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啦啦啦~她們已經(jīng)被風(fēng)吹走散落在天涯......”蔣小米站在K房的沙發(fā)上才唱了一句眼淚就嘩地流了下來，最后她泣不成聲卻仍然堅持把后面的歌詞念了下去，她說：“有些故事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歲月中已經(jīng)難辨真假······”

? ? ? ?我知道，本來我們的故事還沒有那么快結(jié)束，本來我們可以走得更遠，如果沒有發(fā)生那件事。

? ? ? ?從西藏回來之后，我們的生活在此回歸正規(guī)，大家也開始準備來年畢業(yè)論文。老海三天兩頭地跑出去。他輔修了美術(shù)專業(yè)，相對于本專業(yè)他更想畫好他的結(jié)業(yè)畫。有一回他出去四五天也不見回來，起初我以為他像往常一般去外地采風(fēng)了，也沒太在意。然而幾天之后發(fā)現(xiàn)他的手機怎么都打不通，打了幾回我的手機自己響了起來。我剛接通，對方就說：

? ? ? ?“海子快死了！”

? ? ? ?海子早死了，一九八九年的春天他就死在山海關(guān)了。

? ? ? ?我想他說的或許是老海。

? ? ? ?我說：“你是誰？你想怎樣？”

? ? ? ?對方并不正面回答我，而是說：“海子快死了，你最好快些拿錢來贖他吧。”他的口氣冷冰冰的，像是背書那般冷漠。

? ? ? ?我聽了心中一緊，電影上的各種綁架撕票的鏡頭從我腦海中飛馳而過。我盡量使自己冷靜下來，試探地問道：“海童現(xiàn)在的情況怎樣了？”

? ? ? ?我話剛說完，對方的語氣便做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轉(zhuǎn)，聲調(diào)也陽光了，而且感情飽滿。他訝然道：“哦哦，沒錯，是你了！是你了！”

? ? ? ?我被他搞的一頭霧水，說：“你們綁票公司的人都是這么熱情的嗎？”

? ? ? ?他說我是誤會了，趕忙解釋。聽他的口氣，我似乎都能看見他在電話那頭緊張地揮手。他說：“我不是綁票的。你的朋友海童被抓了，在xx派出所，他情況很不好，你快些來保釋他吧。”

? ? ? ?幾番言語下來，我才知道他原是受了老海拜托才幫忙打了這個電話。事后我得知，那句“海子死了”也是老海教的，而老海的原話是“老子快死了”。

? ? ? ?那人又囑咐了幾句，想是怕我忘了。之后他說是公共電話，快沒錢了。

? ? ? ?我說：“好的，非常感謝你。”接著便聽到“嘟嘟嘟”的掛斷聲。

? ? ? ?掛了電話，我刻不容緩地往那個派出所趕。我把滿腦子的疑惑暫且拋開，沖到街口剛好截到了一輛的士，上車之后我更恨不得自己來開，直到車子發(fā)動之后我才逐漸冷靜下來。

? ? ? ?老海的為人我是清楚的，他縱使有縛雞之力，也無殺雞之心。他除了畫畫什么都不會，什么也不想。然而他卻被抓了。這一切似乎都不合常理，我甚至還做了幾種假設(shè)：

? ? ? ?比如，老海被押在公堂之上，大呼著“冤枉”，然而縣老爺正眼都不瞧他，只叫衙役用刑。老海硬生生挨了三十大板，仍是面不改色地說：“我要求見我的律師。”不過這個假設(shè)很快就被我否決了，因為老海根本扛不住三十板子。

? ? ? ?又或者，老海用章魚丸和城管火拼（老海有一個章魚燒的攤檔，出去采風(fēng)的時候經(jīng)常順便賣章魚燒），他以迅雷手段擊倒兩名城管，一男一女。最后他手上僅剩的一顆章魚丸不甚滑落，眾城管伺機大笑著一擁而上。然而讓人始料未及的是，老海最大的殺招竟是“章魚丸之棒”。于是乎，棒到之處，血雨腥風(fēng)。可惜的是老海終因寡不敵眾而伏誅當場…

