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聽到門外有悉悉索索的聲音,三叔被驚醒了,懊惱自己怎么就睡著了呢。然而,待再仔細聽時,外面除了風吹砂礫的響聲,再無異動。夜里一直沒敢大睡,恐怕睡死過去會誤了和廚師大哥的談話。實際上不過是睡了兩個多鐘頭而已,時間還早。但是,這次醒來之后,怎么也睡不著了。
廚師大哥似乎沒有動靜,他該不會是忘了睡前的約定了吧?
此刻,室外的月色非常的明亮,從頂棚斜射下來照在被子上,朦朧而柔軟,像夢一樣。三叔正想站起來透過縫隙看看外面,廚師大哥說話了:小伙子,你來這里一天了,干活吃得消么?三叔回過神來:大哥,我想回家,我老家離這里有幾千里地,我一個多月都沒見家里人了,我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廚師大哥安慰道:別泄氣,我都來了快一年了,我家里人也不知道我的死活呢。三叔說:聽大哥的口音像是河南山東那邊的人,廚師說:河北邯鄲的,聽你的口音,咱倆離得不遠吧。三叔聽了高興地說:老鄉,老鄉,我是河南的,距離很近呢。
三叔像是見到久別的親人一樣高興,沒想到在距離老家這么遠的荒山野嶺,竟然還有老鄉,三叔感覺像是在黑夜里摸索了很久之后,突然間亮起一盞指路明燈一樣,這時候也顧不得去懷疑這位大哥是不是真的要幫他了,反正這條命就交出去,行不行就它了。
三叔說:大哥,咱們得離開這里啊,我還有兩個兄弟在外面呢。
廚師大哥:這大半年我也見過多數逃跑被抓回來的,工頭不但有皮鞭,還有槍。這個工地上也有百十號人呢,光咱們這個小工地都有十多個老板的狗腿子。
三叔好奇地問:你見過大老板么?也不知道是哪兒的人,心這么狠。
廚師大哥搖了搖頭,說:沒見過大老板,倒是那些狗腿子,每半個月會出去一次,每次回來就會帶一些新人。這里條件不好,身體弱的,干不了多久就累死在這里了。
三叔問:大哥,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廚師大哥:我被兄弟騙來的,那個兔崽子可能是收了黑錢,等我出去了,饒不了他。
三叔聽了也很憤慨,出賣兄弟,這和直接殺人有什么區別啊
繼而,三叔又非常的沮喪:可能我們根本沒機會出去了,感覺像是坐牢一樣,比登天還難。
廚師大哥安慰道:不要急,總會有辦法的,我剛才說,他們每隔半個月就會出去,那時候留在這里的看守會少一些,有時候,他們會出動好幾輛車,看守能少一半。
三叔還還是有些惆悵:我還以為這幾天就能逃走呢,他們剛把我們仨抓來,這下,不知道要等多久他們會再出去呢。
三叔越想越泄氣,即便是月底,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那時候呢,尤其是小偉的身子骨,更玄!
廚師大哥突然岔開話題說:這幾天,我夜觀星象,大吉。
三叔苦笑道:看到什么了?星星也救不了咱們啊
廚師大哥接著說:你還記得那幾句諺語么,說的是北斗七星的位置,叫做:斗柄指東,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你看現在已經入冬了,斗柄指向北方了。你記不記得我們就是一路向南開過來的?
三叔突然間被提醒了:對呀,我昨天還在問強子,我們就是一路向南開過來的。這么說,我們只要一路向北跑,就有可能跑出去啦?
