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發生了什么事?”他問。
“清修,我有事要與你商量?!?/p>
“你說”
“姑媽投資的電影送審受阻,被扣下。”
“不是已經打通天地人脈關系了嗎?”
她搖搖頭,“只打通了底下的關系,上頭現在雷霆大怒,責怪底下人辦事不利,底下的人為保地位,于是扣下底片,姑媽的心血要付之一炬。”
他聽完,陷入思考中。
“姑媽早已知其事,只是不肯告訴我,她是倔強不肯輕易求別人的人。”
“方先生那邊怎么說?”
“他的家財都投在妻子的事業與女兒的教育上,哪里幫得了姑媽,再說,他來找我,就已經證明他的態度:舍姑媽,保妻女。這是人之常情,我并無意見?!?/p>
片刻,他說:“我倒是有人脈和方法解決這件事,只不過要花些時日?!?/p>
“你真的肯幫?”
“傻瓜,我既然決定與你成婚,自然你的事情我要傾盡全力。”
她感激他,欣喜的一直緊抱著他。
他忽然凝視著她,像是初次遇見她一樣。
“為什么這樣看著我?”暗夜問。
“我覺得你有些變了”
“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你現在懂得為她考慮了,我想,這是件好事,暗夜,你在逐漸變得越來越好,你知道嗎?”
“那你千萬別摧毀因為你而愿意變的更優秀的我”
“我已經摧毀不了你了,你站著,我坐著,這樣本身不平等,我又如何將你一推而就?”
她笑起來,他既是知音又是情人,上帝選了這樣一個別致的男子給她,她有時會覺得自己何德何能得如此厚愛。
她這樣問他。
他的回答簡單豐富,“我覺得你特別特別好。”
“只有這一樣?”
“這一樣已是最好的恩賜“
他的確摧毀不了暗夜,她是個有棱角并且做事有杠桿,不被集體潮流所堙沒的人,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想盡管有一天他會因為腿疾而過早離世,她也會憑著本能活的漂亮和驕傲,這無關愛情,她身體里與生俱來這種能量。
方景生打電話來,言語里掩飾不住的欣慰和感激,
她回:“這是我應該做的,這也是我欠她的。”
“暗夜你并不欠你姑媽什么,你已有了自己選擇的余地。”
她笑了笑,“她養育我二十年,這些不都得要一點一滴還么?這只是開始而已。就算現在出了這種事,她也未曾來請我幫忙,她與我之間,始終親非親,疏非疏?!?/p>
“我知道你是冷面熱心”
他說完的時候,妻子Vivi正巧抱著Frieda進來,看到他在打電話,臉上先是一怔,很快情緒反轉,笑著說:“我可打擾到你?”
“無妨,沒什么重要的事?!?/p>
“那,我先出去了。”
“Vivi”他叫住她
“嗯?”
“電影上映完之后,我們還是移居到加拿大生活吧?以后不回來了?!?/p>
“怎么突然做如此決定?”
他偏過頭,并沒有回答,一半的臉埋在陰影里,另一半則被大廳里奢華水晶燈光溫柔包圍著,似一個兩面人,不過,正反都英俊端正,保養的絲毫看不出來已是四十歲,準確的說,他更像是比沈清修大一點的哥哥。他是如此溫潤的男人,他比任何明星都要適合代言阿瑪尼的男裝,無怪乎流韻與Vivi,此生摯愛他一個。
陪伴他多年的Vivi已猜出他心中的意思。
“是因為流韻嗎?”她直面這個問題,毫不怯懦。
“Vivi,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我面對她的時候,無法不想起我和她過去的點點滴滴,表面裝的再波瀾不驚,內心依舊做不到?!?/p>
“于是你要落荒而逃嗎?”
氣氛凝固在這一刻,她的話像一把矛刺進他的心里,冰冷沉重,正中要害。
“因為,我想要你和Frieda永遠在我身邊?!彼哌^去,抱著她們,像是守衛國土的將軍,不容任何人侵犯越池一步。
電話他忘記掛掉,暗夜無心聽到了他們的全部對話。
這些話字字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精明強勢的姑媽擊的潰不成軍,這一生,只有方景生是她的軟肋。
2.
