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城里一直有這么一個故事在城里流傳,經那些老人們口口相傳,玩彈珠的兒童,都知道街角的青梅巷子里,似乎有那么一位大師。
大師姓甚名誰,師出何地,又在哪里居住,甚至是什么模樣,我都一概不知......只知道上了歲數的老人提起他的時候,無論在做什么,總是會停下手里頭的活兒,然后攜帶著一臉敬意,感嘆道這是一個活生生的傳說啊,他們總說他是一個傳奇,壽終正寢以后是要上天做神仙的那種。茶館里,喝宅茶的功夫我問過很多的老爺子,其中的詳情大概,他們也不愿意細說,總是很敷衍的草草幾句,說道你很快就會碰到他了,年輕人不要太心急嘛......云云之類的就收場了,聽的我心癢癢的,類似于急求解開一個謎題的真相,卻又半途中止丟失了線索無可奈何。
對此我一直以為只是老人們互相之間談論的趣聞軼事而已,因為沒有找到真實來源,那個傳說中的青梅巷,地圖上我翻找過許多次,沒有,小城里坐著五路環城公汽轉過許多次,公交站臺上,也都尋找過,也都一無所知,可能是他們把平凡的事情,在鄰里之間傳聞的夸張了些,興趣過了一陣子,又很快隨時光平息下去。
茶館喝茶的日子很快被到手的工作折騰地沒有了一點時間了,靠著一點關系,承包了青林路那一片地的拆遷工作。這個年頭,城市要發展,該拆的地方要拆,改建的地方要改建,該改造的地方改造。然后公路要擴寬,道路兩邊的綠化帶統統都要拆掉,待雙車道變成四驅之后,再從新修建,同時公路兩邊的上了年頭的舊城區,也要改造,拆除。早在前些日子,這里的居民們就搬遷走了,政府的安撫工作還算比較到位,拆遷補償費,安濟金很早就打到他們個人賬戶上了,居民們也沒有什么怨言之類的,也都能理解,拆遷也很順利,眼看著拆遷進度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按照工期應該可以順利完成,我略微松了一口氣,揉了揉疲倦的雙眼,取下了安全帽,又順手揉了揉幾天沒洗的頭發,盯著這個項目的太長時間了,我琢磨著這第一桶金應該是賺在手里了。
十字路口周圍到處都是崛地而起的施工建筑,敲敲打打的聲音不絕于耳,街道口更是堆滿了渣土石子之類的,原本還算整齊干凈的地方硬是變成了破破爛爛的畫面,有點兒荒涼,下雨天更是泥濘,連狗都不愿意來,因為沒吃的,下雨天沒有施工隊在附近生火吃飯。這或許是破而后立吧,畢竟也是為了更好的發展而短暫的破落,暴風雨肆虐之后彩虹現,這以后會遍地而起的高樓大廈,想想這里還有著自己一份的功勞,不管有沒有人知道,還是有幾分自豪的。
也許是無心插柳,也許說不上來了,那就是命運吧,命中注定,我和青梅巷有些牽扯。一次吃午飯的時候,無意中聽見負責做飯的老阿婆,指著工地上偏南方的一顆大樹,滿臉可惜了可惜了,自言自語的感嘆道,我端著一碗飯,問了問詳情,她說可惜了青梅巷這顆巨大的梅子樹了,不知道多少人受過他的福澤……當即想丟下飯碗去看看,苦于項目脫不開身,又去過幾次,小院終日閉門,也沒有人在……
后來連續幾日聽這位阿婆,把這里打聽清楚了,老阿婆就住在路邊上,房子拆了以后住在新房子里閑不住,跑來工地上做飯,打打下手之類的,也不缺錢,分了兩三套房子,然后兒女也都孝順,可是做了一輩子,你要她去逗逗八哥兒,養養魚,她可能會說還不如我回鄉下,種兩畝田來的實在。老阿婆說這里面住著一個很好很好的老人……
青林路的路標牌立在十字路口,聽阿婆說往往居住在這里的人,把旁邊離十字路口十米遠的地方的一條的巷子,才叫作青梅巷,還沒拆除到這里的時候,我看著巷子里佇立著一顆巨大梅子樹,樹下的一棟小院子頗有點古色古香,也應該就是這個緣由了吧,想起了不久后面這一排,包括這一課巨大的青梅樹和這個院子要一起拆除掉,頓時感到十分惋惜,可是如果不砍掉,又要花費更多的預算,本來這個項目一路下來,各方打點,材料也沒有偷工減料,利潤就十分少了,如果再加上青梅樹移植的話,各方面下來,可能就賺不到什么錢了,甚至還要貼一點進去,想了想砍掉就砍掉吧......
