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子以杞柳變桮棬之喻,以水性比人性之喻,想證明人性是無善無惡,人的善、惡行為乃后天外力的作用。不曾料到被孟子批駁得體無完膚。但他并未服氣,干脆不用比喻了,直接拋出他的觀點:“生來具有的,就是本性?!毖韵轮?,你說人性善,那么善也應是生來具有的,但是,你見過誰額頭上刻著“善”字呢?
孟子沒有直接反駁,而是欲摛故縱,“你說天生的就是本性,那么,有的東西天生是白色的,白色就是它的本性嗎?”告子不知是計,說,“是的?!?/p>
“那么,白色羽毛的白是天生的,白雪的白也是天生的,那么,白色羽毛的白和白雪的白是一樣的,是嗎?”
估計告子這時候有些狐疑了,不知道孟子肚子里賣的是什么藥?但孟子是順著他的思路往下走的,他只好硬著頭皮回答:“是的。”
孟子接著說,“那么,狗的性情是天生的,牛的性情也是天生的,狗的性情和牛的性情就是一樣的。牛的性情是天生的,人的性情也是天生的,那么,牛的性情和人的性情也是一樣的嗎?”
告子一聽,這才知道上當了,無言以對。
告子的錯誤在于,他忽視了人的靈性,人為萬物之靈,靈就靈在人是所有有情生物中唯一具有可以思考人生意義的動物,除了人類沒有任何生物具備思考“我為什么活著”之類的問題。人類具備這個思維能力,就突破了本能的限制,從而具有了神性。這種神性,使人與動物區分開來,如果不具備這樣的神性,那么就如孟子反駁告子所說,豬狗牛馬與人類又有什么差別呢?
這個神性是什么呢?
孟子談到舜時說:
“舜之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游,其所以異于深山之野人者幾希,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i>(《孟子·盡心上》)
孟子說:“舜居住在深山的時候,和樹木、石頭共處,和野鹿、野豬打交道,他與居住在深山里的普通人幾乎沒有什么差別;等到他聽到一句善良的言語,見到一次善良的行為,便受到觸動,像決開堤口的江水,氣勢充沛,沒有誰能阻擋得了?!?/p>
孟子又言:
“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倫,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i>(《孟子·離婁下篇》)
“人與禽獸不同的地方,只有一點點。一般人拋棄了它,只有君子保存了它。舜明了事物的常態,明辯人倫的道理,是因為他順著仁義的要求去做,而不是刻意去行仁義?!?/p>
大舜有了行善的愿望,所以才能聽見人家說善良的話,看見人家行善良的事,立刻效仿,沒有什么力量能夠阻止他。舜所以偉大,因為他明白人倫的道理就是為善,人類的相處之道就是與人為善,所以他順著仁義去做,而不是刻意去行仁義。
在這兩段文字中,孟子說的很明白,人與動物并沒有多大的差別,只有那么一點點,對于這一點點,君子能存養擴充,而普通人不能,這一點差別是什么呢?即向善之心。
這顆向善的心,就是人之神性所在。
原文:
告子曰:“生之謂性?!?/i>
孟子曰:“生之謂性也,猶白之謂白與?”
曰:“然。”
“白羽之白也,猶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猶白玉之白歟?”
曰:“然?!?/i>
“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孟子·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