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劫

桃花劫

世人皆知楚國有兩大奇聞,一是楚國帝后情深,蘇皇后昏迷多年,楚帝執意等待,未曾封新后,每晚就寢于皇后宮,為喚醒皇后遍尋名醫,終相思成疾,一夜白頭。二是楚國丞相三年戍守邊疆,大小戰役無數,卻無一敗績,從此邊疆各國俯首稱臣,再無戰火,被世人稱為戰神。

第一章

大風揚起,塞外的雪又開始飄落,刺骨的寒冷鋪面而來,“阿嚏”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夭兒,你又任性了”祁瑾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淡淡的無奈,隨后一件狐裘披風輕輕落在我肩頭。

聽到熟悉的嗓音,我歡喜地轉身撲到他的懷里,整個人都窩進他溫熱干燥地胸膛前,“你不是去林溪山視察軍營了嗎?”

看著身前縮成一團的小姑娘,祁瑾眉梢的暖意愈濃,熟稔地將我的亂發撥到一邊,“還不是怕桃夭姑娘夜里又想我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我只好快馬加鞭地趕回來了。”

我老臉一紅,反駁道:“那次是你陷入蠻夷人的包圍,生死不明,我才稍微緬懷一下我的救命恩人的,不然我可不會惦記楚國鼎鼎有名的戰神。”

“哦?原來是我誤會了,那就算我想你好了。”祁瑾嘴角揚起的弧度愈加明顯,明明是那么平淡的語氣,卻讓我想狠狠揉捏他那張俊臉……

說起來祁瑾倒還真是我生命中正正經經的恩人,第一次見到祁瑾,我早已不記得前塵往事,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就是一身月光般皎潔的衣袍,再抬頭就是祁瑾清風朗月的眉目,略顯蒼白的臉上帶著淡漠的神色。那時我雖是十三四歲的模樣,卻如一個初生的嬰兒,在我對他的話不作出任何反應時,祁瑾就知了,他輕輕皺起眉頭,似乎在思索著什么,而后他抬頭對上我的眸子,后來我回想起來才知道那是種所謂的決心。于是在我能下床后,他就開始一字一句地教我說話寫字,那一教便是五年,而那時我們還住在皇城的悠回谷里,那里有漫山遍野的桃花,四季如春,沒有塞外寒冷的風雪。直到三年前,祁瑾帶著我去皇城面圣,他被派往這里。

“祁瑾,你說悠回谷的桃花現在是不是開了?”我不禁問道。

祁瑾本來含著淺淺笑意的眉眼一收,眸子一暗,輕輕道:“夭兒,我們很快就能回去了。”

這種神色我在祁瑾臉上見過為數不多的幾次,但我從來沒有懂過,就像祁瑾這個人相處了這么多年,我從來沒有看透過他,有時我覺著有些不公平,我在他面前如一張白紙,而他卻瞞著我一些事,后來想來他只要對我一如既往的好瞞著我又何妨。

近日,祁瑾一直在上書,大概就是邊疆安寧,外患已除,想要歸鄉之類的話,我想著我們不久就能回悠回谷了,如果快的話還能趕上桃花開得正好的時節。果然不久之后,皇城來了一個大人物,楚國皇帝楚毅微服私訪。

第二章

那日塞外的雪罕見地停了,天色卻比以往更加暗沉,我跟著祁瑾去迎接那位僅有過一面之緣的白發皇帝,他騎在大馬上還是如三年前一樣俊逸,但是周身的陰冷之氣更甚。

三年前,我第一次見到楚毅是祁瑾陪我去逛廟會的時候,原本第一次出悠回谷的我還是很愉悅的,但不想會碰到了楚國皇帝,那時我只是想去買一個花臉面具,正當我帶好一個給祁瑾看的時候,卻被他一把拉到身后,隨后我聽到一個冷沉的聲音:“阿瑾,好巧啊。”

? “臣見過陛下。”祁瑾微微彎腰作揖,聲音比平時更加淡漠。我想著原來他就是這個楚國的皇帝---楚毅,可沒想到和祁瑾一般年輕,兩人容貌皆是上上等,氣質卻截然不同,一個俊朗硬氣,一個清冷淡然。

