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我有一棟小木屋,不大,卻古色古香,門廊一個三平米見方的露臺放著兩把搖椅,坐在上面靜靜眺望著木屋旁那波瀾不驚的湖面,鳥兒成群飛過,點水覓食。木屋的前方有一片青草地,附近的狗兒們總喜歡在這里嬉鬧,追逐。看,那憨厚的金毛在鬧騰了一個晌午后舌頭已耷拉在外,不由分說的跳進一旁的湖水里盡情的來個沁心涼。其余狗兒們也許怕水,此刻都聚集在一株古槐樹下安然打盹,這棵大槐樹佇立在此,一面擁抱著懷中的小狗們,一面像個年長的守衛一般環視著湖邊的一切,也盡職的看護著它身后的小木屋。
夢中的木屋那么安靜祥和,在木屋的生活平靜怡然。一天的光景總是眨眼即逝,就像戀人般的擁吻,總在心里留下揮之不去的印痕。
木屋的后面是一片林子,在天氣晴朗,空氣新鮮的早晨,我總要手捧一杯熱茶,帶本厚薄適中的書,慢慢踱步于林中的小道。微風吹拂著樹葉發出清脆的沙沙聲,我仰頭,吹著口哨,撫摸著沿途能摸到的一切樹木。因為我知道,這是我們彼此間打招呼的方式。陽光透過樹葉帶來溫度剛好的暖意,沐浴在陽光中,全身的細胞仿佛也在配合著樹木般進行光合作用,微漲的毛孔盡情的吮吸著清涼的甘露。
不多時,便來到了一處被三株闊葉松包圍而成的三角地帶。我照例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封口袋,取出里面的面包屑,再用手指稍加碾碎后灑在面前一處開闊地,在旁找個地方坐下,歇歇腿腳,喝口熱茶,不出一支煙的功夫,隨著由遠而近的輕微刷刷聲,一群長著毛茸茸的尾巴,小腦袋上嵌著兩只圓眼睛的可愛精靈便會頭下腳上的從茂密的樹葉間出現在你的面前。它們用輕快敏捷的步伐迅速竄到面包屑旁,后腳蹲坐在地上,半站立著警惕打量四周,確認似乎沒有危險后便伸出靈巧的爪子迅速抓起面包屑往嘴里送。伴隨著那快如碎紙機般的咀嚼速度,地上的面包屑不一會兒就空空如也,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心滿意足的小家伙們步調統一的重又豎起高高的尾巴,拖著飽腹的肚子消失在綠油油的叢林中。
看著最后一只松鼠的尾巴消失后,我慢慢的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碎木屑,繼續朝陽光充沛的前方走去。余光中,感覺有一雙目光注視著我,我側頭,發現原來是小鹿琳達,這當然是我給它取的名字。我站立不動,雙手攤開在身前,琳達注視著我,仿佛沒有認出我這個老朋友一般。我打了個響指,蹲下招了招手,此時琳達才慢慢悠悠緩步前來。我伸手輕輕撫摸她那玲瓏纖細又不乏強健肌肉的身軀,短且硬的毛微微刮擦著手心,恰到好處的酥癢仿佛在給手心按摩一般。她那漂亮的大眼睛上整齊的排列著長長一排睫毛,偶爾眨眼時簡直迷人死了,有力的長腿悠然的支撐著她的身軀,不長一分,不短一寸。我想把全人類最權威的選美冠軍獎杯頒贈予她怕也體現不出這美麗的十分之一。在清晨的散步中,偶爾會和琳達不期而遇,起初的時光,她對我十分害怕,總要拉開很遠的距離才敢謹慎的注視著我,許是來的時間長了,或者她以動物特有的什么能力察覺我也許并無威脅后才慢慢的與我近了些距離,又近了些距離,再近了些距離。思緒飄忽中,琳達又慢悠悠的回轉身去,看了我一眼之后便邁開長腿,消失在了樹叢后。
