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
? ? ?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竟逐漸習慣了這獨來獨往,食不果腹的生活,我討厭這樣的自己,這讓我變得無趣乏味,失去理想,毫無追求,但一只無家可歸的流浪貓又需要有什么追求,什么理想呢,我所想要的難道不就是簡單的生存嗎,這難道不是我存在的意義嗎?坐在四合院房頂那被雨水沖蝕的已無棱角的灰瓦片上,我注視著不遠處那個似曾相識的破敗四合院。
? ? ? ?我是一只流浪貓,全黑色的毛皮沒有半點雜色瑕疵,黑褐色的瞳孔讓我看得清任何我想去看的遠方,我很年輕,我也很美,盡管有些人不這么認為,他們覺得黑貓是一種神秘而可怕的存在,人類總是這么認為,他們總是敵視所有他們不曾了解的事物。
? ? ? 半年前,我的主子離開了,他是一位地道的北京人,所以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也是一只地道的北京貓,從我記事開始,我對父母沒有任何印象,仿佛他們從來沒有存在過,我所有的記憶中就只有他。他是一個人生活,而他以前的工作也只有幫我做飯和按摩,而現在他到底去哪兒了,我對此毫不知曉,我只知道自從那天他被一輛忽閃著紅藍小燈,放著嘈雜急促聲音的小車接走后就再也沒有回來,我偶爾會有點想他,但貓與生俱來的薄情,讓我對他不再留戀,我選擇了離開。
南鑼鼓巷的那位姑娘 ?
? ? ? ?我是自由的,世間再沒有任何事物可以牽絆住我的腳步,但世間從此也就再也沒有衣食無憂的安逸。
? ? ? ?我聳了聳身子,站了起來,邁著慵懶的腳步沿著四合院高聳的屋脊緩慢前進,我到底要去哪,其實我自己也并不知道,穩穩地從高墻跳下,我走進了一個很窄的巷子,巷子里雜亂無章的停放著幾輛自行車,銹跡斑斑的車梁似乎在宣告著自己的資歷,我喜歡這種雜亂,雜亂意味著沒有人類的打擾,雜亂代表著自然與安靜。
? ? ? ?沿著老四合院的墻根,小心翼翼的從巷子里探出腦袋,左右觀望,嚯,馬路上好多人,三兩成群,有的脖子上掛著黑色的會閃光的機器,主人曾告訴過我這是一種可以將時間定格的機器,它能將眼前所看到的瞬間凝結成一幅畫,那是相機;有的手里拿著一瓶從路邊買來的北京老酸奶,盡情的吮吸著,似乎一切的美好都被盛在這個玻璃小瓶子里;有的人始終直勾勾的盯著手里的手機,并不斷變換著自己的朝向,他大概是迷路了。雖然人們各自做著互不相干的事,但他們卻都似乎有著同樣的目標,他們都朝著同一個方向移動著,出于好奇,我從巷子里走了出來,跟著這群人,想知道前面到底是什么樣的誘惑能夠讓人類如過江之鯽,趨之若鶩。
? ? ? ?漸漸地,嘈雜聲越來越大,路邊的建筑也愈發的古樸凝重,這讓我想起了我曾住過的老四合院,當然這可比我那破敗的“家”要典雅的多,跟著人群,我迅速的晃進了古巷,寫著“南鑼鼓巷”幾個大字的牌坊赫然屹立在巷口,巷子內的熱鬧氣氛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讓我不禁有些害怕,我躲在陰影里,觀察著巷子里的一切。 ?
? ? ? ?
? ? ? ?低矮古樸的建筑散發著獨特的歷史的韻味;風格百變的個性店鋪,精巧時尚的私房小館,元朝古巷的新舊混血讓這里充滿了不確定性的新鮮元素。銀器店、小工藝品店中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他們拿起這個又摸摸那個,不知道該選哪個;奶茶店的門口排著長長的隊,一對對情侶歡聲笑語的交談著,如若于無人之境;駐足在極具文藝氣息又復古感滿滿的店鋪門口,我竟然差點忘了我還是一只饑腸轆轆、無家可歸的流浪貓;道路兩旁的,散發著撲鼻香氣的特色美食小店無時無刻不在誘惑著我,有金黃的巖燒乳酪,有肥碩的滴著油的,被烤的滋滋作響的北京大火腿、炸灌腸,冒著熱氣的北京特色炒肝簡直要把我逼瘋,我急忙快走幾步想要視而不見,但肚子的咕嚕聲卻出賣了我,我打量著小吃店的商販,寄希望于能從他們眼中得到半點憐憫,但很明顯這并不可能,自知沒趣,我慢悠悠的在這復雜的魚骨狀的古巷里穿行,不放過任何一個得到食物的機會。
? ? ? ? 正當我蹲坐在墻根底下的角落里,打理著自己的毛發時,一位身著長裙、帶著毛茸茸帽子的姑娘蹲在了我面前,仔細打量著我,似乎在這個繁華嘈雜又古色生香的古巷中看到我這樣一只黑貓很意外。 ?