參加完一場時裝周走秀活動,深夜,他在豪華酒店里出沒,穿過鋪著紅毯的酒店長廊,岸西走到其中一間房門前,拿出房卡,放在感應器上。一個年輕嫩模倚在旁邊看著他,涂著煙熏妝和大紅色口紅,帶著醉意和原始欲望。
開門,暖黃色燈光和干凈優雅的大床,像是一塊吸鐵石,勾引出人類最性感原始的愛。
岸西褪去上衣,露出好看結實的古銅色肌膚,他將她壓在身下,鼻息里傳出他急促的熱浪氣息,嘴角向右邊揚起,帶著俯視一切的輕蔑。
他這樣俯身看著她,眼睛里忽然失去焦距。他想念暗夜。
身下年輕的嫩模嬌著聲音,雙手勾著他的脖子,準備迎上他的嘴唇。
被他一把推開。
他起身,“你走吧”
“你干嘛?。俊?/p>
“我叫你走!你沒聽見嗎?”說完,他拉開了門。
女模撿起衣服,氣狠狠摔門而出。
客房里陡然安靜下來,他張開手平躺在床上,他像是墜入了無盡的深海,一直往下墜,深海底部寂靜荒涼,再無人間繁華,沒有暗夜陪伴,他就始終都是寂寞孤獨的。
過了許久,他起身,打了一個電話給她的姐姐-東裳。
東裳是他唯一的姐姐,和他一樣擁有藍色眼睛,像是兩顆海洋,干凈、深邃。她是國際航班里的空姐,高挑瘦削,說中文,英語和德語,每天穿梭于世界各地,成年之后便是如此,沒有家的概念。
他請她幫訂一張去往歐洲的機票。
“這可以理解為你是要來看我嗎?”她說外語說慣了,每次說中文都像是翻譯過來的一樣。
“當然,除了你,誰還值得我漂洋過海?!彼b作輕松地回答。
“說實話”
“我想去國外散散心,已經很久沒有出去旅行過了?!?/p>
“你一個人?”
“是”
“這不像你,你身邊的那些鶯鶯燕燕呢?”
“她們最后都要去尋找自己的幸福,我不可以耽誤人家,大家彼此有過開心就無憾了。”
“你有喜歡的人了?”
“什么都瞞不過你”
“自然,我是你姐姐。”
“你依然是一個人?”他問
“我們都是相同的命運”她話語里忽然有些傷感。
“這個世界上,喜歡我們的人有很多,但卻沒有我們準確喜歡過的人,好不容易有了,也會無法適應我們這種生存方式,就像淡水魚無法自由呼吸在海里。”
掛完電話之后,他接到導演的電話,通知他明天參加電影首映儀式。
第二天的電影首映式上,他穿的格外正式,黑色的Armani修身西裝一套,跟往日花花公子形象全然不一樣。
導演開他玩笑,問他怎么改了性子。
他說:“這是暗夜的姑媽投資的電影,我自然要下一番形象包裝的功夫,以表明認真對待的態度,明天媒體新聞報道時才有東西可炒作,這不就是你們說的公關營銷么?”
導演拍了拍他肩膀,“你不會是喜歡上暗夜小姐了吧?”
他沒說話,轉身面對著前方擁擠的媒體記者和攝影機器,應付自如,款款而談。
忽然遠處一陣轟動騷亂,媒體記者轉而蜂窩似擁上去。
那架勢絕對不亞于去搶錢。
暗夜代表生病的姑媽前來參加,旁邊是沈清修和方景生。
媒體對于暗夜的身份和家世非常好奇,而且加上暗夜的職業神秘,他們對她提出問題窮追不舍。
她皺了皺眉,她一向不喜歡這種被人群擁擠著的感覺,回答都是簡潔、保持距離的。
沈清修出面解圍,耐心好脾氣地替她一一回答,媒體記者轉而被這個身有殘疾,卻英俊不凡的人吸引,不少女記者在低聲驚呼:天啊,他長了一張男明星的臉。
岸西從后面一把拉過在人群中的暗夜,“跟我來”
暗夜看了他一眼,她相信他,于是選擇暫時逃離這個嘈雜擁擠的人群。
“今天怎么穿西裝?”
“這樣不會比較帥一點嗎?”他說話的時候,正了正挺括熨帖的衣領,兩只眼睛像貓一樣溫順可人。
“你找我來有什么事?”
“我要去旅行了,向你告別?!?/p>
“什么時候?”
“首映式結束之后?!?/p>
“這么快?”
“暗夜,我想吻吻你。”他眼神里縈繞著真摯,期盼,像小時候期盼得到一個新年禮物一樣。
她沒有正面回答,潛臺詞是拒絕了他,她是不想再給他任何希望的,她明白他們之間不可能有任何結果。
他低下頭看著她,表情委屈又任性,“你忍心這樣拒絕你的男主角嗎?”
