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歲已經不再屬于青年的范疇,它是一道分水嶺,在這之前,像朝霞,等待的是陽光之下的野蠻生長,之后呢,更像是晚霞,將要見到的是滿天星光和寧靜之夜。活在這珍貴的人世間,太陽強烈,夜色溫柔。
如果把29歲作為一個固定點,把時間平移至公元628年,那一年,一位叫做玄奘的年輕僧侶,為了解決佛法上的疑惑,告別故土,飄然而西,一去19年,行程5萬里,歷經56國。如果再把地理位置平移至印度釋迦族統治的迦毗羅衛國,那一年,29歲的佛陀深感人間生老病死的苦惱,在某個月夜乘馬出家修道,后于菩提樹下悟道成佛。
親愛的陌生人,你別著急,我不是要跟你長篇大論講一些形而上的高深理論。
我在過去的半年里,基本上只做兩件事,閱讀和行走。有人對我說,像你這樣寫是不行的啊,首先,你得起一個炫一點的名字,叫做婺源XXX,人家一搜就搜到你了,其次,你的文字完全沒有賣點啊,過不了多久你就會餓死的。連我爸也急得跳了起來,兇巴巴地說,盡是做些無用之事,你這叫為他人做嫁衣,白白花那些心思。
我真是像一個孤獨的愛人呀,獨行俠一般穿梭于鄉野,把山山水水當成自己的愛人,就像有句詩說的那樣:我學會了一種死掉的語言,人類只有另一個人會,不知道躲在哪里。
還有啊,我這行走又有些不同,人家是去遠方,去西藏,去尼泊爾,去印度,去耶路撒冷……在自己的家鄉行走,你這不是偷懶嗎?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你就在周邊行走,還是詩嗎?
可是我們大概都忘了,隨著年齡的增長,故鄉已然變成了我們回不去的遠方。你不知道故鄉山谷里的桃花什么時候突然開放,不知道故鄉第一聲春雷在哪一刻突然轟隆作響,雨點細如牛毛,更不知道故鄉的破敗屋子何時突然倒塌。
那么這一切就變得有意義起來,行走故鄉,就是一次重新審視故鄉,審視自己的過程。玄奘行走的是一條千難萬難的道,路途漫漫,飛沙走石,佛陀又何嘗不是,只是他的行走更加敏銳,敏銳到能夠感知每一寸呼吸的進進出出,感知身體每一處細微的振動,感知每一個當下。
而行走本身又是一個去繁從簡,由淺入深的過程。怎么講?行走到最后你會發現簡單到只剩下信念,不再有外在的紛紛擾擾,因為它不依靠外力,靠兩只腳,與地面接觸,而你只要想到今天要去哪里,身體發生位移,方向對了,你會相信早晚都能到達目的地,就算哪天你想去北京了,你也可以依靠這種信念抵達。而由淺入深呢?你只管用力把一個人、一件事吃透了,后面的就知道了。你不信?佛陀正是把我們習以為常的呼吸二字吃透了,他就成佛了,牛頓正是把我們習以為常的蘋果為什么會從樹上掉下來吃透了,他就變成物理學家了。
很幸運的是,弱水三千,我找到了屬于我自己的那一瓢,我清晰地明白,我寫的東西大體是在文學創作的路上,而所謂文學就是,讀更多的書來豐盈自己的知識架構,建立多維的視角,除了這些不再有其它想法。
行走亦是閱讀的另一種形式,它更加立體地呈現出生我養我的故鄉,如同我能夠和它對話一樣,最終我回到了一個叫做初心的地方,它讓我找到了一個立腳點,并且給我足夠的安全感,我因此對故鄉,對世界一覽無余,并且撩起衣袖,蠢蠢欲動的樣子,構筑自己的“王國”。
有些時候就是這么奇怪,你既沒有起炫得耀眼的名字,也沒有在文字里刻意去制造賣點,相逢的人還是會相逢,不是在這里,就是在那里。而這無意識的障礙,好似又為我篩選了一遍,多想握緊你的雙手,告訴你,有心人,真是難為你了。我需要的并不多,一開始就只是需要一個微笑,多下來的就都是驚喜。
在哪里行走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在你最有感覺的地方和事物上行走。曾經在深圳工作的時候,我把住宿搬到離公司靠近的地方,寧肯房租貴一點,有充足的睡眠,更重要的是可以行走,只要行走,就能與自己獨處,能夠感知行人,感知車輛,感知風吹過的街道,從而感知工作的每一個當下,感知每一個問題的來臨,每一個問題的解決方案,感知每一次的情緒暴躁和釋放。
因此當有人羨慕,有人嫉妒我不知愁滋味,能瀟灑地說放就放的時候,我都很想告訴他,我走過你所走的路,懂得你的無奈,但縱使生活千難萬難,此生遼闊,何必輕易束手就擒。找到心里最有感覺的事,然后單點持續,如果還沒有找到,那不如就把當下的事情做好。
此生,如果找到那么一件事,會讓你有一種談戀愛的美妙之感,那就別問是劫是緣,接住就是了,你愿意竭盡所能去付出,去行走,從來不需要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就是這么自然而然。如果讓我引用一句話來形容這種付出,那么我會說:“隱約雷鳴,陰霾天空,但盼風雨來,能留你在此;隱約雷鳴,陰霾天空,即使天無雨,我亦留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