? ? “今日不必多禮,不過不知身后的這位佳人,可否讓朕瞧瞧芳容,竟連從不近女色的丞相大人也為之傾倒。”他探究的眼神打量我。

? “山野女子,入不得陛下御眼。”祁瑾面帶微笑,卻不達眼角。

? “無妨,丞相不必介懷。”楚毅輕描淡寫,他瞧著這姑娘一身緋紅色衣裙,曲段玲瓏,氣質清靈。而最讓他上心的是胸前的魂玉卻越來越燙,她莫不是,那玲兒豈不是……一陣狂喜漫上楚毅心頭。

? ? 祁瑾這時卻驀地將我的手握得更緊,我剛抬頭就看見大街上忽然人群涌動,幾個黑衣人朝我們刺來,劍光流轉間,祁瑾將我拉得更近,而楚毅那邊已有許多暗衛保護,“救駕----”一個公鴨子般的嗓音傳出。祁瑾雖是一代文臣,武功卻也不弱,手起刀落間,幾乎無一人可以近身,刺客越來越少,正當我放下心來,祁瑾卻往后一轉,我被他推向楚毅身旁左手衣袖也在那一瞬被撕裂,而后他活生生受了一刀,雖未及要害,我卻看到那刻他深深皺起的眉頭,這一切看起來如此自然,可只有我知道祁瑾明明可以躲過,后來我問及此事,祁瑾說這樣才能撇清他與行刺這事的關系,而我卻也深深體會到戲本子里說的帝皇權術。

? “姑娘,你沒事吧?”耳邊傳來楚毅的聲音,而他卻忽然直直地盯著我的左手腕,那里有一個淺淺的桃花胎記,他抬起頭來,眼神變得深不可測。

? “夭兒,過來。”祁瑾一把拉過我,對楚毅拱手道:“陛下,可有受驚。”

? “無礙,倒是宰相,朕讓御醫給你看看。”楚毅這才轉過目光看向祁瑾,語氣竟比剛才還冷了幾分。

? “臣謝過陛下好意,區區皮外傷不礙事,還請陛下追查真兇。臣眼下就先行退下了,家婦怕是受驚了。”說完祁瑾就拉著我從容地離開,淡然的模樣倒是看不出有傷。當我轉身后,明顯感覺到楚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令我脊背發涼。

后來幾日后,祁瑾被召入宮中,不知道說了些什么,第二日祁瑾便被派到這里。

我再次抬頭望向楚毅時,他已經下馬走到祁瑾身旁,眼中帶著玩味。而祁瑾還是萬年不變的云淡風輕。

第三章

這幾日,我一直心神不寧,尤其是今晚祁瑾又被楚帝叫走,我坐在祁瑾平日里寫字的文案前出神,一個小將士在賬外恭敬地聲音響起,“姑娘,相爺叫你去皇帳,說有要事找你商談。”

我回過神來應了聲好,低頭卻看見文案上的紙上滿滿都被我寫滿了祁瑾,我紅著臉忙將紙燒了,不然祁瑾又該笑話我了。

走出營帳,我覺得有些不對勁,祁瑾有事為什么不回來和我說,還讓我去皇帳,心里的不安愈加強烈,當我走至皇帳前,聽見楚帝和祁瑾正在談話,我想他們一定在說很重要的事,要不怎么把周圍的人全都打發走了,正當我猶豫著要不要去進去的時候,忽然聽見楚毅陰冷的聲音提到了我的名字:“祁瑾,你不會忘記了你身邊的那個叫桃夭的女子,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修煉成人形的桃花妖。”我沒有聽見祁瑾回答,楚毅又繼續說:“你不會忘記與我們青梅竹馬長大的鈴兒是怎么為了你娘而變成如今的活死人吧?你娘臨死前的遺言不會忘記了吧?你我費勁千辛萬苦從皇族秘術中找到喚醒鈴兒的方法,當年在魂玉的指引下派你去悠回谷尋找可以渡魂的花妖,如今終于是時候了,你不會猶豫了吧?”

“沒有。”我聽見祁瑾的淡淡的答道,我的身子微微顫了下。

? “三年前,你說桃花妖尚不成熟,要讓她對你死心自愿犧牲,秘術才能真正運行,并且請求鎮守邊塞讓她在更艱苦的環境里更依賴你,朕全都允了,我早知道你也喜歡鈴兒,那樣風華絕代的女子你怎么可能不喜歡,你不會在怪朕我搶了她吧。”楚毅的聲音越發涼薄。

? “呵…世人都說帝后情深,陛下是皇家少見的癡情種,卻不知蘇皇后乃是被逼上后位的,陛下怕是忘記了當朝皇后蘇梓玲喜歡的從來不是你,就算她醒來也不過是半生都活在痛苦中,”祁瑾輕描淡寫的應道,語氣中帶著難掩的諷刺。