收回目光,重新拾起腳步,驚動了草叢中的野兔,慌張的從我身旁跑去。順著野兔奔跑的方向前行二十分鐘左右,滿目的樹干枝葉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白的耀眼,平靜如鏡的湖面呈現眼前,在湖邊靠近碎石灘的地方,向外延伸三四米,有一塊裸露的焦巖,大小剛好可以臥躺一人。不知是久遠前的山崩還是什么其他原因把這塊大石帶到這里,靜靜的沉睡于此。巖石表面光滑平坦,躺在上面絲毫不覺硌人,在陽光照過之后表面更是溫呼呼的,躺在上面就如躺在天然的炕上一般,愜意舒適。
時間尚早或是沒有什么緊要之事的時候,我會安安靜靜的,找個舒服的姿勢在這里消磨很久的時光,或小憩,或冥思,再或者什么都不做,腦袋放空,任由吹拂的風把思想的花瓣帶到任意的地方,盡情徜徉。而今天恰巧便是這么個時間尚早,沒有什么緊要之事的好時光。抬頭看看沒有云朵的湛藍天空,低頭看看把藍天整個擁入懷中的廣闊湖面,一望無際的海天交融,就像情侶般彼此相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好不浪漫愜意。此時唯一要做的便是舒舒服服的閉上眼,讓巖石和陽光的混暖包裹全身,偶爾魚群拍打水面響起的節奏韻律充當“搖籃曲”,趕赴與周公的相會去吧。
不消多時,體乏便難覓蹤影了。睜開眼,陽光不再那么刺眼,湖邊吹來的微風讓皮膚上細密的汗珠駕風而去,如被大自然沐浴更衣后的身體涼爽干凈,頭腦頓時清明起來。這時便安安靜靜的翻開書本,看上那么兩頁,如若帶在身邊的剛好是《瓦爾登湖》的話那就再好不過,此時此景,我想不到還有什么書能比盧梭為我們講述的那片湖水叢林更符合現下的所見所得了。
時光似乎回轉,目力所及處,一個瘦肖的身影拿著一把短斧,彎著腰,弓著背,正在分解一截木樁。鳥兒從他頭頂飛過,留下一串銀鈴般的聲響,松鼠在樹頭,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他,野兔飛快的跑開,不時停下張望,湖邊喝水的小鹿被節奏的敲擊聲吸引了目光。那人從腰間取出毛巾,擦去額頭上晶亮的汗珠,面帶微笑的把剛才還是一塊龐然大物的木頭,現在卻變成零碎的木塊裝進一個大包里,往肩上一抗,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向湖邊,捧起一捧湖水,咕咚咕咚的灌下,又隨手從身旁那不知什么品種的樹上摘下幾顆果子,悠悠然地送進了嘴里。末了,他擦擦手,從褲袋里取出一包食物,奮力的灑向他剛才站立的地方,仿佛是在犒勞陪他一同工作的“林中伙伴們”。做完這一切后,他帶上帽子,把毛巾系在脖子上,大步向遠方走去。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一切都是那么和諧,樹木,動物,湖水仿佛就如他的伙伴們一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依相存。
他的身影消失后,我合上書本,灑下的斜陽正在向我揮手,告知我它一天的工作已快結束。我微笑的看著被金色湖面反射到樹林中的光影,想來湖面也在和林中樹木相互揮手告別吧。我又重新慢慢爬起身,整理好衣物,像來時一樣慢慢巡路而去。我向天空,樹林,湖面揮揮手,心中默念,我的朋友們,夜晚總會過去,朝陽總會升起,當你們披上金色的外套時,便是我們再次聚會的時光。此時,我要回到屬于我的小木屋了。
睜開眼,穿上外套,擠進匆忙的人流中。瓢潑的大雨,積水的路面,馬路旁拋錨的汽車,焦急等待救援的駕駛,一旁疾馳而過的車輛,濺起的一灘灘水花,一臉疲憊默然的人群,拉開了漫長一天的帷幕。
夢中我有一棟小木屋,屋前有片湖,屋后有片林。木屋雖小,遮風擋雨卻是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