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45章
清晨的山間小路人跡稀少，冰兒行至一岔路口，聽得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
她躲入旁邊樹叢，見幾個修靈山弟子縱馬馳過，如此接連奔過三波人馬。
冰兒觀察他們是去往不同方向。想來范凌風已下令追殺她，且有可能通知了其他各派一同緝拿。想到范凌風的手段，她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冰兒不再走小路，選馬兒難走的叢林，迂回去往燕城。
終于將至燕城。冰兒換了男裝，扮作進城的書生，又用黑炭在臉上隨意點了幾個麻點。
未到城門口，她遠遠看到多了許多士兵把守，進城百姓被列為兩行，一一盤查后才予通行。
冰兒有些躊躇，暫找了城外的一家客棧住下，先打探情況。
為了避人耳目，冰兒白天呆在客棧中，至晚上人少時，問小二點了些餐食端上屋來。
那小二看起來機靈，年齡約摸二十出頭，在客棧中接觸走南闖北的客人，言語間也有些見識。
冰兒請小二將餐食放在桌上，拿出一兩銀子作為飯錢，又拿出一錢碎銀遞與他道：“承蒙小哥照顧，這是辛苦費。”
那小二客氣道：“謝謝客官！好說話。”
冰兒道：“我一介書生，膽子小，初次來燕城無熟人照應。想向小哥打聽下，看是否有機會在燕城討個生計。”
小二問道：“不知客官想打聽燕城內哪家府上？”
冰兒道：“不知言王府如何？”
小二道：“客官真有眼見！言老王爺父子如今均在朝堂效力，言小王爺娶妻國相之女，聽說已喜得貴子。言小姐嫁的是當朝太傅二公子，也是前程錦繡。如客官能進得言王府，至少能得衣食無憂。”
冰兒夸道：“小哥雖在燕城外，但對城內之事如此熟悉，真是難得！”
小二自得道：“我家叔叔在城內的燕京大酒樓做事兒，達官顯貴私宴都設在那里，還常訂不到位兒呢。”
冰兒繼續問道：“不知肅王府是否合適？”
小二臉色一變，先朝門外看看，走過去關了門，低聲道：“這位客官，你在燕城內外可千萬不能再提肅王府。”
冰兒故作驚訝道：“為何？”
小二道：“客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肅王府剛出了事兒。聽說是丟了先皇賞賜的御圖，本被朝廷下獄問罪。不料冒出兩個人拿假圖前來救人，肅王府的獨子蘇子博還因此抗命逃跑，被禁軍衛士就地正法。”
冰兒的心又被撕碎，強忍悲痛道：“那肅王府其他人呢？還有那兩位拿著假畫之人又是何人？”
小二道：“肅王府的人都被押入天牢。聽說是新皇繼位不久，念在肅王爺曾幾次救過先皇，獨子又已亡，暫未治其死罪。但御賜失畫尚無下落，至今仍關押在天牢。至于當時闖府之人，聽說一男一女，那女的已經逃走，男的被抓后死不開口。前幾日還有人試圖闖牢未成功，朝廷想順騰摸瓜，尚還押在天牢。”
冰兒心道，如有人試圖闖牢，應是去救青弟。師父不會去搭救，那可能就是云兒和婆婆？
但若搭救未成功，要想尋她們一起幫忙也不容易了。即使加上云兒、婆婆，再和聞公一起，憑她們幾人之力，也難從天牢救出青弟和阿九等人。
冰兒正思量著，那小二道：“客官，你如想進城，可要做好幾日的打算。因有人竟在燕城內鬧事，還從禁軍眼皮下逃走，新皇上極為震怒。禁軍怕被皇上責罰，已在全城內外嚴查緝拿，如今這進城可不太容易。還好你是位書生，如女子進城只怕更難。”
