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志集·雷海

陸洲極西,雷海之域,有一禿島。島上生樹——千年古櫟,其上有鳥,曰:曜隼。海岸腐熱,蝎草雜生。

——《異志集·雷海》


我盯著石桌上那一堆黃黃白白的“疙瘩兒”,不自然地開口:“何物?”

然后我看到對面打陸洲來的那人,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這可是好東西??!幾乎沒有它買不到的,先生莫不是嫌少吧?”

呵,千篇一律的說辭!

不及我開口,那人又從包袱里提出一小袋,“咯嗒”一聲輕放在桌上,然后從中摸出一質地勻稱的雕花木盒,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打開,“這下可算足夠了吧?”

我看著那顆球狀物體,絢爛奪目,熠熠生輝:“何事?”

那人滿臉堆笑:“聞說這島上珍草難得,此番前來便是打算長長見識,不知先生可否引見……”

“喏”我抬手指了指窗外:“岸處甚多,自行去罷!”

然后我面無表情地目送他離開。

對,是離開,離開人世。

雷海這極西腐熱之地,海水自是異于其他,遂,腐熱的溫度才得以滋養出——紫莖蝎草。而近些日子來我這兒拜訪的人,卻都說那是什么神草,擁有那草便可什么都能得到,包括無盡的壽命。

然而,別說能得到什么了,就連他們自己所擁有的他們都守不住,又比如生命。

方才送我東西的人此刻已奔向了岸邊,滿臉激動,紫色的蝎草近在眼前,可岸灘泥淖濕滑,我眼瞅著那人鎮定地從包袱里掏出一件東西,然后又鎮定地把自己裹了個嚴實,這才一步一步朝著水邊的蝎草走去。

防水甲么?比起先前那幫人,的確聰明多了。

不過僅十步之遙的岸灘泥地便能摘得蝎草??伤胚~出五步,那淤泥便至腰間,身后行過的泥洼瞬間被海水填滿。那人深呼一口氣,默念道:“快了快了,還有五步便可!”

我看了看石桌上的事物,順手拿起那顆閃閃的球兒,有意思。

還有四步……三步……兩步……一步!此時海水正漫到他頸處——離防水甲一寸的距離,好險!那人小心翼翼地握住一顆紫莖蝎草,輕輕拔出。

“阿彌陀佛!萬幸!夫人,我居然做到了!”近乎是癲狂的表情。然而蝎草根上帶的雷海之水,還是毫不客氣地濺到了那人臉上。

那人尚來不及掙扎,一抹黑色的煙霧自他臉上散開。頃刻,海水嘟起熱騰騰的氣泡,浮上來一團黑黑事物——防水甲。

“啾”一聲,曜隼自古櫟上滑翔落下,停在岸邊漫灘,似在查看那人去了哪里。

貪婪的人類啊,難道不知道生命才是最寶貴的么?

“曜,你看,又有人從這島上離開了呢!”我對著曜隼面無表情道。

“啾啾~”曜隼撲扇著巨大的翅膀,表示贊同我的觀點。

我拍了拍衣襟前曜隼扇過來的脫落羽毛,然后習慣性地望向西邊天——海天相接處,殘陽若血,詭異又寧靜。

不知過去多少個年歲,永遠都是這樣的畫面。我記不清開始,只記得醒來時四肢酸痛難忍,被架在一顆樹上,而樹則生于島峰峭壁之上,這是多么絕望的境地啊!彼時海浪翻滾著沖破岸礁,蝎草盡數被淹沒,驚天拍岸的氣勢讓絕望中的我突然又充滿了希望。

對的,這世上沒有最糟,只有更糟。但是我明白,在更糟的境地里,往往能開出絕命的花。

我看見暗紫色的海水,鋪天蓋地地漫過來,帶著腐雨腥風,島上的草木蟲魚皆未能幸免!那“紫湯”繼續朝著島峰逼近,我感受到身下的樹枝在顫抖。

“嘩!”一道白芒閃過,白色的須芒極度不規則的扭曲著,蜿蜒鋪向西方殘陽若血的天空。須臾之間,落起雨來。

雨落在我干裂的唇上,慢慢滲進齒間,腥咸的、灼燙的……猛地睜開眼,我看到自己在下降——老樹承載著我的這一部分枝干,已被雨水蝕斷!哦不,那不是雨,那是雷海濁浪里——直嘯九天的水龍卷!

