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控訴的人性

? ? 自六年前起,我每天都會途經二十坪左右的小房子。這所房子看上去十分破舊,正對行人的墻壁布滿了裂痕,宛如一面被打碎的鏡子,殘破的屋頂還時不時有瓦片掉落下來。我想,這大概是這座城市里最小、最破的房子吧。

  在一次回家的途中,我遇見了這所房子的主人——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他一頭糟亂的白發,臟兮兮的臉上布滿了皺紋,渾濁的雙眼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毫無神采,頭戴一頂紅色的帽子,上身穿著一件打滿補丁的棉衣,下身穿著一條洗得發白的休閑褲,腳上穿著一雙看不出顏色的球鞋,儼然一副流浪漢的打扮。我看見他的時候,他正站在一堆垃圾中翻找著值錢的廢品。他的雙手有些顫抖,半彎著的身子也有些搖晃,顯得很艱辛。

  從這以后,我常常在垃圾堆前遇見他,即使刮風下雨,也能看見他在垃圾堆中半彎著的身影。我對老人的行為感到驚奇,我不明白為何這位高齡老人不與同齡人一般安心在家養老,與兒孫共享天倫之樂呢?為何他的兒女忍心讓他如此辛苦呢?

  起初,我以為老人無兒無女,所以才處境如此艱難,可真實情況并非如此。老人的鄰居說,老人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老人省吃儉用將五個兒女陸陸續續送上了工作崗位,可他的兒女離開家后就沒有回來過,將老人一個人留在家中。老人為了子女耗盡了前半生的積蓄,所以只能靠撿廢品來為持生計。

  對于這位老人,我本以為他能博得人們的同情,得到人們熱情的幫助,可現實卻無異于給了懷著人性本善念頭的人一計響亮的耳光。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我在菜場買菜的時候碰見了這位老人。他在一個小攤徘徊著,看上去有些猶豫不決。過了好一會兒,他仿佛鼓起勇氣一般向前走了一步,用顫抖著的手指了指他面前的一筐缸豆,然后用極為微弱的聲音對攤主說:“我想嘗一嘗這是什么味道,可以給我稱五毛錢的嗎?”老人的聲音中透露出幾分希冀。說完這句話后,老人將顫抖著的手伸入洗得發白的褲子里,艱難地摸索了一陣后,才小心翼翼的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枚五毛的硬幣。老人將這枚五毛的硬幣緊緊地攥在手中,仿佛這枚硬幣就是他的一切。小攤的攤主是一位打扮時尚的中年婦女,她一把從老人手中奪過了硬幣,然后隨手拈了兩根缸豆扔在老人腳旁,并用嘲諷的語氣對老人說:“這就是五毛錢的缸豆。我真搞不懂你這種窮鬼,沒錢還買什么缸豆,丟人現眼。”攤主的話引得周圍的人放聲大笑,笑聲讓人覺得十分刺耳。老人顫巍巍地彎下腰,默默地撿起了腳邊的兩根缸豆,在眾人刺耳的笑聲中一步一頓地走出了菜場。

  此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再看見過這位老人。后來,聽他周圍的鄰居談論他,才知道他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躺在床上沒日沒夜地咳嗽著。再后來他死了,死了好幾天才由被惡臭引來的鄰居發現。據目睹他遺體的人說,發現他尸體的時候他雙手緊緊地抱著一張全家福,臉上掛著笑容,只不過笑容里滿是悲哀。他的遺體由居委會出錢火化,一同火化的是他家中唯一的貴重物品——一張全家福。他的骨灰被裝在一個簡陋的木盒里,放在殯儀館的角落,至今無人認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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