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常能感到,自己的負能量多得快要溢出來了,是那種怎么也止不住的洶涌。
我經常會向身邊的人抱怨,日子真的糟糕透了,自己一無是處。
而我每次得到的答案驚人的一致,她們往往嘆口氣,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你一個在校大學生,有什么可煩的,父母每個月給你打錢,好吃好喝的把你供著,你還在煩些什么啊?你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我知道,她們不懂我,不懂我那種感覺,那種心里仿佛有只蟲子在啃食自己心臟的鈍痛感,她們或許有,但不強烈。
沒有人懂我,我越發沉默,把許多情緒往肚子里吞,畢竟感同身受這種事太奢侈了。
我在我那硬生生的床上翻了個身,午后的太陽透過窗子在桌子上被單上游走,光影散亂。室友在睡覺,在看綜藝笑出了聲,在玩游戲,在和男朋友視頻。有那么一刻,我幾乎向這種無比舒適的日月妥協了。可我心里的那只小蟲子卻猝不及防咬了我一口,痛得我差點掉下眼淚。我掀開被子,一把關上寢室的門,戴著耳機往圖書館跑。我氣喘吁吁坐下來,捧著一本書開始讀。我對面坐著一對情侶,在打情罵俏,書本擺在桌子上,還是第一頁。他在她耳邊說著話,趁機摸了一把她的大腿。
這就是我眼前的世界,一個大多數人都一樣的世界,每個人都在一列整齊的隊伍里。
我找不到出口,大多數時候我是非常壓抑的,我經常問自己,是只有我一個人很難還是每個人都很難呢?
那天考完試和朋友去看電影,來早了,恰巧影院外的座位全坐滿了人,于是我們只得站著等。一瞬間我就覺得很煩,說,我真的好煩啊。
朋友拉上包包的拉鏈,說,你怎么什么事都覺得煩?你知道嗎,你經常向我抱怨很煩,一點小事,雞毛蒜皮,你都覺得煩透了。你到底怎么了?
我猛然愣住,想了想,真的是這樣,哪怕一件指甲蓋那么小的事,有時候也會讓我的情緒泛濫。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十八歲的時候,偶然認識一個學長,二十出頭吧,是屬于很有才華的那種人,當然,也很優秀。唱歌很好聽,在很多比賽中都有取得名次,還差一點上了電視。攝影玩得也很棒,是知名雜志的簽約攝影師。不論是畫畫還是彈鋼琴都很出眾。更可怕的是,他還會五國語言。關鍵人長得帥。每一項拿出來都是光鮮的,追他的人一大把。
而反觀自己,是一個連在公眾面前說話都緊張得要死的人,沒有太多特長,說得出口的優點屈指可數。
自卑和焦慮的種子在心里面發芽,漸漸生根,日益枝繁葉茂。
我的大學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二本學校,可即使在這樣一個學校,我發現自己也算不上太出眾的那種人。每次,當我看到那些在舞臺上發光發亮的人,我都嫉妒得要死,沒錯,是嫉妒。其實,就連成績我也算不上最好的那一個。我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我其實挺恨自己的,咬牙切齒的恨。
去年回家,突然發現,我媽的白頭發好像又多了,她還是穿著那件款式早已過時的灰撲撲的衣服。有那么一瞬間,我是想大哭一場的。特別無力,我多無能啊。不能替他們分擔一點點生活的心酸和艱苦,反而一直在享受著他們向命運咬牙切齒爭取來的饋贈。我媽沒有讀過多少書,所以她把讀書這件事看得特別重要,一再強調讓我好好學習。可我,還是不爭氣地考了一個二本而已。
我很焦慮,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變得優秀起來。
王小波說,人一切的痛苦,本質上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
其實,焦慮也是。我太怕了,害怕自己再也不會好起來,害怕被優秀拒之門外。
同樣是二十歲出頭的人,有些人早就已經實現了經濟獨立,甚至時不時地向家里打錢。每次看到這樣的人,我都會特別焦慮。會想,自己什么時候能做到這樣呢?
以前,我頂討厭那種做什么都不開心的人,想要什么東西就不擇手段去爭取,得不到就應該收好自己那份不甘。但我現在不了,我變得理解他們。那份不甘很難收好,我明白的。尤其是當你看過那么多比你優秀還比你努力的人。尤其是,想到真的有人在過著你夢里的日子,那份不甘心就會升起來,怎么也抑制不住的。
那天朋友和男朋友打電話,她男朋友就說,怎么感覺你沒有以前那么開心了呢?
室友說,是啊,因為值得開心的事越來越少了。
對啊,我們越長大,越難開心起來。上次開懷大笑好像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小時候吃到一塊糖就咧嘴大笑的日子真的是太難得了。我們都長大了,開心的閥值也跟著變得高起來。我們想要的東西太多,要考慮的事情更多。所以,笑的時間很少。
但是,披荊斬棘的路漫長,要記得開心一點,總有一天,你失去的東西會以另一種形式歸來,你追逐的夢想都會一一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