開始便是完結嗎?我苦笑。身下的樹干方浸入暗紫的“湯”里,一聲鳥鳴劃破長空,下一刻,我躺在了它背上,我歪著腦袋瞥見那樹枝,被“咕咚咕咚”嘟著起泡的“紫湯兒”吞噬,化為一縷黑煙,散在耳邊割臉呼嘯的風里。

再睜眼,便是這光禿禿的海島,除去島峰峭壁上的半棵老樹、曜隼、岸灘的蝎草,再無其他生靈跡象。

西島永遠殘陽若血,而東島則是恒久的黑暗。我經常沿著海岸踱步,從西到東,仰頭看天空由血紅到黑暗,每次我都希望從黑暗里出來時,可以看到不同的天空,或者不同的事物,可這無疑是妄想。

我不知道時間是否是靜止的。我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少時間,直到曜隼帶我飛上島峰之時,我看見那顆老樹曾駝過我,最后斷掉的枝干口,在腐朽的事物里,居然生出來一堆不知名的小苗。那一刻我是極欣喜的,卻也是極悲哀的。欣喜于我在這島上終于見到了其他的活的事物,悲哀于這樣長的時間里,我竟然是如此孤獨迷茫!

后來我孤獨迷茫得幾乎要瘋了,于是便對著雷海說話,對著蝎草說話,對著樹說話,似乎這樣便能分散我的注意力,減輕這禿島帶給我的滲入骨子里的死寂。無奈雷海只會“咕咚咕咚”冒著紫色氣泡,蝎草和老樹便是連葉子都不會搖晃……它們都不可能懂我,最后我竟教會了曜隼說話!

那時我便覺得,上天還算有點人性。

而后,又過去無數個年歲。曜隼也厭煩了與我說話,整日只會“啾啾”地敷衍我。于是我開始思考,所有的感覺都放在腦子里——孤獨、委屈、迷茫……既然我能感受到孤獨,那這說明我本來可以不孤獨,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世界,那里的事物想必不會如我這般孤獨。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曜隼,而曜隼則是不理睬。我異常憤怒,氣走了曜隼。

我眼瞅著島峰峭壁上的古樹,又瞅了瞅岸灘的蝎草,不爭氣的事物苦咸苦咸地淌了滿臉。這下可好了,就剩這些無感情的事物了呢。

我又開始沿著島岸踱步,由西到東,由紅到黑。腐熱的海風吹過發梢,說不清快樂悲傷。就這樣來回往返了三四遍,最后我在東島的黑暗里看到了曜隼,確切的說,是看到了那雙綠光幽幽的精明眼睛。

然后,從它背上下來一對男女。女的紅衣墨發,婀娜婉轉,男的眸色深沉,沉穩凝練。我被這么一種美深深震懾著。

陌生、卻向往。

他們在我簡陋的石屋住下,有了人跟我說話,日子仿佛不再那么孤獨。

從他們口中我得知,世上確有我想象中的地方,不似我這禿島,這般冷清、這般死寂!

那便是東方陸洲!

東方陸洲,河流山川,草木蟲魚,花蝶鳥獸,我雖見過卻不曾享受過——曜隼救了我,待我那時睜開眼,原本簇生著奇花異草的海島,竟就被雷海悉數吞噬,那樣脆弱!我嘆息著聽他們繼續講著月升日暮、四季更替、滄海桑田……變動的、鮮活的,總好過這島上死一般的沉寂。陸洲的一切都那樣美好,對我是致命的吸引。

我不由得問他們,既然陸洲這樣美好,為何還要來我這禿島?