? “這不關你的事,我只要她醒來,無論如何你還是欠她一條命。”此時楚毅戾氣展露無遺

? “是,你說對了,這命我自會還。”祁瑾想到蘇梓玲這個和他從小長大的女子,她從來不像夭兒一樣笑得無憂無慮,從小就被教導成大家閨秀,就連笑也是標準的抿嘴笑,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她確實是一個骨子里都透著溫柔的人,有著水鄉女子的吳儂軟語,但是就是那樣柔弱纖細的女子,卻在楚國皇位之爭中保全他的母親,自愿赴死。

? “那樣就好,也不枉費你處心積慮寵著那小妖。到了皇城后就開始準備獻祭之事吧。”不對,不對,祁瑾喜歡蘇皇后?什么叫處心積慮?我身上開始冒一層層冷汗,腦袋里出現一陣陣眩暈,我不敢聽到祁瑾的回答,卻定在那里似得不能移動。

“好。”熟到骨子里的聲音答道。祁瑾你怎么能,怎么能用平淡的語氣說出這么絕情的答案,我不知道最后我是怎么回到帳中的,我只是覺得腦袋漲得厲害,很多畫面從深處涌上來,然后昏睡了過去……

? 我原是悠回谷里一株有了靈識的桃花樹,伴隨著日月交替在谷中吸收天地精華,本來我一直是處在沉睡的狀態,直到后來谷中出現了一個白衣少年,在我旁邊的空地上安家,并且將一塊奇怪的石頭放在我的樹下,那時我感受從石頭里放出的大量靈氣,從沉睡中醒來,將其一一吸收,終于在桃花盛開季節里,化成人形,卻也失去了作為桃花的記憶,而白衣少年就是祁瑾。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全都是祁瑾,或寵溺,或嚴厲,或溫柔,或淺淡。

不知過了多久,我躺在床上,衣裳盡被冷汗浸濕,意識被疼痛席卷,閉上眼,淚水就那么淌下,我感覺到一雙手緊緊地抱著我冰冷的身子,低沉熟悉的嗓音一遍一遍喚我,“夭兒,夭兒。”可我真的好累,我不想睜開眼。突然我感覺唇齒被撬開,熟悉的冷梅香占據我的呼吸,我的舌尖被霸道的纏繞,這個吻帶著急切擔憂又有幾分寵溺與無奈,我的心尖顫了顫,淚水不要命的流下來,我想我其實早已清醒,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對罷了。祁瑾輕輕地吻干我的淚,卻發現只是徒勞,他悠悠嘆了一口氣,有些沙啞的聲音道:“夭兒,我知道你醒了。”我睜開眼,看到他眼底的青色。

“我睡了多久了?”我問。

“三日。”他答。“夭兒,你染了風寒。”

“祁瑾,我做噩夢了,夢見你不要我了。”我緊緊抱住祁瑾。

聽到我的話祁瑾身子僵了一瞬,而后將我摟得更緊,嘆氣道:“傻姑娘。”那種熟悉的帶著淡淡無奈的語氣,瞬間讓我淚流滿面。呵……祁瑾,以后你會后悔嗎?

第四章

兩日后,我和祁瑾踏上了回皇城的路,在路上的這幾天,祁瑾總是很忙,他見了很多不認識的大臣,將軍。但我已經無心管這些了,往后我也不能一直陪著他了。我一直在想如果不遇見祁瑾,是不是我就能一直在悠回谷里繼續做無憂無慮的桃花妖,但是后來想來我其實一點都不后悔,這一生我大部分時光都被他捧在手里,其實早就應該知足了。

不管我愿不愿意,皇城還是到了。剛到城門口,百姓都立在街道兩旁,歡迎的聲音一波高過一波,鑼鼓喧天,好不熱鬧。楚國戰神歸鄉自是舉國歡慶,我比祁瑾先回丞相府,祁瑾先回皇宮復命。可祁瑾卻馬上被派去京畿營視察,他離開得匆忙只吩咐小廝給我帶了一個口信。

晚飯后,我一個人坐在院子中,看著當年祁瑾為我種的桃花,正是盛開的時候,花瓣在夜風的吹拂下,漫天飄落。

“桃夭姑娘真是好雅趣。”一個冷沉的聲音驀地響起,楚毅出現在我身后。

“見過陛下。”看到他,我不禁皺了眉頭,實在是掃興。

“呵……我們之間就無需這種客套話了,我的來意你應該也清楚了。”楚毅淡淡道。

“果然啊……那日那個將士是你吩咐的吧,你故意讓我聽到你們的談話。”我早就懷疑那日為什么會聽得那么順利了。

“不管是不是我安排的,你聽到的都是事實,難道不是么?我只是提早告訴你,你不過是一個渡魂的工具。”楚毅嘲諷道。

‘工具’兩字著實刺痛了我,但我竟無法反駁。“陛下,這次你來找我,不會只為了嘲諷我吧?”

