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百合推門就見到趙韓陽坐在電腦前打游戲,與大多數(shù)男生不同的,趙韓陽打游戲十分安靜,沒有吵吵嚷嚷,沒有罵罵咧咧,當(dāng)然也沒有隊友之間應(yīng)該有的交流。
聽到聲響,趙韓陽只轉(zhuǎn)過頭來沖周百合點點頭,算作打招呼。這是他們冷戰(zhàn)的第二個星期,他們之間的交流僅限語氣詞。
“給你帶了披薩。”周百合盡量讓自己語氣聽起來自然些。
趙韓陽一喜,嘴角忍不住上翹,慶幸此時背對著周百合,要不被她看到此刻的表情,多沒面子。
“哦,謝謝。”趙韓陽故作冷漠的回答,又補充道:“放那兒,我等會吃。”
“嗯。”周百合嗯了一聲,轉(zhuǎn)身就往臥室走去。
“喂。”趙韓陽一把拉住正欲進臥室的周百合,稍一用力就將她拉到了懷里,順勢摸了摸周百合軟軟的頭發(fā),輕輕開口:“對不起,寶寶。”
周百合伸手回抱趙韓陽,下意識把頭在他胸膛蹭了蹭說:“沒事啦。”然后親了親趙韓陽的唇,笑著從他的懷里掙脫出來。
“我先去洗澡,滿身的汗,粘乎乎的。”
趙韓陽沒臉沒皮的跟上。
“一起洗啊。”
周百合不想理他,真是給點顏色就能開染房。但看見趙韓陽那一臉的孩子氣時又有點悵悵然,諸多不舍,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八年。周百合吸了吸鼻子,努力將眼淚憋回去,笑著摸了摸趙韓陽的臉,說:“好啊,去拿衣服。”
趁著趙韓陽拿衣服的瞬間,周百合迅速的拉開門進浴室,反鎖上門的那刻,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趙韓陽在外面喊:“周百合你個騙子。”
趙韓陽喜歡叫周百合騙子,周百合就問他:“我騙你什么了?”
“騙了我的心。”
“幼稚。”周百合總這么回答。
二十八歲的趙韓陽還是個土味情話男孩,但二十八歲的周百合已經(jīng)不是那個聽情話就會心跳加速的小女孩了。很多時候周百合都覺得趙韓陽似乎只剩下一張?zhí)咸喜唤^的嘴,然后無甚優(yōu)勢。
冷戰(zhàn)的起因是周百合狀似無意的提起是該見一見雙方父母了,而趙韓陽一本正經(jīng)的拒絕。他說:“寶寶,你知道的,我們現(xiàn)在什么都還沒有。”
那一晚,周百合吃著飯,味同嚼蠟。一個男人不娶你,大概是不愛你的。這些年周百合下了很多次決心,分分合合,吵吵鬧鬧,還是放不下。除了喜歡,似乎還有一種責(zé)任,周百合總覺得當(dāng)初是自己追的他,這樣貿(mào)然的放棄,是不應(yīng)該的。
倪東打來電話的時候,趙韓陽正在“呼哧呼哧”的同周百合擦廚房的油漬。接完電話趙韓陽小心翼翼的望了周百合一眼,猶猶豫豫的開口:“那個,寶寶,倪東說照照跑了,喊我出去陪陪他。”
“又鬧別扭?”
“不是,好像是照照跟一個中年男人跑了。”
“嗯。你去吧。”
趙韓陽有點懵,從前跟照照有關(guān)的事,周百合是一律不許他去的,雖然每次拗不過他,但也會鬧上一陣脾氣,這樣爽快倒是頭一次。
聽著關(guān)門聲,周百合將手上的塑膠手套取下,拿了一罐啤酒坐在搖椅上喝。她和趙韓陽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才二十二歲,那個時候多窮,兩個人擠在十幾平的小單間里,樂呵呵的吃蘿卜青菜。
工作的第三個月,年輕的女上司頻繁騷擾趙韓陽,他們兩個人一氣之下辭了職,被公司扣押了一個月實習(xí)工資,那段時間他們窮的連病都不敢生。
趙韓陽說,不能讓城市的燈紅酒綠磨滅心中唯一的熱血。
這句話成為周百合堅持下來的勇氣,年少不就是那一股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勇氣嗎?
