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這簡單人的眼睛里，世上到處是可愛之人。單就年齡來說，不同年齡段的人，各有各的可愛。若加個“最”字，這便成了艱難的單選題，那我就選老人吧。
繁華落盡，生命露出最本真的樣子。有豐富的生活智慧，卻時常天真得像個孩子。慈愛、寬厚、淡然、從容，這樣的老人最可愛。
1
居住小縣城，一般都是騎電瓶車出行，既快又方便。只是偶爾坐一回公交車。
剛坐下，上來兩個老人，沒座位了。我和同座的姑娘都站了起來。
老人連說，我們站著可以的，不用坐不用坐！你們年輕人要趕去上班，我們就兩站地，本來就是出來去公園散步溜達的，我們不累！
他們很固執，就是不坐。我和姑娘只好坐下。好在車子開得平穩，他們站著也自如，還一路輕聲交談著。估計那姑娘和我一樣，旁邊站著老人，雖然坐得不舒服，但心生暖意和敬意。
他們下車后，后面有個人說：“這倆老人，有個性，怪可愛的。”
2
市場管理后，不能隨意擺攤賣菜了。
兩個老太太蹲在一家還沒開門的店鋪門口鋪上蛇皮口袋，擺上自家地里收的菜蔬。一邊聊天，一邊理菜。幾樣小菜看著新鮮喜人，兩個老人頭發花白，衣著干凈素樸。我喜歡買老人的東西，就讓其中一個給我稱些韭菜和蔥。另一個老人面前只擺些萵苣，沒別的菜。她見我在看她，說：“大姐，你也稱些萵苣吧。”
萵苣家里還有，但不好意思拒絕她。不值錢，一天兩天也壞不了，就買唄。“好啊，你給我稱幾根吧。不然你倆老人家在一起，買她的沒買你的，我也過意不去啊。”我笑說。倆老人被我逗笑了。“這大姐是好人啊。” “大姐，像你這樣行好事，對自己好，對子孫好。……”這倆老人呀。
我趕快拿上菜離開了。買幾塊錢菜，得一串贊美和祝福，還真不好意思。這倆可愛的老人，我祝愿她們在人家店鋪開門前，在城管上班之前把那些菜順利賣完吧。
3
老人靠著市場變壓器的鐵柵欄蹲著，面前一籃子雞蛋，看上去像是自家養的雞下的。
“你這是真的草雞蛋嗎？我買給孩子吃的，不怕買得貴，就怕買得假。”那個年青的女子說。 我感覺這女的有點像我，我每次也會傻問，這是真的草雞蛋嗎、這瓜甜嗎之類，得到的答復當然是肯定的了。其實，我們都心里明白，村莊基本消亡了，哪 還有那么多草雞蛋？我每次都是權當它是，隨口一問罷了，還是要買的。
“我包它是真的，怎么會假？給你看看我這蛋黃。” 老人隨手敲開一顆雞蛋，“你們看，這蛋黃多大，顏色多周正。”
正想他沒盆沒碗的，這敲開的雞蛋怎么放呢，誰知他一仰脖，瞬間喝掉了！我當時一陣反胃。“怎么就生喝了？！”那女子驚呼道。
“我今年八十歲了，從八歲就開始喝生雞蛋到現在。我不咳不喘，沒病沒痛。”老人精神矍鑠，聲若洪鐘，看上去的確身體很好。
一籃子雞蛋幾個人分了。
第二天買菜時，又看見他。蹲在一個賣豬肉的攤子旁邊，腳邊又是滿滿一籃子雞蛋。心里不禁嘀咕，這老人，家里究竟喂了多少雞呀，這才一天又下了這些雞蛋了?這雞蛋應該就是從人家養雞場兌來的吧。
不過，想起他喝雞蛋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
4
在去超市之前，我就在便利貼上列好要采買的東西，避免漏買和瞎逛。
核對該買的全齊了，推著采購車快步走向收銀臺。
排在我前面的是一對老夫婦。誰知臨到他們時，老人對老伴說：“讓這大姐先結賬吧，我們不著急。”我推讓不過，連連致謝。“我們也沒什么事，慢慢來。不像你們年輕人，時間緊事情多。”老人說。
我想，是不是我掏手機看時間被老人看見了呢。或許，是看到我無意中流露出著急的神情？這誰家的老人，也太善解人意了。真好啊。
5
好像縣城里的環衛工人都是六十歲以上的老人。穿著黃馬甲，掃人行道，或者拿著火鉗子，提著黑色塑料袋在馬路上撿拾垃圾，車來車往的，很不安全，看著讓人擔心。
曾經跟一個老人聊過。工資一千來塊錢，從早上七點到晚上五點半，除了中午一個小時吃飯時間，都得在崗。其間還不能隨便在哪兒蹲蹲，坐坐，說是有專門的領導開車巡邏，如果發現不在崗或者歇著就會被罰款。
“累嗎？”
“活倒是不重，就是不能閑著。”老人說。
如果是冬天，就不容易了。有一次，一個老人在掃人行道上的雪，我突然來了興致，已經好多年沒有雪可掃了，就把老人的大掃帚要了過來。揮舞雙臂的感覺真好啊！可是沒多久，胳膊發酸發沉了，身上開始燥熱，出汗了。老人把掃帚接了去，笑了：“這活，也就我們這些上年齡人干了，年輕人誰愿干這個。”我看人行道還有長長的一大截，這要是掃完，也夠累的吧。
老人說，兒子在縣城買房，孫子也在縣城上學。住在城里連吃棵蔥都要錢，孩子不容易，自己不能擱家吃閑飯呢。能行能動的，出來做點事，不僅自己生活有保障，還能幫襯孩子。
6
在一個小區門口遇見這個老人。
本來車子都騎過去了，看到地面上許多水寫的大字，端正俊逸，我又折了回來。
一個老人，左手提個小塑料水桶，右手攥著一桿粗大的筆，蘸著清水在地上寫字。
見他提筆在地上流轉騰挪、揮灑自如，字寫得圓潤有致，我不禁叫好。
“你也喜歡寫字？”老人問我。
“我喜歡，但不會寫。我不懂毛筆字，但您寫得好，我能看出來。”
老人又低頭寫字了。我就跟著看著，嘆著。
老人把筆遞給我：“你寫看看。”
是看得手癢。接過老人的筆，沒想到怪沉。筆桿是一枝木棍，筆頭是海綿做的，吸了水，有一二斤重呢。我用正常的握筆姿勢，根本不能轉動它。
“這筆重，得這樣拿。”老人示范給我看。
我學著他的樣子，一把手攥著筆，可是寫出來的字不堪忍睹。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老人也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