“當然不是,我是看你這個單純的小妖被心愛的人背叛,最后還要被他親手推去送死實在太可憐了。而且相信你也知道祁瑾這個人看似冷漠,實則重情,如果他親眼看到你赴死,這輩子怕是一直活在痛苦中,但是你……又不得不死,祁瑾畢竟是和我從小長大的,我不忍心讓他活在這樣的回憶中,所以我只好來找你配合我了。”楚毅說得冠冕堂皇,理所當然。

我明明知道他說的是一個圈套,可所有的話又是事實,正當我猶豫時,楚毅將一瓶藥塞到我手里,“這藥是迷魂散,可以讓人昏睡三天,雖說祁瑾戒備心很強,但是這世上怕只有你一個人能對他下毒了,無論你的決定是什么,花燈節我會派人在宮門口等你。”不等我回答,楚毅就消失在院中,一切又恢復如常,只有我呆立在原地,緊握手中的藥瓶。

離花燈節還有三天,祁瑾終于從京畿營歸來。剛踏入府門,就一把拉過我,將我帶到他的房間,“夭兒,這幾日可有想我?” 祁瑾拉著我坐在軟塌上,風塵仆仆的趕回來,臉上帶著倦色。

我有些心疼地伸手撫上他的眉心,“想。”

祁瑾有些意外地抬頭看我,也許沒料到我會如此直白,他嘴角揚起熟悉的弧度,“唔……看來確實是想我得緊了,都忘記平日里的假矜持了。”

“你……”我剛要反駁,祁瑾忽然就躺下,將頭枕在我的腿上,“噓……夭兒,我好累啊,讓我躺一會。”我果然妥協了,乖乖地坐著不動了。

看著他毫無戒備的樣子,想到楚毅的話,心口驀地一痛。手不禁撫上熟悉的眉眼,祁瑾,我該如何是好?正當我思緒飄遠之際,一只大手覆上我的手,將其緊緊握住,“夭兒,你最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我對上他專注的目光,微微偏開頭,“祁瑾,你這幾天能帶我回悠回谷嗎?我想回去看看。”

祁瑾微微皺了眉,“我答應你過幾天就帶你回去,以后一直陪著你,再也不問世事好不好?”

看著窗外被昨夜大雨吹落的滿地桃花,殘敗不堪。我苦澀一笑,臉色白了幾分,“好。”

第五章

花燈節,皇宮。

我站在大殿中央,宮門緊閉,四周空無一人,兩口寒冰做的晶棺橫在我面前,一個晶棺里躺著一個五官精致,膚色偏白的女子,不難想象她睜開眼后是一個風華絕代的佳人,原來她就是蘇梓玲,楚毅坐在龍椅上沉聲道:“你果然來了,真是個癡心的小妖。”

? “呵……我的癡心不是剛好成全了你么?”我嘲諷道。

“不只有我,還有你的祁瑾。”說著他將一塊玉石從懷中拿出拋給我,“拿著,開始吧,免得夜長夢多。”

他指著另一口晶棺讓我躺進去,我乖乖躺下,這一天終于來了,大殿門口空無一人,原來心涼是這種感覺,祁瑾,你應該因為我第一次給你熬的雞湯而‘昏睡’吧,你終究還是放棄了我,玉石放在我心口,愈發灼熱,一種令我窒息的疼痛瞬間彌漫我全身,我渾身開始發顫,“祁瑾,祁瑾-----”我忍不住喚這個我熟悉到骨子里的名字,我一直都喜歡連名帶姓地叫他。我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順著我手腕的動脈滴落在地上,然后向旁邊的晶棺涌去,我昏昏沉沉中,腦海里全是悠回谷里祁瑾和我的往事,清冽的溪流兩旁,夾岸的桃林,微風輕輕拂過樹下我手中的書籍,祁瑾坐在我身旁,耐心地教我寫下“桃夭”兩字,清俊的眉目低垂,眸中含著淡淡的笑意,低沉溫潤的聲音說:“喚你桃夭可好?”我指了指身后的桃花,見祁瑾輕輕點頭,我彎起眉眼忙說好,那日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名字。