她笑起來,“這部電影把你的演技天分都給挖掘出來了”
他走過去,攬住她的腰,烙了一個吻在她的額頭,他的下顎剛好抵住她的眉心,他聞到她濃密頭發里的花香味。
她推開他,“你好大的膽子?!?/p>
他笑,“我就愛你這生氣時候的樣子。你們寫作者中有一位叫杜拉斯的法國作家,她寫了一句叫做:與你那時的容顏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面容。我想,換成‘與你那時的容顏相比,我更愛你現在惱羞成怒的面容’會更符合現在。”
“什么時候也愛看書了?”
“遇到你之后。不然你高談闊論的時候,我什么都接不上,豈不是顯得我蠢蠢的?”
她擺擺手,“你應該有更好的人在你身邊?!?/p>
“你確定你會一直深愛沈清修嗎?”
“我確定。”
“那對你,我也確定。”
暗夜被他這一番話弄的無法回答,她看著他,他是個浪漫主義至上的男子,而暗夜則是理智,冷靜,A型血的人,他們注定會像流星一樣平行隕落,永無交集。
“暗夜”沈清修在三米開外的地方叫了她一聲。
她沖他打了個招呼,準備介紹他給岸西認識。他禮貌向岸西點了個頭,然后離開。
“他似乎生氣了,回去和他好好解釋下,我要回去了?!?/p>
“岸西”她叫住了他。
他回頭。
“祝你玩的愉快”
說完,她便轉身去找沈清修,再也沒回過頭,自然也沒聽到他的祝福。
“祝你新婚快樂”
他說。
3.
首映式晚宴過后,沈清修獨自回到別墅,沒有開燈。
漆黑如墨的眸子像是深沉的海,蘊藏的情緒墜入光怪陸離的萬米海溝,只能窺見夾隙中的光亮,那是唯一的海面出口,卻遙遠不可及。
她翻來覆去睡不著,決定來找他,打開門,只見漆黑一片,擰開燈,光亮次序蔓延開來,整個大廳白亮如晝,她看見他坐在椅子上,孤獨落寞的姿勢,她第一次看見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這是我第二次看見你和他”他嗓音低沉。
“所以呢?”
“他擁抱你,他親吻你,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p>
她訝異他怎么會如此想她,“我與他不像你想的那樣,清修,你難道不相信我們之間的感情嗎?”
“我們要結為夫妻了,我難道沒有辦法讓你待在我身邊感到驕傲嗎?”
“你不是不相信我,你是不相信你自己。”
他一下怔住。
“清修,你的敏感脆弱一面就是現在,是我引發了這樣一個你,但我不想你一直都這樣壓抑內心,你需要敞開心扉,面對以往的失去和缺陷,白璧的離開依然在你心中隱隱作痛,與常人不一樣的缺陷讓你敏感多疑,我現在必須要和你直面說出這些問題,才能讓你清醒。”
他握著香檳杯的手在吱吱作響。他有些顫抖。
“清修”,她上前,將頭埋在他的懷里。
他推開她。
明月夜下,一陣的黑色潮水漫過她的心間,她眼里的淚水忽然流下來,毫無征兆的。
“對不起,暗夜,請你理解我,我需要時間。”
他離開了大廳,這皇宮般的城堡猶如一座牢籠,她和他,畫地為牢,他們都走不出去。
一個禮拜,兩人都處在互不打擾的狀態,準確說,是“冷戰”。
婚期越來越近,沈清修依然統籌一切,沒有絲毫敷衍。這是他做事的一貫態度。
電影進入各大影院上映。流韻在聽完方景生帶來的消息后,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由于之前的送審受阻,導致大眾對此部電影頗有微詞,再加上同期電影制作大佬的檔期排擠,上映效果不盡如人意。
影院見風轉舵偷票房的事也屢見不鮮。
她投資的五千萬頓時猶如打水漂。
方景生向她道歉。她因為過于相信他,公事私事混為一談,難免出現這種困境。到了他們這種年紀,每一步都不容錯,一步錯,半生的心血都可能灰飛煙滅。
“可有辦法挽救?”她說。
他搖搖頭,“你我的流動資產全算在里面了,再無任何可抵債的,除非抵押不動產?!?/p>
“變賣房子?”