冰兒道：“多謝小哥！我再思量下，如燕城生存不易，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小二道：“也并非不易，我看客官非普通人，敢來燕城應也滿身才華。燕城的新皇上登基不久，正網羅人才，說不定也能出人頭地。”
冰兒又給了小二兩錢碎銀，說借他吉言。小二感謝而去。
冰兒思來想去，一時沒了主意。
這燕城暫是進不得了，她孤身一人不僅救不了青弟阿九，也無法洗脫子博和肅王府罪名。可是，不能去燕城，也回不了修靈山，聞公又不一定在飛云山，她能去哪兒呢？青弟和阿九尚在牢中受苦，怎么辦？
冰兒看著床頭熟睡正酣的狐寶，將頭挨著它毛茸茸的身子，輕輕撫摸它柔軟絨毛，潸然淚下。
次日晌午，冰兒簡單收拾了下。狐寶傷未痊愈，還有些虛弱。冰兒留它在房內休息，自己下樓去吃些東西，再打包帶些好上路。
冰兒到樓下時已過了飯點，大廳內只零星幾桌客人。
其中一桌是一位老者帶著一位姑娘，老者弓背駝腰，姑娘眉清目秀。他們帶著琵琶、二胡等樂器。
隔一桌坐著三位男子。其中一位頗引人注目，約摸三十歲左右，青衣束身，眉目陽剛，似是練家子，但又氣質儒雅。他見冰兒從樓上走下，也打量了兩眼。
冰兒在他們斜對桌坐下，小二熱情地上前招呼。冰兒點了一盤牛肉、一碟小菜和燒餅，又請多打包些牛肉和燒餅。
小二道：“客官，你不打算進城了嗎？”
冰兒道：“在下才薄，還是另去他處尋生計。”
小二嘆道：“燕城是天子腳下，沒有比這更好的發達之地了。”
冰兒道：“小哥抬愛，能立足即可，不求發達。”
說話間，進來四五個江湖人士，在冰兒后方靠著墻角坐下。冰兒見衣著打扮是飛天派弟子，當下謹慎起來，小二忙著上前照顧。
后腳又進來幾個守城士兵，吵吵嚷嚷道下了崗位來吃飯。他們挨著那姑娘和老者坐下，大叫小二快些上菜。
冰兒的餐食剛上，即時就走難免惹人生疑，便低頭吃飯。
飛天派弟子邊吃邊聊，說話雖輕，冰兒離得近，側耳凝神還是聽到幾句。
只聽一人道：“師父讓我們下山傳報修靈派和無涯派，據說清月教出了內亂，有機可趁。”
另一人道：“邪教那個妖女雖把秘籍給了師父，卻在書頁上下毒，害師父毀了容。師父恨死了她，巴不得早日消滅清月教。”
“那邪教教主消失了大半年回來，清月教轉眼又死灰復燃。加上那烏石崖易守難攻，我們幾派聯合，也不一定能攻上去啊。”
“誰說要攻上去了，聽說那妖女不知何故出了烏石崖，邪教教主也出崖尋她。只要他們不在烏石崖，我們就有機會。”他們說著，聲音越來越輕。
突然那桌守城衛士中有人叫道：“呦，還帶著二胡呢？會唱小曲吧？”
一衛士喝了點兒酒，借著酒勁走到那姑娘面前。
老者見狀，趕忙起身道：“這位官爺，我們爺倆是進燕城討個生計，這就走了，不耽誤各位爺吃飯。”那姑娘也慌忙起身。
幾個守城衛士站起來將兩人圍住，為首那衛士道：“你們要進燕城，好說。小姑娘給我們爺幾個唱幾曲，就放你們進城。”小姑娘憋得滿臉通紅。
那衛士伸手摸小姑娘臉道：“呦，還害羞了？別怕，唱好了爺有獎賞，跟著爺有吃有喝，保你不愁。”幾位衛士在旁哄笑。
老者將姑娘拉至身后，跪下道：“官爺，姑娘年紀尚小，請放過我們吧，給爺們磕頭了。”
那衛士見老者一再阻攔，很是惱怒，道：“哼，朝廷正在捉拿重犯，我看這女子就很像，跟我們去官府走一趟吧！”說罷，他伸手就去抓那姑娘。
老者被他重重推到桌旁，額頭撞得鮮血直流，小姑娘掙脫衛士抱住老者大哭。
飛天派一桌有人剛站起，被身邊人拉了拉，又坐下了。
那幾個衛士一起上前扯拽，冰兒一掌拍在桌上，“啪”的一聲響，頓時成為大堂焦點。
那幾個衛士先是愣了下，見是一位文弱書生，摸著武器慢慢圍上來。
冰兒坐著不動，冷言道：“堂堂燕城衛士，光天化日之下欺負良家女子，請問你們眼中可有王法？”
