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歲離家,在不同的城市生活學習工作,儼然已是個High Mover。醞釀著對每一座城的百種感情,被時間揮發又重現,城市如人,寫下這篇文,直抒胸臆,寄托很多種鄉愁。
北京
北京是18歲時的英雄夢想。從申奧成功那個熬夜的暑假晚上開始,從小時候登上長城的好漢心態開始,小時候的我只把那當作遙遠的首都,未曾想有朝一日會成為生活的處所。而大學時候肆意行走京城,把宿舍當成家的時光里,自然也未料到離開北京發生在如此近的將來。北京始終就像一個既近又遠的人生坐標,承載過很多真實或夢境,也總有萬千過去和未來在這里交叉。
喜歡北京,因為她的大氣,包容。每天都有無數場國際政要的會面和跨國公司的談判在這里發生,也總有無數新鮮的創業想法在咖啡館里迸發,無數的莘莘學子和北漂青年來到這里尋找夢想和未來,無數的老皇城根們在胡同街巷里維持著自己的堅守。在這里,你好像可以成為任何人。政客,商人,創客,學生,白領,文人,流浪歌手,出租司機,任何角色和階層似乎都不妨礙你在這座城里有自己生活的一席空間。
北京城的布局規整而明晰。每一環分隔出地理空間,每一個區域整理出功能分區。早晨總有萬千人奔波在地鐵,公交,出租車,還有擁堵馬路上見縫插針的載人小摩的里,從城市的四面八方涌向國貿,王府井,金融街的寫字樓;而黃昏落幕,又有同樣一撥人速率不等,時間不一地,散落回望京,回龍觀,天通苑,豐臺, 昌平,大興,燕郊。周末有無數場VC和創業者的談話在中關村的車庫咖啡里進行;有上百場講座在海淀的大學講堂發生;有數不清的live在后海和三里屯的酒吧上演;還有無數的小資青年們徜徉在南鑼鼓巷,五道營胡同。而在你所能觀察到的生活之外,還有無限種別樣的快樂和活法。你清楚地知道哪一塊地方會滿足你的什么需要,也享受這種明晰的分工帶來的直接,哪怕它帶來的單向流動被批駁為城市擁堵的源頭之一,你也依然為此一邊抱怨一邊懷有無限熱愛。
20歲前后青春恣意的年紀里,會花大把時間坐公交或者地鐵,去香山,去鼓樓,去798,去單向街,去今日美術館,去萬圣書園。那四年間的北京涵養了我豐盛的好奇心和一股子文藝情懷,去探究所謂宏大理想,也積攢小而美的心思。不停歇的奔走,自以為熟諳了大半個北京城,甚至說話都多少帶上了京片子,感受到自己是一個盛大的系統中的一部分,感受到的大概也算是那個年紀特有的雀躍。也是無比感謝那幾年的奔走,讓回憶里的北京不再是故宮,長城,寬廣的馬路和四方的建筑,她幻化成西三環的地下通道,魏公村的雕刻時光,行駛的運通110,擠過的10號線,以及稻花香,炸醬面和驢肉火燒。
大概許多年后,依然會有每年一次雷打不動的走親訪友的”回北京“。當夏天的夜晚乘著車奔馳在西三環,耳旁穿梭的是有關青春和回憶的萬千過往,好像再度與18歲的自己相逢,而北京也成了一種鄉愁。
紐約
紐約于我,從來不是生活的處所,只是在每一次飛機起落之間,是家國到異鄉的連接點;也是在Upstate New York的小雪村里生活的兩年里,對進城的最大期望。
如Paul Graham在"City and Ambition”里所提到的那樣,比起波士頓的“聰明”,硅谷的“強大”,紐約傳遞的消息常常是“你要賺更多的錢,你應該更時髦一點兒,你應該打扮得更帥一點兒。”作為世界的中心,紐約自有對它而言最簡單直接的價值判斷標準,是那種在曼島林立的高樓間,在任何一家酒店,商場里撲面而來的簡單訊息。
可是除此之外,每個人眼里大約都還有無數個紐約。她可以是大都會的古典和珍藏,自由女神像的遙遠和端莊,洛克菲勒中心的精美和現代;還可以是中央公園的安靜和悠閑,地鐵站里演奏音樂的悠揚和悅耳,以及你身邊每個New Yorker的欣喜和哀苦。
紐約是我所見過最多元而又矛盾的城市。人種和文化的多元讓這里無盡包容。每個人都在這座城市獨立生存,彼此的交集常常單薄冷漠;而人與人之間卻又緊密相依,當你需要幫助的時候往往會感受到來自陌生人的善意。沒有人會在紐約成為怪胎,因為你總會找到下一個新鮮刺激而充滿驚喜的活法;也很少有人在這里真正地融入,城市的大和多元會讓你領會到自己始終是一座孤島。"Humans of New York"大約是我理解的對紐約最好的詮釋。人們為了不同的目標和理想來到這里,過著不同的生活,從事不同的職業,他們也許過得順遂,也許過得艱難,但對在這里的生活都有一個至高無上的信仰:“Because this is New York." 然后,似乎所有的矛盾,怪異,鮮活和光怪陸離就都有了答案。