他不忍回答。
“我會盡力承擔這一切”他說。
“你有妻子、女兒,怎能沒有一個家避風躲雨?”
“我可以回加拿大,這里的房子要不要已經無所謂?!?/p>
“你要回加拿大?你以后不打算回來了?”
“基本上算作移民過去。”
“不,景生,你犯不著這樣,還是有其他辦法可以解決的?!?/p>
她為阻止他離開,把事情往身上攬,采取拖延戰術。
如果形容愛一個人愛到一種醉了的境界,那在她這里便是‘厚顏無恥’才能形容。不管榮辱,無論風雨,只要能陪在身邊就好。她并沒有從四年前醒過來。
她申請銀行貸款,銀行以歸還存在風險因素為由拒絕,只能抵押房子。
媒體拍到她神情憔悴出入銀行,大肆報道,占據金融報整個版面,一時猜測四起,更有謠言說成是某某知名女金融高管包養小白臉,揮霍無度,奢靡成性,旁邊居然還放上了她投資這個戲中的男一號—岸西。
幸虧他去國外旅行了,否則以他的性格,一定會掀翻這些媒體的老巢。
她年輕時經歷過不少這樣的大風大浪,對此,神情篤定,視而不見。
暗夜閱讀報紙,自然看到了那條新聞。
“是不是我不問起,你就準備永遠不和我說這件事?”她在電話里問流韻。
她什么也沒說,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暗夜,我需要你和沈清修的幫忙?!?/p>
這是她第一次求救于暗夜。
她的傲氣與倔強,和暗夜如出一轍,這一方面她們像極了母女。也是在這一刻,她的所有這些棱角,如蛻化的蟬殼,一點一滴從身上剝落。只是為了方景生。
沈清修在籌備婚禮的間隙,聽到這個消息,“暗夜,目前來說叫觀眾走進電影院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辦法就只有自己掏錢買下所有的票,一來,給外界營造假象,保住你姑媽的顏面,二來,彌補虧空。”
“要多少?”
“她投入多少,就需要多少?!?/p>
“我將我全部稿費拿出來,不夠再湊”
他搖搖頭,“我來出”
“這不是小數目?!?/p>
“所以,一旦如此,會急需大量流動資產,我們的婚禮就不能如期舉行,只能從簡或者延后。”
“我不介意”
“那便好”
他轉動輪椅,準備回房。
“清修,我們去歐洲旅行結婚吧,不要這些華麗包裝的婚禮,只是我們兩個人?!彼凶∷?,一身墨綠色及踝長裙,長發微卷,中分,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像是出水的美人魚。
“也好,我也該面對我的腿疾了?!?/p>
“你如何想通的?”她好奇。
“你都可以放開一切幫助你姑媽,我怎么能比你更膽小不敢面對呢?”他笑。
“你永遠都不服輸?!彼?。
“在你面前,我服輸?!?/p>
一個禮拜之后,暗夜與沈清修飛往歐洲。
方景生并沒有返回加拿大,這是暗夜上次幫他忙的時候,與他的約定。
有他在,雖然不能在一起,遠遠看著,姑媽心里也是歡喜的,這對于暗夜和她來說,已然足夠。
這是她對于姑媽的第一次溫柔的成全。
那天忽然下起了雨,空氣中有些微涼,看看日期,原來才知道是立秋了。
她來機場送暗夜的時候,忽然哭了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吧?至少在暗夜成年后,她就沒有在暗夜面前哭過。
暗夜的鼻子中有些微酸,她推著沈清修,陳伯在一旁照看著兩箱行李,到時間,換登機牌,去往一個新的旅程。
4.