? 日子一天天過,我從連話都不會說到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從一片空白到滿滿只有祁瑾,還記得那日夜里,祁瑾不準我和他再同床,他說我已經不再是小孩了,要學會一個人面對。那時我第一次體會到心慌,我緊緊扯著祁瑾的衣角,死活都不松開,誠然我已經知道所謂的男女授受不親,可我早已認為我和他的關系完全可以超越男女關系,向來在祁瑾面前我都是有一說一的,當我說:“祁瑾,在我眼里你已經不是旁的男子了,你就像是我的父親。”時,我第一次看到祁瑾一向淡然的神色微微皸裂,這是他第一次對我生氣,他陰沉的聲音說:“我可沒有你那么大的女兒。”然后轉身甩開我,毫不猶豫地關上房門。任我在門外哭喊就是鐵了心不開門,那天晚上我只好去他給我安排的房間,看到他那么絕情我當然也很生氣,以至于我帶著對他的咒罵睡著,全然忘記害怕。

當我想去細細回想那種感覺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又慢慢遠去,漸漸又清晰。悠回谷里,夏蟬不知疲倦的叫著,我坐在樹下和祁瑾對弈,小廝伺候在側,說是對弈倒不如說是祁瑾單方面虐我身心,在無數次輸棋后,我隨手將棋子弄散,祁瑾無奈地笑著,伸手撫了撫被我弄亂的發梢,我問祁瑾:“你和我下棋不會覺得無趣么?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祁瑾含笑看著我,淡淡道:“很多事情,不是它本身有趣,而是和誰一起做。”微風拂過祁瑾的發梢,帶著夏季的味道。往事歷歷在目,又那么遙遠,如今我才曉得歲月靜好的來之不易。痛感已經麻木了,所幸無意識了,我才能又看見他。

在我倒下的瞬間,我聽見有許多士兵涌入大殿,宮中有太監在外面喊,祁丞相謀反了,楚毅卻只是跑到晶棺前,摟住他深愛的女子,“玲兒!?”

熟悉的聲音透過無數嘈雜傳入我耳中第一次失去了往常的淡定,“夭兒!”

我想我雖然知道一切都是利用,但其實我還是希望死在他的懷里吧。祁瑾一向穩穩的手顫抖著抱著一身緋衣的我,這抹紅已經分不清是鮮血還是原本的顏色,面色蒼白如紙,墨發鋪散開,眉間的桃花愈加妖艷,我忍著劇痛,奄奄一息:“祁瑾,要是妖也有下輩子你能不能再陪我去看一次悠回谷的桃花和塞外的雪?”祁瑾忽然身子一顫,有什么他以為不重要的的東西在慢慢流逝。我想我還是自私的,想讓你一生都忘不掉我,所以那碗雞湯我從沒放過迷魂散……

楚國東歷十年,皇后蘇氏奇跡般蘇醒,然十日后自刎宮中,楚帝遂其瘋,丞相十日前謀反后不知所蹤。

悠回谷中,綠水青山依舊,漫山遍野的桃花盛開,在桃花掩映下一個身形單薄的白色身影若隱若現,祁瑾抬頭看著熟悉的桃花,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記憶深處響起:“祁瑾,你喜歡桃花嗎?”良久,寧靜如初的山谷里,只余下一聲淡到微不可察的:“喜歡啊。”

伴你從豆蔻少女到娉婷佳人,我只看到你眉心灼灼桃花,卻未曾懂得春如舊,桃花落的悲涼。往事回首,佳人不在,幡然悔悟,終究辜負。的

第六章

我叫祁瑾,自上古就存在天地的神,混沌時期過去后,被九天之上的神仙尊稱為東極天尊,隨著無數相識的老友仙逝,我自請去九天云墓去守護仙身已逝的仙靈,從此不問世事,而在我數萬年荒蕪的時光里,總有小仙來拜訪我,順便帶上幾個奇珍異寶贈與我,其中就有一個送了蟠桃園的仙桃,在機緣巧合下被我丟掉的桃子核竟然長成了小苗,我瞧著我這住處也確實太過單調索性就細心培養了,后來倒是長成了一棵枝繁葉茂的桃樹,但奇怪的是她只開花,卻從不結果,因這墓地集天地靈氣,桃樹長期沾染仙氣竟衍生成靈識。

