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有麗麗的消息了，用渺無音訊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我趕緊找出她的微信。
她是三月底回去中國的，隨著夏威夷新冠肺炎的爆發(fā)，她竟然在中國待了八個月了。她是綠卡，最多只能停留半年。估計她出境時，做夢都沒有想到此去幾乎是一去不返。
“你啥時候回來，不會是有了艷遇吧？。”我與麗麗開玩笑。
“艷遇是要的，回去美國也是必須的。”她的笑與她的人一樣，溫柔可人。
“那你是樂不思蜀了。”我的話即是回應，也是套話。
她只回答了幾個“哈哈哈哈”，很是意味深長。
一個很有故事的女人，一個讓女人看一眼，都無法忘記的女人。
01）
初次認識麗麗是四年前。她是新來的員工，當時剛好是我培訓她。
我們公司銷售世界頂級奢侈品牌，我與她屬于化妝部。我在香奈兒上班，她分配在海藍之謎。
因為收銀機換了新的，每一個新來的人都需要老員工帶著。
上午我們店里都是靜悄悄的，只有輕柔的音樂在循環(huán)播放，因為是化妝品，店里面都是香噴噴的，那些高檔奢華的各種香水，在我們眼里都是最普通的東西。
老遠看見經理與一個女孩向這邊走過來，大家本來圍在一起說著天南地北，一秒鐘就散開了。每一個人回到自己的柜臺，拿著一只精華試用裝或者口紅，用干凈的清潔紙擦拭著。
“大家好，這是新來的麗麗。她在海藍之謎。”香奈兒與海藍之謎二個柜臺緊挨著，安妮，你帶一下她。”經理說完就走了。
我們的余光掃過去時，眼睛都睜大了。麗麗驚為天人。不管我們是否承認，她是我在這里工作這么多年來，唯一的最漂亮的亞洲女孩。
其他幾個人開始竊竊私語，估計在猜測她的年齡和來到美國的經歷。
“我叫麗麗，請多多關照。”她那雙大眼睛會說話，眼瞼毛長的就像假的。鼻梁很高，嘴巴既性感還有一點微微上翹。就像我見過的某個韓劇的女主角。
她的頭發(fā)倒向右邊，自然地搭在肩上，臉上沒有一絲皺紋，身材好的讓我們嫉妒。我不由得收了一下腹，挺直腰桿。
她就像天鵝一樣落在海藍之謎，我們這些丑小鴨瞬間就是點綴。
店里有四臺收銀機，十個化妝品牌，八個時尚品牌。
當客人付錢時，我教她如何打開收銀機，如何找錢，如何使用一些優(yōu)惠劵。
我發(fā)現她竟然不認識硬幣。好幾次差點搞錯。“麗麗，你來了多久了？”我問她。
“不好意思，我來夏威夷二年了，怎么也記不住硬幣。我沒有上班，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老公是郵局的主管，每一個月給我1000美金零花錢。”麗麗隨便說幾句就炸開了整個店。
我和麗麗在自己的柜臺站著，其余幾個人都去了對面的柜臺，她們有的手里擦拭著眼鏡、有的清潔施華洛世奇水晶飾品、但是她們的心里都在翻滾著。
麗麗每一個月不用上班，還有1000美金零花錢、還美的讓女人都要多看幾眼，這是什么世界？
我們店里有十個工作人員、三個中國人，二個日本人，一個韓國人，一個菲律賓人，一個本地的白人，每一個人都要會二種語言。做一個銷售員也是不容易。
今天店里有六個人，除了我和麗麗，其余的四個人都被震驚到。
其實我的心里也在翻涌，同樣作為女人，命運截然不一樣，麗麗除了美麗、還有一個能賺15萬美金年薪的日本籍老公。
看來紅顏不一定都是薄命。
02）
轉眼麗麗就工作了三個月。我對她的了解也加深了很多。
“我是通過征婚嫁過來的，在一個征婚公司交了五萬元，我還是比較幸運的。”她直接就告訴我了。我本來還想著如何問她。
“你不會英語，你老公不會中文，你們怎么交流？”我是比較吃驚的。
“征婚公司幫我翻譯，我也在新東方學習口語。還有我下載了一個中英翻譯軟件。現在這個世界沒有做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她一邊用海藍之謎手霜滋潤著手，一邊告訴我她的故事。
我還不能小看這個連硬幣都分不清的女人。對著她我誠懇地笑笑。
“你之前談過戀愛嗎？你老公去中國與你相親的嗎？”我盡量壓低聲音，我不想其他人聽到，我與她聊著天，我還要注意老板是否過來。
“對啊，他來中國與我見面的第一次，我們就一見鐘情了，你知道他不會中文,而我不會英語。”
“我們無法用語言交流，所有的情感都在眼睛里，你知道愛情是不需要語言的。我女朋友說我與我老公是艷遇。”
“我老公之前是離婚的，有二個女兒，他比我大了十歲，他工資很高，但每個月要支付前妻贍養(yǎng)費，還要給我一千零花錢，好像也沒有剩下很多錢。”