二
天氣預報似乎只能是預報,上個星期看到的小雨,到今天早上居然下起了雪花,這鬼他娘的天氣,真特么操蛋,罵罵咧咧地起身準備去工地上看看,琢磨著看能不能繼續趁著只下小雪,先施半天工,能趕一點工期是一點。
順便也去看看那個即將拆除的古樹,也去看看那個巷子里的傳說是否也在巷子里。
老遠就要開始步行了,隨處都是土堆,石塊,這里除了施工隊大型車能走之外,小汽車都不方便開進去了,容易刮花和蹭破底盤。我哈了口熱氣,緩緩搓了搓臉,揉了揉鼻子,隨即竟然聞到一陣濃烈的酒香?這里附近竟還有一個酒家?對附近還算熟悉,我怎么沒有半點兒了解?順著香味徐徐像前,嘿,正好,竟然還是我負責的區域附近,可以去看看,心里面隱隱有個猜測,或許也就是如此……
穿過十字路口,遠遠就看見青梅樹上升起了裊裊白煙,在風中細舞,竟十分有意境,有那么幾分古人描繪的味道,原諒我一時詞窮,也想不起來用什么詩句來形容了。入了青梅巷,遠遠看見一位老人在院子里,輕扶著瓦罐在白布上倒出酒釀,原來酒香就是這里傳來的,不像是傳統的小麥,高粱之類的,到像是水果,似乎是梅子?走近了隨即是幾個印有紅方黑酒字的巨大傳統瓦罐,往里頭是一個上了年頭的灶臺,還有一個巨大的鐵鍋......還沒詳細環顧一周,看著老人家抱著白布袋走的十分吃力的樣子,我趕忙找了塊干凈的位子放下手里的公文包,走上前去和老人一起抬了起來,老人連忙擺手說謝謝,謝謝,不用,不用,我還是不由分說的繼續往屋子里抬,老人拗不過我,只好默默地接受了我這一份好意,老人說幫忙把這個放在屋角的一塊小床上,小床上早已經有幾床厚厚的被子了,接著他用大塊塑料布包好,再用被子包了起來。
隨后,老人坐在灶門口,不停的往灶里添加一些硬柴火,等到火大一些的時候,順手用一根小樹枝伸進火里點燃,再從兜里掏出一個磨蹭發亮的小煙斗,用衣角擦了擦煙嘴,吹滅了樹枝的火,在煙槽里引燃,熟練地叼在嘴邊吧嗒吧嗒抽了起來……
其實我有一肚子好奇,又不知從何問起。
看著老人有了一點閑工夫,坐在旁邊的小椅子上我順口問道,老人家下雪天還出來釀酒啊,老人似乎沒聽到,半響才慢慢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也不說話,就這么瞇著眼透過他吐出的煙霧中看著我……我抬頭看了幾眼,老人的目光里似乎有什么神秘的力量,也可以說是不怒而威的氣質,其實說白了,我一個小年輕,被這么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盯著看,沒做什么虧心事的我還怪不好意思的,我被老人盯的頭皮發麻,原先在茶館里喝茶打趣的利索嘴功夫,發覺和這個老人對不上話了。氣氛有點兒凝重和尷尬,我看著窗外的雪,今天估計是干不成事了,也沒什么地方去了,還不如看看這是怎么一回釀的酒,似乎也是一回趣事,只不過這個老頭不趕我走的話。
老人又往灶里丟了幾根粗木頭,站起身來,扭了扭身子,狠吸了最后一口煙,把煙槽往凳子上又敲了敲,敲出燒完的煙絲,順手把煙斗放進衣兜里,才慢慢來了一句,不著急的話,等下可以喝口溫酒再走……我頓時呵呵笑道,不急不急,老人家還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后面老人說的話我頓時想給自己抽兩把嘴巴子,不說話,沒人以為你是啞巴。
老人似乎是來了精神頓時來了句,你不拆我院子,不砍我古樹就是對我最好的幫忙,哪還敢找你幫忙啊。
我撓了撓頭尷尬地笑笑道,老爺子你看這不是城市發展需要么,這我也沒辦法么,你要找就找城市規劃負責人去,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包工頭而已,這不都是混口飯吃的嘛,何必為難人呢……老人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跟上來,也沒多說什么其他的。
嘎吱一身,推開一對小扇門,站在院子里,老人與我并肩而立,他伸出食指指了指,頭頂上的落了葉的枯樹,他問我:知道這棵樹有多少年頭了么?
我看了看頭頂上的樹,目測了一下高度,目光掃下來盯著樹身,看了看直徑有多少,俗話說,一個年輪不是一年么?年輪不是還在樹里面么,我又沒法砍開看看,這不是為難我胖虎么。老人不屑的瞟視了我一眼,帶著一點兒驕傲的口氣,說到:這棵樹!從我爺爺輩那一代就已經長成在這里了,到我這一代差不多有將近二百多年的歷史了,你說說你們拆掉他不是造孽么?要知道上了年紀的東西,可都是有那么一點兒靈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