平日里我坐在樹下休酣,她就開始在我耳邊喋喋不休,什么墓地里實在很無趣,連一只鳥都見不到,什么她覺得渾身長滿桃花才好看,所以就從不結果,如此我們竟也相伴萬年,萬年的時光對神來說只是彈指一揮間,雖然這一萬年我總嫌棄她很吵,但因為有她相伴倒是生動了不少,終于在某一天她幻化成人形了,第一次平靜如死水的心湖泛起漣漪,也許因為是我將她養大,且相伴萬年,所以對她十分縱容,她化成人形后經常闖禍,還每次打還是我的名號,無奈之下一次次為她收拾爛攤子,一次次在外人面前庇護她,每次回到住處后將她又變成樹禁足作為懲罰,可她偏偏本性難移,從此天界倒是多了一個極其護短的帝君和一個惹不起的上仙。我想著這樣的評價于我倒是比淡如東極,清冷神君好。直到我的第三次神尊之劫,一般神君歷這種劫都只要承受九十九道天雷,我想天道總是有得必有失,上次我為那丫頭承受了上仙之劫的五十五道荒火,已屬逆天之舉,如今我倒是比旁人多了一道,在我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一道天雷就那么突然落下,而那個緋紅色的身影卻生生為我擋下了那道足以讓我也元神震蕩的雷,我飛身接住那直直下落的身子,聽見她說:“君上護了桃夭數萬年,終于也能換我守護你了。”而后,她元神被打散進永生道,我為了尋她,封存關于神的記憶,陪她入了永生道。從此天界沒了東極,凡間多了祁瑾。

? 初到凡間我出生顯赫世家,從小和身為皇子的楚毅,將軍府郡主的蘇梓玲長大,那時楚毅和我年少,滿腔熱血,而梓玲從小就是被當成皇后去培養的貴家女子,我們習武時,她就在旁邊安靜撫琴,她的身上總有種歲月靜好的氣質,她是為數不多我也欣賞的姑娘,可我知道那只是欣賞,卻不是喜歡,我一直知道楚毅從小就喜歡梓玲,后來梓玲不知道什么時候愛上了將軍營下一個都尉,兩人瞞著家里私定終身,后來楚毅知道后使計將那個都尉派去邊疆,從此一去不復返,多半是戰死沙場,那時候起梓玲眼中就失去了所有光華,像個木頭人一樣度日,后來在楚毅和將軍府的逼迫下,楚毅如愿娶到了她,最終楚國皇位之爭,因我們都是算是楚毅陣營的,她和我凡間的母親被其他皇子抓走威脅楚毅,她為了救我母親而陷入昏迷,當楚毅登上皇位后,我和楚毅為了救活梓玲使用皇族秘術。

而我進入悠回谷尋找花妖,可是當我看到門前桃花樹上放出紅色光芒,一個十五六歲的絕美女子在光芒漸漸散去后出現在其中,我的心第一次開始悸動,后來我將她帶回去了,看到她醒來后如初生的嬰兒一樣懵懂無知,一股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心里一角突然塌陷,我不由自主地對她好,教會她做人,可是我始終都以為自己只是為了利用她,她是妖也不容許我喜歡她。那一日我和楚毅在營中交談,他故意讓夭兒聽到的事是我默許的,而我府內眼線眾多那迷藥之約,我又何嘗不知道,當我在花燈節那日喝了夭兒給我做的我以為有迷藥的雞湯,可沒想到千算萬算還是算錯了她從來就不傻,只是愿意在我面前示弱罷了,可笑我那日眼睜睜看著她送死,一切如我所愿,企圖蒙蔽心中所有關于夭兒的那些美好到讓我自慚形穢的記憶,才發現我心中滿滿的都只剩下那個總是一身緋紅的女子,如桃花灼灼,早就是成了我永遠逃不開的意外,而我始終甘之如始。

當我趕到……一切都晚了,或許這就是命。

后記

?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那個一身月華的男子,站在陽光萬里,清風朗朗,桃花紛飛的東極殿外,依舊帶著到熟到心尖的云淡風輕的淺笑,對我伸出修長的手。我一身緋色的衣裙,如暖陽一樣飛奔到他懷里,緊緊抱住他,抬頭喚他:“祁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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