——陸洲固然是美好的,但只有擁有了恒久的生命,才可以讓這美好在心中延續。

我驚訝于男子這樣的回答。然后他們向我道明了此行的目的,說是要尋一種神草,便可得其所想。

那便是蝎草了。

我朝岸灘指了指,面無表情,然后目送他們離開,離開人世。

我常懷疑自己的手是不是鬼手,不然怎么等我在外人面前抬起它時,總是將人引向死地?曜隼已不再說話,只傳密音于我耳中:“他們本就是奔著死而來的,無你指引,他們也能千辛萬苦費盡心機,然后義無反顧地死去、死在雷海之水。妄念即死、貪婪即死。”

我似懂非懂。

然而,接下來的日子里,我漸漸明白了曜隼的說法。

書生來了,拿出傳世墨寶;農戶來了,拿出美食瓊釀;商人來了,拿出金銀珠寶;歌姬來了,唱歌美妙的歌謠;更有甚者,說要陪我終老……有這些東西這些人,我不再孤獨迷茫,我是開心的??勺罱K他們都問尋我神草何在,于是我冷硬著一顆心,抬手,將他們引向了死地。

可憐的人啊,本就擁有的東西不好好珍惜,一心追尋著死,那便是神也救不了他們!

書生、農戶、商人、陪我終老的人……他們一一死去,死在雷海之水。

妄念即死、貪婪即死。我在心里默默鄙視這群人。然后世界又安靜了,死寂了,孤獨、迷茫,暗潮般襲來,我委屈極了。

我找到曜隼,求它載我飛過雷海,我無時不刻地向往著東方陸洲,它的繁華與沒落,悲喜與鮮活。

曜隼綠光幽幽的眼睛看著我,閃著精明的光,半晌,它居然又開始說話了:“好。我帶你去陸洲!”

腐熱的海風拂過發梢,我在曜隼背上,俯瞰著浩淼無盡的雷海,然而東島暗無天日的什么也看不清,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死寂。終于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呢!我滿心歡喜,不禁摟緊了它脖子。

昏暗的空間里,我迷糊著只覺得耳邊的風,由腐熱變得清新,漸漸的我看到了那些陸洲人稱之為天的東西,是我從未見過的明艷、蔚藍,不可捉摸。我坐直了身子,清風灌耳,未束的長發被風吹向身后,腦袋立馬清醒了不少。我有些興奮地拍拍曜隼問它還有多久可以到達。

“前面就是了。抓緊我。”礙于飛行,曜隼傳密音予我。我乖乖摟緊它的脖子。只見曜隼半闔了翅膀,一人一鳥疾速地從空中滑翔下去。風將我的長發卷得糾結成一塊,我索性一頭埋進曜隼的黑羽里。

蔚藍的海,細膩的沙岸,真實美好的無可比擬。

“到了?!标做婪畔挛液筠D身要走。

我忙抓住它翅膀上一根羽毛:“你去哪?”

“回我該去的地方?!标做朗栈爻岚?,“這支黑羽就當是紀念,欲尋我,以淚灌之,我便會出現?!痹捳f完便已飛上九天,快得像離弦之箭。

細碎的風吹過,我拿著這支黑羽,出神地望著天空,那方曜隼離開的天空——它早已在視線里縮成一個黑點,很快便消失不見。

有些路終究是要一個人走呢!

眼淚吧嗒一聲落在手背上,正想在衣襟上蹭掉,卻有人遞來素白的帕子。我把黑羽揣進懷里,回身。那女子荊釵布裙,一身素白,倒也嫻靜,讓我想起陸洲人所說的白芷花。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但愿我沒有接下那方素帕??墒且磺卸疾粫貋?。

風從海上吹來,沒有了雷海的腐熱之氣。我是真實地站在陸洲的土地上,真實地呼吸著清新的空氣,真實地看到山川草木、花鳥蟲魚,還有素衣女子恬靜的笑——鮮活、明亮。

陸洲對我而言,如此陌生,卻也如此美妙。女子帶我回了她的居所,問我從何處來。我坐在青竹凳上抬眼笑道:“自雷海而來?!比缓罄^續細品她煮的新茶。

不知是聽了我的回答還是其他什么原因,她居然面色蒼白了起來,我起身欲扶住她,卻見她后退一步挨著竹籬,猛地捂了臉面轉身,然后劇烈咳嗽起來。

“別、別……過來!”她微弱地喘著氣推開我。

我瞥見她袖角的血跡——陸洲人所說的癆病么?