從未在紐約做過長時間的停留,也一直以一個異國留學生的視角把自己當作一個局外人去觀察在這座城市里發生的一切。而除去那些目之所及的景色,紐約為我留下的片刻,是在法拉盛吃到小肥羊和糖炒栗子的驚喜,是夜晚在Port Authority等車的忐忑;是大雪天里麻辣東村的溫暖,是深夜從Newark到New Port的慌張;是Lady M的甜,也是Americano的苦與澀。好多故事,都融進異鄉游子對食物的回憶里了。
總是跟朋友開玩笑說對紐約的”臟亂差“嗤之以鼻,卻又對她的極盡豐富毫無抵抗力。就像一個朋友說的“當火車駛進紐約,一切都開始不一樣,她是如此有活力,沒有辦法不喜歡。”
上海
對包郵區長大的孩子而言,上海必定是滿足了人生第一個對大城市的幻想。高樓林立,鱗次櫛比,車水馬龍,人山人海,按照小學生作文的寫法,我大概會把一切cosmopolitan的形容詞都慷慨贈予。
開始在這里生活之后,總是情不自禁地拿上海和其他城市做比。覺得她像紐約,物質而現代,卻極具魅力;她像芝加哥,有摩天大樓組成城市的重要景觀,和干凈而整潔的downtown ;她像倫敦,精致優雅,好似有一種孤高的氣質;她像香港,一面是摩登光鮮,一面是市井生活。而在上海愈久,愈加體會到上海似乎可以像任何一座大都市,卻又別具一格,氣質獨特。
剛來上海的時候,對周圍的一切精美懷有新鮮感。于是擁有了很多個慢悠悠的下午,一遍遍走過衡山路華山路,透過路旁的梧桐樹看法租界精致的建筑,在陽光正好的時候看音樂學院周邊露天餐吧的人聲鼎沸,安靜下來就在上海圖書館找一個自習的位置坐上整個半天。想要和朋友小聚聊天的時候,從靜安寺到徐家匯的任一個咖啡店,小酒館, 都裝得下你滿滿的舒適感。想去經歷精美與繁華,就去新天地走走。想欣賞藝術,就去看龍美術館外灘美術館看一場展。想去看看對岸,就跑到外灘的江邊,眺望陸家嘴的高樓,也瞻仰外灘N號的精美。就算游人如織熙熙攘攘,好像也總可以找到可以安靜獨立地小憩看書的場所,讓你自由自在。
跟好多從北京來到上海的朋友交談,總會不由自主地談論起,與北京的熱烈與大氣相比,上海是精致細膩,獨立有序的美。很多人說上海是功利且冷淡的。相比北京的包容,上海有更單一的實用主義價值觀,而這似乎也成為了年少時對這座城市的刻板印象。而隨著年歲漸長,對上海的了解越深,悟出的是在這種實用主義之外,在一切井然有序的安排里,是開埠兩百年,中西交融所累積的秩序。相比于理想主義者,這座城市自然更偏愛努力的實干家,更簡單直白,也更尊重每一個人的努力。
曾經在朋友圈分享過一篇“反褲衩陣地”的文章,表達的是熱愛上海的原因在于“獨身的人能在這里豐盛地生活”,大約也是說出了心中所想。這座精致而世俗的城市不愛抱團,不愛談理想,卻有著全中國最好的城市管理體系,大而便利,井井有條。而這座城市的腔調,不僅在建筑,在歷史,更在行走于每一條街巷時所感受到的生活氣質里。而在每一個加班到深夜的日子里,所看見街角便利店的光亮,大約就是愛這座城市的原因。
后記
就像人和人的遠近親疏一樣,城市自有她的氣質吸引特定的人。一廂情愿地把城與城作比較,大約也是因為這些年兜兜轉轉,在不同的時間點和成長階段里經歷了不一樣的故事和心情,自動在大腦里保留了主觀的篩選和臆斷。
看的見的城市是相似的,看不見的城市各有各的不同。還是無比認同"City and Ambition”里所說,
“偉大的城市吸引有抱負的人。在城市里徜徉時,就能感覺得到。城市在通過幾百種方式向你傳遞著信息:你能做得更多;你應該再努力一點兒。這些信息千差萬別,令人瞠目。
要是在一個城市過得很自在,有找到家的感覺,那么傾聽它在訴說什么,也許這就是你的志向所在了。”
對每一個異鄉有心懷好奇的探索,也隨時準備可以在一座喜歡的城市踏實安然。此心安處,即是吾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