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人生中的“第一次”總是難忘的,譬如第一次離開父母、第一次戀愛、第一次遠行,當然也包括軍人們的第一次武裝拉練。
1995年2月12日晨,天寒地凍的哈爾濱近郊,屬于我和戰(zhàn)友們的第一次野外拉練終于開始了。入伍后第一次遠離軍營,一切都那么新奇,但過程卻很艱苦,至今仍難忘記當年的諸多細節(jié)。
(三十四)野外拉練紀實
公元1995年2月12日,星期日,黑龍江省軍區(qū)教導大隊新兵營三連。
凌晨五點的鐘聲剛剛敲響,各班的日光燈都陸續(xù)亮開了。于是乎,沉寂了一個晚上的樓層里又揚起了朝氣蓬勃的青春氣息來。
這是個不同尋常的星期天早晨。按以往的老規(guī)矩,星期天是不會早起床的。但今天的境況就是不一樣,按新兵三連的預先布置,2月12日將舉行全副武裝的野外拉練。說句實在話,對從未有過的野外拉練,初涉軍旅的我們還真是一無所知。于是乎,2月11日的晚上變成了我們的不眠之夜。這天晚上,中途起床上廁所的戰(zhàn)友明顯增多了。凌晨三點,便有人準備起床了。那種心情啊,怎么形容好呢?或許就和即將舉行婚禮的新娘新郎一樣激動慌亂和不安吧。
既然是全副武裝,就得把被子裝“裝扮”得像炸藥包一樣。于是,穿戴完畢后,我們開始一反常態(tài)起來——以前搶占地盤疊內務(四方四棱的被子,即“方塊形”)的場面蕩然無存了。就著各自的床鋪,鋪平那條從四川開縣人武部帶來的白床單,拿出很少用的背包繩,開始了很少重復的打扎背包的動作。一番忙碌和熱乎之后,三橫壓兩豎的包上白床單的背包出現(xiàn)了。往床頭一放,哇,還真的像那么回事兒!雖然沒有將背面的褶皺徹底地消滅掉,但就整體效果來說,不說是爐火純青,也算是登峰造極了——大吹牛皮!
早飯過后,我們全都進入“一級戰(zhàn)備狀態(tài)”。取槍、打開水、上廁所;挎水壺,掛挎包(左挎包、右水壺),背背包,扎腰帶;潔白的臉巾把背包繩一系,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囊桓奔彼匍L行軍的裝扮就出來了。最后,五六式?jīng)_鋒槍往背包的上緣一搭(槍口朝右),雙手在胸前把沖鋒槍的背帶一緊,全副武裝的軍人形象出來了。當然也有遺憾,就是少了帽上的軍徽、領上的領花和肩上的肩章和本應別在腰上的一至三枚手榴彈了。但這足以讓我們這幫還未擺脫新奇心理的家伙心滿意足了。出發(fā)前我們都在想:就這身裝扮,照上一張相片該有多神氣??!別的不說,就是那支不是每個人都能緊握的沖鋒槍也足以讓軍營之外的人們眼紅三分了。
八點正,我們在其他兄弟連隊羨慕的眼光中出發(fā)了。出發(fā)前,連長講得非常明白:我們拉練的目的,是鍛煉我們的耐力和檢查近期的訓練效果。目的地是距教導大隊十公里的石人溝,來回二十公里,必須在中午十二點以前返回我們的大本營。
“注意紀律作風,注意軍人形象。”這是從連長到班長叮囑的最多的一句話。順便說一句,我們沒搞過拉練,我們的班長也沒搞過。因兵種和工作的需要,后勤裝備保障部隊拉練的機會幾乎沒有。這樣一來,我們的這次拉練的意義就非同尋常了——這是我們的第一次拉練,也可能是我們的最后一次拉練。第一次固然難忘,最后一次也值得留念,比如人離開人世的最后一眼。
從離開教導大隊的第一步開始,我們的步伐比平時整齊多了,“一二三四”的口號聲也嘹亮了不少。走出大隊大門的那一剎那,不知咋的,我竟有了一種掙破牢籠的感覺。新兵生活的繁忙緊張,使得我們沒了隨便邁出營門的自由。除大門之外的軍人服務社和對面的兩個小店外,我們真的沒再越“雷池”半步。我班的兩個戰(zhàn)友因病上了一趟哈爾濱,極為平常的外出竟成了他們吹牛皮的資本:“怎么樣?沒去過哈爾濱市吧?瞧我多神氣啊!專人專車專送,你有那個資格嗎?”雖然我們并不在乎他們的胡言亂語,但對他們的“哈市之行”我們還真的有些眼紅。今天,我們全副武裝向野外進軍,能不高興萬分嗎?
到了向往已久的東風鎮(zhèn)了!擔任尖刀班任務的九班在前面開路,走在排頭的是一排的湖南崽兒;緊隨其后的是我們二排長,來自“帥鄉(xiāng)桔鄉(xiāng)金開縣”的岳溪小伙兒;隊伍的最后是來自四川墊江和武隆兩縣的三排戰(zhàn)友們。
因為在街上行軍,我們都十分認真——認真地齊步,認真地擺臂,認真地喊口號。但心懷好奇的我們在分神留意鎮(zhèn)上的一切。和我們南方的城鎮(zhèn)相比,北方的小鎮(zhèn)顯得凌亂小巧多了。在家里常見的高樓大廈不見了,青磚青瓦的建筑結構也不見了,眼前呈現(xiàn)的只是紅磚墻壁,煙囪林立的低矮建筑。街上的行人也不像南方那樣擁擠,或許是因為天氣太冷的緣故,街上的行人很少。當我們喊口號或高唱隊列歌曲時,街上的行人總會駐足而望,寫在他們眼里的分明是羨慕的神情。也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體會到了作為軍人的榮光和自豪。
走在東北小鎮(zhèn)的水泥路上,我們每時每刻都在防止滑倒。地面上雖然干燥得要命,但卻滿是冰雪交融的世界,一步三滑是常有的事兒。但部隊的紀律告訴我們,隊列中不能亂動,地面再滑也得穩(wěn)住身子穩(wěn)住步子。
我們的前進路線是哈同公路,路面雖然十分寬闊,但我們卻只能靠邊走。路上的車多得要命,客車、貨車穿梭不息,公路的中央是汽車道,兩側是馬車和人行道。和南方的水泥路相比,北方的公路臟多了,雖然沒了南方的樹葉,卻滿地灑滿了馬糞驢糞騾子糞。不過請放心,糞臭糞味是沾不到鞋面上的,冰凍霜打的,糞球全成了“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