廚師大哥說:是這么個道理,但是要走出去,我估摸,怎么也得三天三夜吧。這是在沙漠里,如果要活過三天三夜,得先準備干糧。
那么,怎么才能夠瞞得過工頭的眼睛,把糧食和水積攢下來帶走呢?他們都沉默了,好在廚師大哥是管口糧的,要積攢一些吃的應該會容易一些,關鍵是需要時間,工頭對他也是像防賊一樣防的緊。
沉默了一會兒,廚師大哥說:三個月前我就已經開始儲備干糧了,雖然不多,但是足夠我自己應付兩天了,但是,這次如果和你們三個一起走,恐怕還要再積攢一段時間。
和廚師大哥談罷,三叔心里覺得踏實多了,同時還有一點后怕,原來他正計劃著,這幾天就要帶上強子和小偉逃跑的,如果真的是盲闖,說不準真會被抓回來打的皮開肉綻呢。
接下來的幾天,三叔每到半夜,就和廚師大哥商量逃跑的一些細節。并借鑒之前一些人逃跑失敗的經驗教訓。
逃跑的時間最好定在夜里兩三點鐘,這時候方向很好辨認,大家睡得很沉,看護的人警覺性低,且,跑上三四個小時,天就大亮了,可以躲進一些雜草叢生的山丘后面,休息一下,補充體力。干糧要提前打包好,走的時候背在身上。如果走的人多,還不能往一個方向跑,要四散開,至于誰能跑對方向,就看命了。現在最難對付的就是夜里睡覺時,大家的衣服都是被沒收的,走的時候最好要穿上自己的衣服和鞋子,合身合腳才能跑的最快……三叔和廚師大哥一點點的規劃商量著,靜靜地等待月底的到來。
日子轉眼過去了十多天,小偉已經虛弱的下不了榻了。工頭不白養活人,飯也不給小偉吃了,三叔和強子各自偷偷拿一些吃的給小偉,強子一直在埋怨三叔把他們倆領到這樣一個鬼地方,回去根本沒法跟小偉的父母交代。三叔安慰強子,等他們逃跑成功了,一定要帶著警察來解救小偉。由于三叔和強子沒有住在一個工棚里,每次對強子傳話都是在白天上工或者吃飯的時候偷偷地說上兩句,好在強子聰慧靈敏,一點就透。
在三叔的工棚里,還有一個和小偉一樣虛弱的人就是莫叔,這幾天,莫叔也是休息兩天才能上工一天,工頭每次都逼著莫叔起來,看來過不了兩天,工頭也會讓莫叔餓著了,莫叔沒有老鄉照應,也不知道能熬多久。有好幾次,三叔都偷偷的來到工棚里給莫叔送點吃的,。莫叔很虛弱,反復的就一句話:不要管我,快逃吧,逃走了給我家人帶個信兒,說我在外面一切都好。
幾天后的一個夜晚,三叔半夜肚子痛,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他想試一下,看守的人能不能因這個讓出去,于是起來敲敲門說自己要上廁所,門口看守不開門,讓他就地解決,三叔說:要拉肚子,太臭了,拉了也能熏到你。那個看守也不說話,兀自睡去了。估計這看守也是嚇怕了,之前有人因扯了拉肚子的謊而逃跑,倘使三叔趁這個機會逃跑了,看守的人也得掉腦袋,所以現在都精明了,死活不放人。
如何能騙過看守逃出去?一直是他倆認為最棘手的問題,即便工棚后面有一個正在鑿的墻洞,但是這樣做的風險非常大,萬一爬不出去或者被門口的看守發現了,那就完蛋了。
將近月底的時候,三叔發現這幾天的看守似乎越來越少了,又聽說似乎老板家里有點什么事情要處理,這真是個大好的時機,晚上吃完飯,三叔還溜達過去看一看小偉,心里默念:兄弟,這輩子可能要對不起了,如果哥能出去,就一定想辦法回來救你。然后還和強子碰了碰頭,一再囑托,一旦跑出去,就沒有回頭路,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一切都要聽廚師大哥的。
出逃的時間就定在月底最后一天晚上,這一兩天最好按兵不動,但是就在前一天的晚上,三叔的工棚里出現了一個大大的意外:
那天夜里,三叔半夜醒來正要和廚師大哥商量事情,他突然間感覺到莫叔的異常,他平時沉重的呼吸仿佛安靜了許多,甚至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了,三叔走過去,心想: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用手推一推莫叔,沒有動靜,好一會兒,又用手去摸一摸呼吸,哎呀!三叔嚇了一大跳,莫叔的身體已經僵死了,他死了。
這是三叔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死人,阿彌陀佛!這可怎么辦呢。三叔叫醒廚師大哥,告知他莫叔已經故去了。同時,三叔也不知所措地敲打著房門,對著看守說:死人了,死人了,快開門。外面的看守估計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于是,就開開門進來一探究竟。那人摸了摸已經開始僵硬的莫叔,說道:抬出去,抬出去,太晦氣了。
這時候,三叔突然感覺有人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嚇了一跳,還以為莫叔又活過來了呢,原來是廚師大哥。只見他趁機轉到看守的身后,突然間照著那人的頭,一镢頭砸下去,只聽見那人“啊”的一聲倒下去了。
廚師大哥喘著氣說:小子,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走吧,快點穿上衣服,把莫叔和這看守的衣服都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