午夜沉寂,機艙內的人宛如等待療傷的人,年華一瞬,在憂傷和歡樂之間交錯,閱歷感傷,處處奔忙。
在飛機閱讀燈下,暗夜在讀茨維塔耶娃的詩集,她的詩歌細膩、凌厲、激情豐沛、痛徹簡潔,和她的人一樣。
看久了,眼睛酸澀,合上書,沉沉睡去。沈清修在一旁替她蓋好毛毯,依然在處理著公事。
她跌落一個夢境。
她叫日沒,沒,第四聲,讀起來有種在光現中隱藏,消失的感覺。
父親是大學的法文教授,氣質儒雅,談吐風流,專攻學問。
母親是劇院舞蹈演員,擅長表演民族、古典、芭蕾各種形式的舞蹈,柔美大方。
十歲的時候,日沒在一次童裝模特走秀大賽中,憑借良好的藝術熏陶和優美身姿,奪得冠軍,人生因此星光熠熠,順風順水。
二十歲,成為時尚雜志的寵兒,父母放松對她的管教,開始任由她選擇自己生活的方式和人生價值。
第一次試水,她便差點“溺亡”,這個社會其中一面是堅硬,嶙峋的,輕易就可以割傷她,因為她柔軟,善良,純粹,這樣的人注定一脫離保護層便要經受磨難。
花樣年紀,在大學校園,像是初晨的露水,輕盈美好,晶瑩剔透,帶著萬物新生的朝氣,吸引了一大批男生趨之若鶩。
課堂上,林蔭道上,圖書館里,到處都有異性投來的愛慕眼神。
唯一讓她停駐腳步的,只有名痕。
名痕帶她去豪華酒店吃飯,去商場買名貴衣服珠寶,當然,是她刷卡,他在一旁充當鑒賞者。他不愿意也無力負擔這種高額消費。
他有靈敏的時尚嗅覺,天生的,他可以把廉價的衣服穿的很有簡潔大牌風,他身形挺拔風流,喜歡穿單邊耳洞,和緊身亮片衣。
她喜歡他這種放蕩不羈的性格,這大概對所有從小被管制嚴格的富家小姐都有著致命的誘惑。
相戀不到一個月,他帶她去酒吧喝酒,跳舞,接吻。
燈紅酒綠,濃烈的妝容,金屬搖滾聲,穿行過的人群臉上,帶著墮落在黑暗中的嗤笑,他們享受并且無所顧忌地張揚這種極致的沉淪。
有穿著性感短裙的女生,在和健碩性感的男子跳著貼身舞;有旁若無人深情接吻的拉拉,她們都有美好的身姿;有坐在角落落寞抽煙,看不清面貌的人。
她第一次畫著濃妝,坐在這里抽煙,煙蒂上還隱約可見紅色的唇印。
名痕笑著拉她到酒吧一角,抵住她的身子,和她接吻。
曖昧的氣息混夾酒精味,嘈雜的世界,只有兩顆心熾熱碰觸的聲音。
她忽然意識到什么,推開他,說要去洗手間。
他不放。
她撒著嬌,然后,佯裝生氣,他只好作罷。
她把自己獨自關在洗手間里,用力地洗掉臉上的濃妝,畫著厚厚的眼線,很難用水洗凈,在睫毛根部暈成一道烏云,一眨眼就下起雨來。
她出來的時候,有喝醉酒的男子攔住她的去路,嘴里說著一些骯臟的調情話語,日沒厭惡地走開。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氣足以把她纖細的手骨捏碎,他湊上前欲吻她,她聞到他嘴里濃烈的煙草味,覺得惡心極了,她喊了一聲名痕。
片刻之后,聽到拳頭揮過去的聲音,那男子已被他撂倒在地,他嚼著冰塊,指著那男子,“你若敢動她一下,我要你的命,你不信現在就可以試試!”
那人擦過眼角的血漬,留下一句憤恨的話,“你等著”
果然,十分鐘后,酒吧里被圍的水泄不通。
“看來,遇上黑社會了。”他依舊一身輕松地笑著。
“那我們如何是好?”
“打出去,我一個人同時單挑他們五六個人還是綽綽有余的,你趁亂逃走,不要回頭?!?/p>
“為什么?”
“怕你看到我的臉被人打的場面?!彼ζ饋?。
她受他感染,似乎沒有那么害怕了。
月夜下,他拉著她的手一直在跑,離酒吧越來越遠,也離追喊的聲音越來越遠,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像是在與他私奔,放逐在天地間。
三個月之后,她與名痕開始一起同居的日子。
父母知道這個消息,雷霆大怒,她反抗,離開家,拒絕他們所有物質上的供應,如此一來,兩人的感情像失去房基的樓盤,搖搖欲墜。
她不知道能不能與名痕一起挺過去。
是的,她沒有信心。
暗夜忽然醒了過來,內心有涌動著的未知惆悵。
這樣一個朦朧模糊的故事,像是她小說里的人物,又像是一個鏡中月的虛幻,沒來由地像一段記憶闖進她的世界。
她不知道日沒何時會再出現,她覺得日沒就像生活在她身邊一樣,是另一個意識層面的覺醒和延伸。
作者的話:其實這部長篇我早就寫完了。會慢慢更新出來。希望你會喜歡。也希望你以后經常來這里看我。手比愛心,愛你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