她嘆了一口氣。“現在我知道了，千萬不要嫁給離婚后還要支付贍養(yǎng)費的。這種人永遠都沒有盡頭。我的朋友還羨慕我與我老公的艷遇呢。”
相似的家庭各有不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麗麗的老公我見過一次、那次他坐飛機去美國大陸，當他老公來店里找她時，直接收獲了一堆羨慕。
她老公50歲，皮膚白皙，個子高高的，很有風度、一看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一個男人。
她要求休息十五分。我同意了。在美國工作，每四個小時可以休息十五分鐘。
他們二個手牽著手向外面走去，經過香水柜臺時，她拿了一只香奈兒男士試用香水。她讓老公站住，她環(huán)繞著他幫他噴霧了六次。她的鼻子貼上去她老公的胸前聞了聞，然后她滿意地回頭對我笑笑，就去了離店最近的星巴克咖啡店。
我們都傻眼了。此刻唯獨店里的音樂在獨自優(yōu)雅地響著。
03）
每一個周末店里最忙，今天九點了她都沒有到。我覺得很奇怪，心地思忖著她發(fā)生了啥事情。
十點過了一刻，她才姍姍來遲，“你請假沒有？你現在還是試用期，遲到之前要打電話報告。”我提醒她。
“不管了，我上班也是夠麻煩，干不了就不干了。我老公必須送我過來，他七點半上班，我八點半，他上班的郵局就在機場附近。每一次我都要早來一個小時。”
“可我每天都要早起床，好累，如果我是八點上班就好了。反正都是早起。今天是我睡過頭了，幸好今天我老公休假。他讓我不要干了。”她說著說著就開始在鏡子面前欣賞自己的五官。
“我一個人在家里很悶，出來看看世界，還有我喜歡海藍之謎的護膚品。我沒有孩子，我就喜歡漂亮，和將自己如何整漂亮。”
她突然走過來我這邊的柜臺。“我喜歡香奈兒的口紅，不干燥，其他牌子的口紅都有點干。你看我的鼻子做過了，你看得出來嗎？”
我又被她驚雷一炸。說實話，我以為是的，但我只是想想，沒想到真的隆鼻了。
我很尷尬，她又告訴我更吃驚的。“我的胸也做過，我的臉最近做了激光緊致手術，我老公付了八千美金。我的胸是去年去韓國做的。”她輕描淡寫的說。
八千美金是我女兒一半學費了，如果是我，我一定是先想到支付學費。
“我沒有孩子，只有這個唯一的愛好。”她用刷子將眼影粉在自己的雙眼皮之間涂抹著。大大的眼睛看起來更性感了。
“我看起來很光鮮，我的過去應該是的，現在也是虎落平陽被犬咬。我在這里語言不通，又沒有駕照，沒有朋友。與我老公也很少交流。”她憂郁起來時也是美美的。
“我下個月辭工了，我要回去中國探親訪友。”說起回中國，她的眼里放著光。
海外游子對故鄉(xiāng)的思念是沒有美丑之分的。
04）
麗麗真的就沒有出現了。我們店里立馬黯淡下來。小天鵝的亮麗還是可以讓大家心曠神怡的。
大家的生活照舊，上班照舊，她美麗照舊。麗麗與我還是保持聯(lián)系。偶爾我會用我的員工折扣幫她購買護膚品。
她每次從中國回來，都會帶一點特產給我。
友誼便慢慢的融進了我們的每一天。
直到三月底她回去中國來機場坐飛機。她過來我店里時，我讓她坐下來，幫她的臉好好地護膚了十分鐘。
她不是員工了，今天是我們的客人。
大家馬上過來圍觀。總想從她嘴里打聽一些奇聞趣事，比如她老公的工資，她以前是不是結過婚。為何沒有孩子。
麗麗現在變聰明了，她什么都沒有透露，只咨詢那個牌子的精華最好用，那個牌子的洗面奶最好使。
更重要的是她每次來都會消費二三百美金，不管怎樣，也是我們的大客戶，套不到底細，大家表面上還是不敢寫著失望。
她還是會將所有的事告訴我，甚至她的私事。
“我這次回去要見一個朋友。”從她神秘的語氣里，我感覺到了一絲詭秘。
“你知道我老公去年上半年查出直腸癌，十月份已經做了手術，我照顧他幾個月，慢慢才恢復了。現在他又回去上班了。”
“自從手術后他這個人就變了。脾氣暴躁古怪，動不動就喝酒，直腸癌哪里還能喝酒？我勸他勸不住，現在是同床異夢了。我們就像陌生人。”她說著說著陷入了沉思。
她的那張臉依舊很美，悲傷時更美。
原來悲傷的感覺也是一樣的，不管你美麗還是丑。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那些表面的上的光環(huán)有時是你看不見的傷心。
“醫(yī)生說如果復發(fā)，那就救不了。檢查出來時就是第四期。你說我該怎么辦？我們結婚三年了，我也喜歡夏威夷，沒想到會這樣。”
她倒是很堅強。一個人一旦在痛苦里久了，就會習慣性的堅強了。