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卻緩和了氣息,笑看著我:“舊疾,不礙事的?!?/p>

她的眼睛里透露著哀傷,那是宿命的悲哀吧?

而日子照常過。

她常同我看月升日暮、四季更替、河流山川,草木蟲魚,花蝶鳥獸……但她最喜歡站在我們初遇的地方發呆——蔚藍的天,蔚藍的海,細膩的沙岸,素白的她,這在我心中便是世間美景。

一次,她遠望著海面,問我喜歡什么。我說,我以前喜歡不一樣的生活,可現在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即便今天是昨天的重復。

我以為她會高興、會恬淡地笑??赡翘嫖揖U起長發的手卻突然一滯,然后又顫抖著將木釵固定好。我回頭,她在哭泣。我將她擁在懷里,自己好像越來越離不開她。

可她的病卻一天天惡化下去,藥石罔效。我心底一陣抽搐,又感受到了那種迷茫。

跌跌撞撞走在街市上,我突然想起了曜隼。它一定能幫我的,可是我卻沒有眼淚,我執著那支黑羽,迷茫又孤獨。

忽聞一聲啼哭,一個幼童摔倒在地,豆大的淚珠兒簌簌掉落。我喜極,奔過去扶起幼童,他的眼里滿滿的噙了兩泡淚。但卻在我扶起他后,停止了哭泣,好奇地打量著我。我急得顧不得顏面,兇惡地嚇唬他,幼童“哇”一聲急促地哭了出來。我小心翼翼地接住兩顆晶瑩的淚珠,迫不及待撒在手中的黑羽上。

然而卻從眼前伸出一只手,惡狠狠地奪了黑羽,一腳踩在地上。

一個屠戶滿臉橫肉地吆喝道:“大膽巫賊!快來人?。 ?/p>

瞬間,一群人朝我這邊涌過來。

見勢不對,我起身疾跑,竭盡全力。最終沒能逃脫掉,卻反害得竹林隱居的她也被牽連。

“呀!就是這個癆鬼!還以為和她丈夫,一年前一起死了呢、沒想到躲在這荒郊野外、勾結巫賊,茍且偷生!”屠戶將她撂在地上,一臉嫌惡。

我憤怒地掙扎道:“我不是你們所說的巫賊!請放開她!”

“你竟想偷取孩童的眼淚,那可是陸洲最為圣潔的東西!除了巫族人,誰會干這種下三濫的勾當!”屠戶義正言辭。我竟無言以對。巫族也好,陸洲也好,我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那也請你們放了她,她是無辜的?!蔽規缀跏前蟆_@個女子,總歸是美好的,起碼在我心里是美好的。

“我本、本就是……將死之人……”她用袖子拭去嘴角的血污,笑著看我,淡然又悲哀……

然后,我們被一群陸洲人推推搡搡,送上了高臺。

人群激憤著!

明艷的火把跳動著、舞蹈著!終究是鮮活的生命??!

想不到我就這樣被燒死在祭臺上,一種超脫之感油然而生……只是為什么我卻升到了半空?

祭臺下,燒死異類的“義舉”還在進行著。祭臺上,素白衣裳的女子,早已在刑架上面目全非、化作焦黑一團,終究是我守不住的東西?。≡倏纯戳硪粋鹊摹拔摇?,居然已燒作一團灰燼,當真是人命微賤!

