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世界都不大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可以哪里都不去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可以在這里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只看著你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直到一切老去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世界》蔡崇達
開學到現在,因為忙于各種各樣的事情,幾乎沒怎么給家里打過電話,各種事情交織在一起,不甚心煩。出門在外只想給家里報喜不報憂,因為我知道再多的任性牢騷都無濟于事。昨天晚上十二點的時候,最后一項任務也算是大功告成了。心里輕松了好多,也有一些東西始終在心中盈盈環繞。
其實我很害怕給家里人打電話,尤其是給老支。老支是我們家老太太,每次聽到她的聲音在電話那端響起,遙遠的電波總是讓她的聲音變得沙啞。信號不好的時候,還讓她的聲音時有時沒的,害的人總是提心吊膽的。
離開家才懂得什么叫做思念,一根隔著天和地的電話線只能是加劇了這種感覺而已。
這老支呀,耄耋之年的人了,還總是冒冒失失的,只要電話鈴聲一響,就搖搖晃晃地跑到電話跟前,氣都不帶喘一下的,跟她兒子女兒嘮嗑,家里長家里短的,絮絮叨叨的能說上兩小時。掛上電話后,又意猶未盡的給我說上半天,過后就把她的陳年舊事翻出來再叨叨說上好幾個時辰。我有時候就在想,老支經常忘事,這多少年前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倒記得清清楚楚的。
以前,我在家的時候還經常聽她嘮嘮叨叨。但現在,身邊連一個聽她叨叨的人都沒有了,老支該有多落寞呀。
“喂?”
“奶奶,是我呀”
“喲,你這丫頭終于想起給我打電話了。這么多天,你都不給我打電話。彤彤呢?娃一切都好吧,他什么時候回來看看我?那個白眼狼走了都沒有給我打過電話。他有沒有給你打過電話?”
“他都不給您打個電話,您還光惦記您那寶貝孫子。”
我心里泛起一股醋意,果然不出我所料,這老太太一句話中半句話都不離她的寶貝孫子,很想揶揄一下老太太,但終究不忍心。
“放心吧,他十月一就回來看您。”
“還有幾天?”
老支肯定要扳著手指頭數天數了,心里悄悄記著寶貝孫子的歸期。
“差不多一周吧,您呀,有盼頭嘍。”
聽到準確的數字,老太太樂呵呵的笑了,我都能夠想到她那癟癟的嘴咧開的弧度,真可愛。于是,又跟我叨叨的講了許多話。
我的孩提時光是在外公外婆家度過的,直到上學的時候才回家的。那時候,我已經懂事了,在我的印象里,老支就是一個健步如飛,說話鏗鏘有力的倔老太太。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喜歡小弟。因為小弟是她最小的孫子,加之小弟虎頭虎腦的還很機靈,她就格外寵溺小弟。有時小弟不想走路,她立馬背上小弟,剩我一個人小跑的跟上她的步伐。
再長大一點的時候,我就有了反抗意識。只要她拿一些好的東西給小弟吃,我就趁她不注意的時候給搶過來。小弟追不上我的時候,只能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跑去告狀。她火冒三丈,追著我滿院的跑,我上躥下跳,她抓不住我只好作罷,只能哄著小弟。這樣的小事很多,她讓我往西,我偏往東,和她唱反調是我的樂趣,而且是因為她顯而易見的偏心才讓我和她作對的。
可是,她也會有溫情的一面,剛上學的時候,老爸為了管住我,給我買了一本唐詩三百首,每天晚上自己一個人在樓上背誦,背不過的話就不能下樓。樓上沒有人住,大晚上的我一個人呆在那里特別害怕,窗外黑漆漆的,風吹的樹葉簌簌作響,我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瞪著我伺機而動。我根本沒有心情背誦唐詩啊,只能哭,還不敢下樓,怕老爸揍我。過了幾天,老支終于看不下去了,一天晚上領著我就下樓了,和老爸進行談判。最后的結果是,老爸同意讓我下樓,但古詩還得背。那一刻,我簡直愛死老支了,瞬間對她增加了不少好感。
以前的我不會心疼老支,或許只有經過別離才能懂得思念吧。此時此刻,我腦子里全是老支的好。初中時,早起上學的我,剛剛蓄起了長發還不大會梳理,老支看著笨手笨腳的我,自告奮勇的要給我扎小辮。那是她第一次給我梳小辮,動作很輕很柔,最后給我梳了一個八十年代的麻花辮,還是兩個。耳邊飄過一首歌“村里有個姑娘叫小芳,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粗又長……”為此,我在班里遭受了長達一年的嘲笑。
老支的老伴離開的特別早,我媽都沒見過。我曾經問過老支,爺爺是個什么樣的人。老支放下手中的活計,目光久遠,像是陷入了很深的回憶之中。最后,老支輕聲說了句:“他是一個好人”。我沒再問下去。
在過去那個年代,老支一個人拉扯六個孩子很不容易,經常沒有飯吃。而且集體工作的工分僅靠她一人是很難養活全家的,只能私底下做苦力,而老支每次都選最苦最累的活干,因為能掙更多的錢。但老支很少說起這段艱難的歲月。