? ? ? ?停，停，停！

? ? ? ? 越是到了后面我腦海中迸發(fā)出來的假設(shè)就越是不著邊際，反而讓我的心緒更亂。然而胸中縱有千思萬緒不能平復(fù)，我的腦袋還是清醒的。我留意到車身正緩緩地駛過一棵粗壯的榕樹，而相同的情景已然重復(fù)四次有余了。那樹本身并不顯眼，但樹干某處貼有幾張“包治性病”的傳單。這些傳單看似貼得隨意，但是只要你留心看就會發(fā)現(xiàn)其實在樹的正面拼了一個“王”字，樹的背后還有一個“八”。我之所以對此了如指掌，是因為這正是出自本人做兼職之時的無聊之手。

? ? ? ? 我問司機大叔說：“師傅，我們是不是迷路了？”

? ? ? ? 他揚了揚聲調(diào)，像是個賣菜的阿姨在哄騙買菜的老鄉(xiāng)，說：“沒有沒有，去派出所就是這條路，絕對沒有差錯，你要相信我。”

? ? ? ?我說：“我也知道是這邊去，問題是我們已經(jīng)兜了五圈了。”

? ? ? ?那大叔見我識路，以為我是本地人，反應(yīng)奇快地大呼自己是外地人，不認識路。接著他怕我追究他責(zé)任，就又大說特說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的不容易，每天是怎樣的起早貪黑。他甚至還告訴我他家的冰箱出了毛病，老不能保鮮。之后還接二連三地說到他家的那只花貓和隔壁家的鸚鵡是怎么個不顧倫常，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情罵俏，這事最終使得他八十歲的老父親頗受打擊，幾乎自盡不已。說話間，車子再一次經(jīng)過了我們小區(qū)。生活似乎總是這樣，你越是趕時間，往往越不能如你所愿，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會跑出來阻撓你。

? ? ? ?我說：“好吧，我今天趕時間，您明天再跟我說你表妹意圖要和你女兒私奔的事情吧，我要下車。”

? ? ? ?他一看我要下車，就又使出了苦肉計，說：“小兄弟啊，我不是想訛?zāi)沐X，只是我實在是不敢載你去公安局啊。”他拍著胸脯向我保證，說他不敢靠近公安局并不是做過什么強奸婦女的勾當，而只是怕交警收繳了他的車，因為他是無證駕駛。他是個大好青年，只是對交警存在愧疚。

? ? ? ?我說：“我去的又不是交警大隊，是去派出所，交警又不在派出所。”

? ? ? ?他說：“這就對了，當我意識到你只是去派出所，并不是去見交警時，我是真心誠意想要將你送過去的，可是這時我已經(jīng)帶著你在原地繞了幾圈，從犯罪性質(zhì)上來說，這已經(jīng)構(gòu)成了欺詐罪，就又得歸派出所管了。”

? ? ? ?所以，他被迫在犯罪的道路上越陷越深，越繞越遠，以至于繞來繞去而不能自拔。

? ? ? ?我說：“我相信你，但我還是要下車。”眼看車就要繞第七圈了，而我身上只有六圈的錢，所以我更急著要下車。

? ? ? ?他見我還是要下車，很是生氣，雙手使勁地砸著方向盤，喊道：“你要是相信我，為什么要下車？是不是看不起我？”

? ? ? ? 我怕他將方向盤扯下來砸我，雖然我不怕痛，可是沒了方向盤是會出車禍的，我怕死。我趕忙掏出錢來說：“你看，這里是車錢，我不尊重你怎么會給你錢呢？而且這還是六倍的錢，說明我尊重你比別人多六倍。”

? ? ? ?聽我這么說，他很感動，就又推辭起來。我眼見這樣下去就更是沒完沒了了，就假裝生氣，說：“你不收我的錢，才是看不起我，我可要生氣了。”如此這般，他才勉為其難地將錢收下。

? ? ? ?就在下車的時候，司機大叔語重心長地建議我說：“其實你要去的那個派出所就在前面第五個路口右轉(zhuǎn)三百米處xx洗浴中心對面，走過去比搭車都快，因為可以省下等紅燈的時間。”

? ? ? ?我很感激他，因為他給了我一個不錯的建議。于是，我按照右行原則一路走去，果真很快就走到了一處“洗浴城”。放眼一看，對面還真就是我要找的那家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