曜隼這時出現在眼前,我忽然之間很想哭。我為什么要來這陸洲?比之雷海,居然還是這樣痛苦!或許死去便可終結這一切……

可為什么我沒有死去?我問曜隼。

曜隼沒有回答,只用它那蒼勁的雙翅將我緊抱,我摟著它的脖子,埋進黑羽里泣不成聲。

走吧,離開這兒,去我們該去的地方。曜隼把我放在背上,振翅高飛,我離祭臺越來越遠,直到人群紛雜的聲音再也聽不見……

耳邊的風漸漸腐熱起來,想來該是雷海的域界了。我猛地翻身坐起來,一把按住發間她送的木簪,險些被風刮走!木簪躺在手心里,安靜、冰冷。連帶著我的心也開始冰冷起來:“為什么、為什么我沒能同她一起死去?”

“不,你確確實實已經死了,不過也確確實實尚且存在?!标做榔届o回答,我卻訝然,這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雷海之神,這是你該知道的。雷海本是不存在的,可自打東方陸洲有人生存繁衍之后,在極西之地便相應地聚生出了雷海。說好聽些是雷海,其實就是那陸洲人的妄念貪婪所聚成的污穢之所罷了。雷海之神即是妄念之神,陸洲不滅,你將與其同在?!?/p>

這樣突如其來的事實,我一時啞然。

曜隼載著我越過了島峰,我看到禿島的峭壁上,千年古櫟斷掉的枝干處,長出來蝎草。

曜隼停在西島岸灘上,我從它背上躍下。西天的殘陽依舊紅得似血,寧靜詭異。我把手里的木簪握緊,正打算拿到石屋,卻發現岸灘的蝎草,全然不見蹤跡!

曜隼說那蝎草就是我父母的本身。我父母曾是這雷海的守護者,可他們卻相愛了,生下我之后統統遭到反噬——因為陸洲人的妄念,只有透徹圣潔的神才能壓制。有了感情的神,已不算透徹,我的父母卻也沒能壓制過那些妄念,于是,他們祈求曜隼,帶他們逃離雷海,他們想要陸洲人那樣的生活。

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的父母為了過那樣的生活,竟以脫胎換骨為代價,讓曜隼送他們去了陸洲。所謂脫胎換骨,即就是從一個神,淪為人:以永生不滅,換百年離苦,以不染紅塵,換俗世紛雜。

那他們現在過得好嗎?我問曜隼。

死了,全都死了!你看這岸灘連蝎草都不見了!曜隼看著西天的殘陽嘆息。

蝎草……島峰峭壁的古櫟斷枝上不是還有嗎?我心急問道。

那是你的本身。曜隼回頭,精明的眼睛將我望著,“你的父母,你都見過,他們都死在你眼前?!?/p>

“你是說那個素衣女子?”我震驚。

“對,你的父母降生到陸洲,成了陸洲人,沒了神之軀,自然無法抵御病痛。你娘天生癆病無醫,你爹為了治好你娘,便來雷海尋蝎草——--那可是陸洲人眼里的神草?。∷押⑼瘯r代的眼淚都交給了你——就是那顆你常在手里把玩的球兒,陸洲人最圣潔的東西……而他最后死在岸灘上,你是知道的……你娘見你爹一去不返,便日日等在陸洲之西雷海之東——那一方蔚藍天下,沙岸細膩,海水蔚藍,可她卻不知道在這極西之地,她曾守護過的雷海是這樣的暗紫色,浸透了污穢的貪婪人心!”

“直到她等到你,也便是命數盡了。我送你此陸洲一行,你該有所體會?!?/p>

我一時震驚不已,卻又漸漸平靜,“那你究竟是什么?你又想要我做什么?”

“看見這黑羽了嗎?我就是陸洲人所說的巫族,守護雷海之神便是我的使命。我說了,陸洲不滅,妄念不滅!你將與陸洲人的妄念同在、與雷海同在——而我,將——與你同在!”

我從震驚中恢復過來,走進石屋拿出那顆我爹孩童時代的眼淚,多么圣潔的東西啊!它在我手里,映著西天如血的殘陽,絢爛奪目!

我將它與我娘贈的木簪小心包好,放在懷中。島峰峭壁,有風吹過,古櫟上,曜隼又開始“啾啾”叫著,我透徹地俯看著整個雷海,一眼便是數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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