倪東喝的有些多,臉色通紅,舉著聊天記錄給桌上的哥幾個看。
“你們看,這是她發(fā)的分手理由,四五百字呢。我對她那么好,她還說我不哄她,不給她買包包,我他媽真的買不起了啊。”
看著倪東鼻涕眼淚一齊往下,趙韓陽心情有點復(fù)雜,默默的喝酒。
“我說你就是太慣著她了,你看老趙啥時候哄過周百合啊。”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喝悶酒的趙韓陽。
“百合和照照不一樣,百合大大咧咧的,照照是需要哄的。”
“那不過是周百合愛你。”倪東說完這句話就一頭栽在桌子上睡過去了。
心像被挖了一塊,趙韓陽忽然覺得這些年他到底是對不起周百合,只是沒人說,他就裝作不懂。
照照是趙韓陽的初戀,那年照照跟他分了手選擇了富二代倪東,他頹廢了好久。直到周百合表白,她勸他:“忘記感情最好的辦法不是刪除而是替換,所以你要不要跟我試試?”
人啊,就是這樣,一旦一開始占了上風(fēng),便有恃無恐,學(xué)不會珍惜。
這些年趙韓陽和周百合分過一次手,那是照照第一次來S市。那天恰巧臺風(fēng)過境,電閃雷鳴,接到照照的電話是晚上十一點半,趙韓陽正在周百合身上馳騁,電話過后,趙韓陽迅速抽身起床。周百合一把拉住了他:“可不可以不去?”
“百合,她不像你,她需要人保護。”
那一刻,周百合前所未有的失望,太過于傷心的她,連那句“倪東不也在S市嗎?”都沒有說出口。
后來她和趙韓陽分了手,換了新的男友,趙韓陽就整日在她回家必經(jīng)的路上等,他不說話,只默默的跟著。倒是周百合忍不住先開了口:“你跟著我做什么?”
“他像我。”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就擊潰了周百合所有的防線,是啊,她放不下,喜歡的人都像他。
少年時都喜歡好看的皮相,可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才發(fā)現(xiàn)這皮相一無是處。
趙韓陽發(fā)現(xiàn)周百合最近跟有整理癖似的,將衣服都拿出來整理了一遍,還分了類,清一色的男士衣服。
“寶寶,你這是干啥啊?”
“收拾啊,有些你穿了是不沒洗又塞進去了?都長霉了。”
趙韓陽摸著頭不好意思的笑:“我還以為你要搬家呢。”
周百合頓了一下,將大皮箱從床底拖出來。
“嗯,公司派我去總部學(xué)習(xí),可能就不回來了。”
“什么意思?”趙韓陽眉頭一皺,有一點喘不過氣。
周百合繞過他,拉開了床頭的抽屜,點著一堆卡說:“水氣電卡都在這,給你充了三個月的。”
“為什么?”
“韓陽,我二十八了,不想跟你一起還房貸了。”
周百合走了,像她來的時候一樣,孑然一身,只是來時,帶著一顆熱情滿滿的心,走的時候,心沒了。
拉起皮箱的那一刻,周百合覺得有一點凄涼,如果一個人連你離開都要問為什么,他一定從未覺得對你有愧。看著愣愣站在原地的趙韓陽,周百合終究是開了口:“任何人離開你都不是偶然,那是深思熟慮后的決定。再見,趙韓陽。”
周百合走后,趙韓陽捂著胸口坐在沙發(fā)上,沒有眼淚,也起不了身。當(dāng)初照照離開他時,他只覺得不甘心,如今周百合走了,他的心也沒了。
再遇到周百合是在S市的迪士尼,一頭亞麻色波浪長發(fā)的周百合,有了母親的柔和,牽著包子似的小人兒,目光溫柔,一片祥和。新女友挽著趙韓陽的手,嚷嚷著要吃冰激凌,恰巧看見舉著甜筒跑過來的眼鏡男,最終停在了周百合身邊,寵溺的摟著周百合。
“喂,趙哥,你怎么哭了?”
趙韓陽摸了摸濕漉漉的臉頰,悲愴的開口:“他不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