那為首的衛士道：“我們執法，關你屁事！你要是個女人，連你一起抓！”
冰兒道：“既食皇糧，當為天子效命，為國家盡忠。你們所執之法，可是天子之法？”
提到天子，那衛士酒醒了一半，道：“是又如何？”
冰兒道：“天子之法是讓你們動用私權，欺壓百姓，凌辱弱小嗎？”
旁邊一衛士大聲叫道：“他娘的！大哥，別和他啰嗦，把他一起帶走！”
說罷那衛士上前就來抓冰兒，冰兒縮身閃到一旁。衛士急了眼，舉刀便砍。
冰兒剛巧閃到青衣男子那桌，順手抽出一人的利劍，與那些衛士拼殺起來。
守城衛士自知理虧，見她一外來書生，仗著人多便下了死手。
冰兒只是出于義憤阻他們罷手，此時不愿再惹事端，傷了幾人仍被纏斗。
那為首的衛士趁她忙亂，狠狠一劍刺向她小腿，卻被一個不明飛物彈傷了手腕。接連幾個飛物射來，幾個衛士都腿彎中招，跪倒在地。
他們四下張望，知暗中有高人相助，一邊爬起來往外跑，一邊叫道：“臭小子，等著！”
那姑娘攙扶著老者過來道謝，冰兒扶起道：“你們趕緊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她又從拿出一些銀兩道：“那些人是燕城守衛，你們不能再進燕城了，另找地方謀生吧。”
老者和姑娘千恩萬謝，互相攙扶著趕路去了。
冰兒正要將桌上打包食物拿起，旁邊伸過來一把劍壓在了包上，有人道：“且慢！”卻是飛天派弟子，已將她去路攔住。
冰兒道：“幾位不知有何請教？”
一飛天派弟子道：“請問閣下是何門派？”
冰兒道：“區區一書生，無門無派。”
那人道：“哦？那為何閣下會使修靈派劍法？”
冰兒道：“我不知什么修靈派，我與幾位素不相識，是不是認錯了人？”
飛天派弟子道：“我們接到傳書，范掌門說門下一弟子勾結邪教，背叛師門，罪不可赦，見者人可誅之。閣下獨自一人，又會修靈派劍法，豈不是很可疑？”
此時，坐于一旁的青衣男子開口道：“會使修靈派劍法，也并非修靈派弟子。”
飛天派弟子見他氣場強大，問道：“此話怎講？閣下又是誰？”
青衣男子道：“修靈派劍法出自劍宗蕭清風，他的傳人眾多，只是修靈派最為出名。其他派別雖劍法相似，但名字不同，有人會用也不足為奇。”
他見眾人不服，便對飛天派為首弟子道：“閣下不信，可以一試。”說罷，青衣男子取劍，做了個請的姿勢。
飛天派弟子道：“那賜教了！”
青衣男子顯然只出了三分功力，均是點到為止。
幾招之后，飛天派弟子停了手，道：“果然與修靈派劍法相似。閣下劍法精湛，請問尊姓大名？”
青衣男子道：“在下無涯派上官清嘉。”
飛天派弟子與冰兒均是一愣，飛天派弟子問道：“不知閣下可帶銘牌？”
上官清嘉拿出腰間銘牌，上刻有無涯派獨特標識及名字，無涯派內擁有此牌者不超十人，且見牌如人。
飛天派弟子道：“閣下就是無涯派的首席大弟子，在下領教！”
上官清嘉道：“不敢當！”
飛天派弟子道：“在下剛好要找貴派傳信，商議一事。”
上官清嘉道：“這邊請。”
飛天派弟子對冰兒拜道：“剛才多有得罪！”
冰兒未言，點了下頭，又朝上官清嘉點頭致謝，轉身上樓。上官清嘉目送她上樓，若有所思。
冰兒鎮定走進屋，忙抱起狐寶出了客棧，想還是先去飛云山，邊走邊想辦法。
剛走出不遠，她聽聞背后一片腳步聲，卻是一隊衛士在吆喝找人。其中兩個正是客棧里欺負弱小的衛士，她忙避于墻角。
這城外的街道不大，冰兒東躲西藏，眼看就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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