? ? ? ? 她很清秀,至少從貓的審美來說確實是這樣,見她并無惡意,我裝作不予理睬,繼續著自己的梳妝,暗中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摘下皮手套,從斜挎在身上的包里掏出相機,對準了我,不停地扣動著快門,然后翻看著相片,心滿意足的笑,漏出的小虎牙很好看,而我并不關心她把我拍的怎么樣,因為我的空落落的肚子不允許我有其他的想法,我朝她不停地低吼,想讓她離開,我可不愿讓別人記錄下我狼狽的身影,姑娘慌忙離開了,快步走到街的對面,過了一會又匆匆的趕了回來,手里拿著一串滋滋作響的肉腸,她小心地抽出竹簽,然后扔在我面前向我示意,我想都沒想,叼起來就快速離開了。
? ? ?“別以為我會感謝你”,我邊走邊回頭看,高傲的眼神中竟帶著一絲歡喜。
? ? ? “別了,南鑼鼓巷的這位姑娘”。
下雪了,你會來紫禁城看我獨舞嗎? ?
? ? ? ? 北京的冬天是干冷的,這讓一個孤寂的靈魂更顯得形單影只;北京的夜是吝嗇的,他能給予我的安靜少的可憐,這讓我即便是在黑夜中也不由變的畏手畏腳。
? ? ? ?慢跑在大街旁的綠化帶中,想在這燈紅酒綠的北京城找尋一處能夠收容我一晚的地方,我絲毫不敢放慢腳步,寒冷的夜晚容不得我有半點耽擱,我加快腳步,漸漸地嘈雜聲消失在耳畔,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最后,當我翻過一道紅墻,我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 ? ? ?安靜籠罩著我,黑夜包裹著我,這份寂靜與繁華的北京城格格不入,這份黑暗中的靜不但不令我恐慌反而讓我得到了一份難以描述的安全感。我踏上臺階,一陣涼意瞬間從腳底襲來,我瞬間跳下臺階,借著微弱的月光,才看清我腳下的原來是漢白玉雕刻的臺階,零下的溫度讓它變得像冰一樣。
? ? ? ?漢白玉臺階,啊,我恍然意識到,原來我翻進了故宮。 ?
? ? ? ? 沿著中軸線行走,望著眼前一大片的宮殿建筑群,感受著昔日皇家的奢華,面前威武華麗的乾清宮讓我迷失,金黃的琉璃瓦映襯著皎潔的月光而顯得光芒熠熠,大殿四周雕刻著的栩栩如生的小獸似乎在守衛著大殿的安寧,快速踏過雕刻著蟠龍圖案的漢白玉臺階,乾清宮的牌匾映入眼簾,朝大殿內望去,金光閃閃的龍椅,盤龍的梁柱,金碧輝煌的屋頂無不彰顯著皇室的威嚴、氣派與高貴。我惴惴不安的后退了幾步,怕讓自己卑微的身軀玷污了這份歷史的純粹。 ?
? ? ? ? 穿過乾清宮、交泰殿、坤寧宮,故宮的角樓映著月色蕩漾在護城河中,如同一幅寧靜的畫。行走在后宮紅色的高墻之下,蜿蜒曲折得走進每一個胡同,每一間房間、每一處文物、每一塊石板、每一片瓦礫似乎都在無聲的訴說著自己的故事。偌大的故宮讓我走的萌生了睡意,在寒冬枯敗蕭瑟但依然散發著奢華氣息的御花園中,我安睡在一處怪石嶙峋的假山下。 ? ?
? ? ? ? ?不知睡了多久,似乎感受到有涼颼颼的羽毛飄落在我的鼻子上,我睜開惺忪的睡眼,啊,下雪了,北京的初雪,地上已薄薄的鋪了一層。興奮、激動夾雜著北京的初雪,緩緩落下。 ?
? ? ? ? 我跑到乾清宮前的廣場上,望著空蕩蕩的廣場,我的腳步失控于心的牽引,緩慢、急促,旋轉、徘徊,跳動著只有黑夜才懂得舞蹈。
? ? ? ? 這一刻,夜,是我的,我,是夜的。潔白的雪如夜幕下的絨花,暗香浮動。蕪雜的思緒唯有借腳步的變換一點點踏碎,然后,重新折疊、梳理、像絲綢般的柔滑,是我的舞步。
? ? ? ? 我是夜的精靈,我是紫禁城此刻唯一的舞者,乾清宮前留著我花瓣狀的腳印,雜亂、有序,那是我留給你黑夜的痕跡。
? ? ? ? 下雪了,北京就變成了北平,故宮就變成了紫禁城,那么,你會來紫禁城看我獨舞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