垃圾……我站在巷口向里張望,沒有一個人影,不像有人居住。

我朝巷里走去,拐了好幾個彎,才找到999號。關著門,但還是難掩里面的吵鬧聲。我正想敲門,卻看見木門上竟有血跡,手不禁抖了一下。

我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什么,心中十分害怕慌亂,快速離開了那里。

我的眼淚在我跑走的時候留在了999號。我報了警。

04

我隨警察一起來到這里,卻被他們攔在距999號幾十米之遠處。

兩個警察拿著電棍推開門,一股酒臭味伴隨著血腥味彌散在空氣中,令人作嘔。我的心提到了嗓門眼上,仿佛都停止了跳動。

我可以看見那個院子里堆積的酒瓶與嘔吐物,陳舊的衣服,還有已經變黑了的血跡。

我實在無法想象到底發生了什么,也不敢去想,現在只有祈禱母女倆平安。

大約十分鐘后,一個警衛帶著一個孩子出來了。紅色的衣服,紅色的鞋子……我多么希望她不是葉子……

葉子披散著頭發,臉上身上臟兮兮的,那雙眼睛緊緊閉著,渾身都在顫抖。

我急忙上前,一把抱過葉子。葉子沒有說話,只是嗚咽著。我心里難受,忍著不哭,聲音有些顫抖:“沒事了,沒事了,姐姐在這……”

過了一個兒,葉子才放聲大哭出來,撕心裂肺,讓人揪心。

接著,又有兩個人走出來,抬著擔架。擔架上躺著一個人,被蒙上了白布,隱有幾抹鮮紅透出。

我感覺渾身都是冰冷的,我感到黑暗在向我涌來,我仿佛失去了知覺,不自知地跪坐在地上,冰涼的淚劃過臉頰,落在葉子沾了灰塵的頭發里。

之后一個女警察告訴我,這幾個人專門販賣器官謀生,已經受到了制裁。而葉子應該送回她家人身旁。

我緊緊抱著葉子,點了點頭。

事后,葉子沒了生氣,像個玩偶。我帶著她來到鮮紅的爬山虎墻前,她卻紅了眼眶,第一次開口說話:“姐姐,我討厭紅葉子。”

我搖搖頭,“它會變綠的。”

葉子又沉默了。我嘆了口氣,拉著葉子坐下,輕輕地說道:“我的父母其實是為了救我才死的。”

葉子看向我。我平淡地說:“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晚上的時候,家里著了火,父母都不在家,我還在睡覺。鄰居發現后立即打了火警電話,通知了我父母。他們回來后,不顧鄰居阻攔,急忙進屋救我,卻被塌下來的椽子砸死了。

“我想拉他們起來,卻被墻上的鋼絲劃破了臉。所以,姐姐其實并不漂亮。”說到這里,我不禁頓了頓,然后笑了,“其實,噩夢總會醒的。”

葉子站起身,伸手在我臉上摸索著,當摸到那條疤痕時,低下了頭。

次日一早,葉子就被帶走了。她還有家人在等著她。我站在遠處看著那片爬山虎,心中再無悲傷,反而是一股親切感。因為我知道,到了明天夏天,那將是一片綠意。

05

一年后,我工作穩定,每月都有固定的工資可拿。我在敬老院里做志愿者,生活倒也不索然無味。

一天,我收到了來自美國的信。收信人:姐姐。

我并沒有急切地打開信封,而是走出門,看向那面墻,爬山虎已然變綠了,在陽光下折射出美麗的光彩,綠意醉人。

“葉子,紅葉變成翠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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