不過從那時候起,老支有了信仰---佛教。上學之后,老師告訴我們不能迷信,每次老支燒香拜佛的時候,我都很不屑,甚至公然挑釁老支的信仰,結果就是老支罵了我一通,好幾天都不愿意跟我說話。自此,我再也沒有對老支的信仰進行批判,雖然心里還是有點不以為然的。
但是現在,我很鄙視曾經那個出言不遜的自己,自己口無遮攔的話真的傷害到了老支。是的,在我們這些自詡讀過幾年書,自認為有科學的思想觀念的人看來,每天把時間浪費在燒香拜佛,請神靈保佑上是一種迷信的封建主義思想。但是在當時困頓的環境中,沒有多少知識的老支不知道該如何度過那么艱苦的歲月,她只能寄希望于心目中無所不能的神靈,希望能家里人每天都有飯吃,不再挨餓受苦,祈盼簡單幸福的生活而已。
老支是那個時代典型的婦女,沒有知識,沒有文化,但她從來不會抱怨,因為她懂得珍惜現在來之不易的生活。她一直堅定自己的信仰,并一直感謝生活,向往未來。可能,這才是大智若愚吧。而我們現在的許多人,卻活在一灘死水中,自怨自艾,滿腹牢騷,有多少人甚至丟失了自己的信仰?變成了生活的奴隸。
可能從小受老支燒香拜佛的熏陶,我慢慢的喜歡上了這種心神安寧的狀態,經常會去寺廟去轉轉,感受圣地的祥和,還順便給老支帶點佛珠,請尊小小的佛像回來。有時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就會想起小時候老支在每天晚上都會唱的的佛教的歌曲,伴著禪意的歌謠,香火氤氳,安然入睡,那些韻調雋語的曲子還一直殘留在記憶的深處。
老支每逢廟會必鄭重其事的參加,像是奔赴一場隆重的宴會。小的時候也經常會帶我去,廟會是在一座山頂上,因此想要去的話得翻越好幾座小山丘再爬上陡峭的主山,一路顛簸。用老支的話來講就是,孫大圣去西天取經還經歷九九八十一難,咱們這也算是歷一難,取一經,值當。我心里默默地想著:人家孫大圣有筋斗云,翻個跟頭就是十萬八千里,咱有啥,只有一雙腿。
過程是艱辛了點,不過上去之后可謂是風光無限,晚上是最熱鬧的時候,也是我最喜歡的時候。這時候,老支早忙自己的事去了,我就自己一個人到處閑逛。除了一些像老支這樣篤信神靈的一幫老太太,更多的是年輕的善男信女來求姻緣。我曾見過在月老廟前一見鐘情的男女,也曾見過在觀音菩薩面前求子求孫的善徒。來這里的人不管男女老少臉上有一種堅定的虔誠,令人動容。
對于我來說,在廟會上最重要的就是吃喝玩樂。廟會在我們那里是一年一度的盛大集會,那些小商小販就會不辭辛苦來到這里賺一筆錢。各種小吃,各種聲音,還有玩具等等,很是熱鬧。等我吃飽喝足之后,就會去廟前的戲臺子旁邊去聽戲,臺上的人粉墨登場,嘴里咿咿呀呀的唱著戲曲,很是好聽,臺下的人聽到精彩的片段就會大聲喝彩。一般情況下,準能在這里找到老支,她頂喜歡聽戲,很專注。一老一少坐在臺下看臺上的人演繹,都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那么專注的老支可能在想著自己的故事。
第二天,我們剛一下山,馬上就下起了雨,站在山腳看著被沖洗的龐然大物,很是震撼造物主的神奇。老支告訴我說,這叫洗山。每次過完廟會都會下雨,很準的。
我真正意識到老支真的老了是在去年冬季,晚上六點多鐘,天蒙蒙黑,我給老支打了個電話。電話響了很長時間都沒人接聽,心里有點慌慌的,擔心老支一個人在家不安全。我在宿舍里走來走去,心神不寧,一直在打她的電話,最后終于接通了,我問老支干嘛去了,怎么這么久不接電話。老支的聲音很疲倦,像是剛睡醒的樣子,有點生氣的說,天才剛剛亮,你就給我打電話,還怪我不接接你電話。那一瞬間,心里很恐慌,,也想放聲大哭。原來的老支肯定接受不了現在的她。
在家的時候,我經常看到老支一個人默默坐在窗邊,看著遠方。我不知道老支在想什么,但我突然就明白了朱自清《背影》中的辛酸與無奈。我一直喜歡和老人在一起,因為他們身上有歲月留下來的清透和睿智,那是一種具有穿透時光的力量,帶著千帆過后的安詳與無爭。或許混沌的雙眼早已不再明亮,然而那一顆通透豁達的內心卻是如月光般澄澈,我們要做的是守護他們,多聽聽他們的故事。
老支有時候很可愛,有一段時間我沒有給老支打電話,一天晚上,我在上自習的時候,突然接到了老支的電話,我很驚奇。因為老支記不得我的號碼,我問她怎么給我打的電話,她自豪的說,我讓隔壁的姑娘教我的。我可以想象老支是怎么把這串數字給記下來的,一個人在電話機旁邊慢慢琢磨,自問自答,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打錯過,人家會不會說她。老支囁嚅的說,有點想你了。我心里暖暖的,眼睛瞬間就濕了,我還是嘴硬,是不是想讓我給你寶貝孫子打個電話,想討好我呀。老支沒說話,隨后就又開始絮絮叨叨地家里長家里短的。
現在的我,只是想挽留住自己珍惜的東西。你可以說我沒有理想也好,說我窩囊也罷,我只是大千世界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人物,我想要的很簡單,就是現世安穩幸福而已。有人說:“我不相信成熟能讓我們接受任何東西,成熟只能讓我們更加自欺欺人。”成熟的代價如果是讓我克制自己的情感,而去忽略那些望眼欲穿的眼神,那我絕對做不到。我寧愿做一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那就可以和老支斗斗嘴,嘮嘮嗑了,在那個我稱之為根的地方安逸度日。
莫失最真的自己,莫忘最真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