“你這次回去住多久？現在到處有疫情，你坐飛機安全嗎？”我有點擔心，雖不能替代她的痛苦，但可以用語言安慰她的心靈。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不怕。”
她想了想神秘地告訴我：“我這次回去要見一個朋友，我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我付出了感情付出了時間，我在這里的孤獨是別人不能感受的。”
這會輪著我吃驚了。我是個保守的人，幾乎不能接受婚外戀。“你可以離婚啊，為什么這樣？”
”醫(yī)生說他最多活一二年了，我還能提出來嗎？他的前一次離婚讓他精疲力竭，他的癌癥就是他的失敗的婚姻逼出來的。我還能在他的傷口上撒鹽嗎？我只有守住這份婚姻、讓他安穩(wěn)的離去。”麗麗有點激動，她的聲音也大起來。
我的同事不由自主地一邊接待其他的客人，一邊往這邊張望。
“你什么時候的飛機，我送你去登機口吧。”我隨便給了她一些品牌做廣告用的試用品。
我利用我的休息時間送她去了登機口。“麗麗，你不要上當，他不知道你結婚了嗎？”
“知道，我可沒有騙他，他比我少了十歲，我怕什么？要錢沒有，要臉我還有一張。“麗麗說著中國的男朋友時，似乎心情好了一點。
“如果我老公住院了，你要幫我照顧他一下。我將你的電話號碼給了我老公。我也會立即趕回來美國。”
麗麗進去閘門之前，又發(fā)了一個微信給我。
我心情七上八下，這到底是誰的錯呢？
05）
一眨眼麗麗在中國待了八個月，她離開美國之后，夏威夷的疫情就爆發(fā)了，已經幾次封城了，所有航班停飛，她不能回來美國，也沒有與我聯(lián)系。
好朋友如果半年沒有消息，只有二種情況。要么幸福的忘了人間，要么就是苦難的開不了口。
麗麗的笑聲很甜美，那么她對那段隱藏的感情想必是很滿意了。“你老公還好吧？”我忍不住問她。
“他暫時還好，十二月又要動手術，癌細胞已經轉移了，我現在買了機票，從日本轉機回去夏威夷。”她停頓了一下又告訴我一個驚人的消息。
“我們分手了，年輕有啥用？什么都沒有，脾氣倒很大，比我少十歲，看起來比我還大。”
“我們出去旅游都是AA制，好像還指望我的錢包。他離婚了，還有一個女兒，那個孩子倒是很可愛。”
“小女孩還叫我媽媽。我居然成為臨時的媽媽了，雖然我沒有孩子，我也不要濫竽充數。不過那個小女孩真的好可愛。”
她說起那個男人，語氣很平靜，說到這個孩子，她卻很動情。“這個小女孩應該與她的媽媽在一起。我很少的時候就沒有了媽媽，總是寄養(yǎng)在不同的人家。”
“唉，不說這個了。我是瞎操心。我相信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就像我吃百家飯長大，我依然還好好的生活著。”
她何止好好的生活著，應該是比無數個人生活的好，就憑她的第一次艷遇結識了她老公。千萬個人征婚，也沒有幾個真正地來了美國的，而且他的老公一表人才，還是中產階層。
“你是很幸運的了。你的私生活我不管，但你至少是一個真誠對待朋友的人，也是一個心里溫柔的人。”我認真地告訴她。
“還有你真的很漂亮、我們公司來來去去幾千個員工，你是一只美麗的白天鵝。”我終于告訴了我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她笑了，笑聲很溫柔，不像我，一笑驚飛我家門外的草地上的小鳥。
她還發(fā)了一張她自己的照片過來、八個月不見，還是那個美麗的白天鵝。
“我要好好的照顧我老公，他已經寫好了遺囑并公證了。他將房子留給我，退休金和401K額外補助全部歸我，至少有100萬美金。”
這個我也相信，外國男人與亞洲男人最大的不同就是這個，一旦結婚，他的所有的也是你全部的，遺產絕不會給自己的小孩，只給妻子。
“我好后悔，我寧愿沒有現在的艷遇。我從前的艷遇才是真正的艷遇。沒有比較就沒有真相。我老公是真的愛我的。他將一切都安排好了，還說如果十二月份第二次手術，他還能活著，要帶我去考駕照。”她抽泣著。
我還沒有見過她掉眼淚，她就是哭起來，也是風情萬種，若人憐愛。美麗的人怎么也是好看的。
夏威夷的天空永遠都是堪藍堪藍的，就像麗麗那張魅力四射的臉，任何時候看都是賞心悅目，你甚至從來不會想到她的年齡。
人可以犯錯誤，能夠改正錯誤，回頭是岸也是無可非議的。
期待麗麗的歸來，她與他老公的那場艷遇，才是經得住時間的流逝，捱得過歲月的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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