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時間簡書沒發文了,心理上感覺有半個月之久,仔細一看大約是一個多禮拜。
這段時間在準備許多的事情,寫了很多稿子,還有音頻。
自己也得抽空讀書,回頭來說,這些書也是為了寫這些東西準備的。
公眾號的出現,讓寫作變得很不一樣。
以前寫一本書,跟現在寫一本書可能時間差不多,但如果有公眾號,拿寫公眾號的時間寫書,那感覺就變得不一樣。
以前一個人出一本書,到下一本書之間,他不用去煩惱每天都得寫出一篇文章。公眾號不一樣,很多文章的壽命不到12個小時,還有些人追捧流量。
到底公眾號的「公眾」兩字,具體什么意思?
對我來說,這兩字就跟朋友圈的「朋友」兩字一個意思,都是取來好聽,實際上沒啥意思。
公眾號跟公眾無關,作者還能決定誰的評論能見光,要答理誰理誰。就像朋友圈哪來那么多朋友,不過是充斥一堆懶得刪除,連名字都想不起來的賬號。
我想起一個故事,有年春節,一個小孩在家看奶奶貼春天,看到「春」字倒過來貼,就問奶奶:「這春怎么倒了呀?」
奶奶聽了,樂呵呵的說:「是呀!這不就是春『到』了嘛!來,吃塊糖。」
小孩還沒把糖吃下去,瞥見旁邊桌上還放著沒貼的福字。小孩問:「這福怎么不倒呀?」
奶奶聽了不高興,叫孩子走遠點,別打擾大人忙活。
說來說去,人是「概念的動物」,也是想象的動物。
所謂聚光燈效應,就是說我們很容易在犯了一點小錯,或者尷尬的事情,譬如在路上跌倒,總覺得好像每個人都在看。
實際上,多數人可能根本沒看到,看到轉頭也就忘了。
感情中也是,分手就分手,偏偏有人分手走不出去。自己走不出去就算了,還想著對方是不是也怎么怎么的痛苦,沒事還偷偷去看對方的微博,旁敲側擊。
其實真正非常在意,忘不掉的是我們自己,是我們自己在尋找對自己的感動,和對方無關。
雖然我們講求個人的獨立性,但當每個人都把「獨立」放在嘴上,卻忽略到底獨立的本質是什么,我們就可能自己給獨立加上自己的解釋。
這就造成明明推崇獨立自主的人那么多,但這些人卻又互相鄙視。
窮游就是個好例子,本來窮游的正面意義,是說我們放棄過份現代化的享樂、一致性的標準式觀光,以及推崇買買買的旅游。
更多是貼近自己心靈,以當地真實人文風情為目的的旅游,并且這個旅游可以在有限的經濟基礎上實現。
所以沒錢搭飛機,我們可以搭綠皮車。與其去哪里都住希爾頓、假日酒店,不如住進當地人的小民宿。
與其花錢跟團,不如自己研究地圖,問當地人當向導,走一趟當地人的草根路線。
并且這不用等到一把年紀有積蓄再實現,隨時隨地都可以上路,只要我們需要給自己一場旅行。
結果后來這個意義被玩壞了,出現了窮游的鄙視鏈。沒錢的瞧不起有錢的、花錢少的瞧不起花錢多的、搭綠皮車的嘲笑做飛機的……好像旅游只剩下一種玩法,而窮游的定義也剩下一種,叫做「我的才是對的玩法」。
公眾號,其實也不是公眾的。上面也不是你想寫什么就能寫,敏感字眼你會被屏蔽、被刪除。
如果寫公眾號是為了掙錢,帶套路的文章也確實有市場,這些文章就是讓觀眾爽的,沒有什么道理。反正流量上去,能搞粉絲經濟。
本來只有幾個人喜歡的號,其實人多了也沒變,但對某些一開始跟隨的人來說,好像不特別了,自己的喜愛被稀釋了,等于自己的品味也過份跟大眾靠攏了,于是取關了。
取關前還特別到后臺把作者說一頓,估計他不覺得他是大眾,他是作者的國文老師,或者他爸媽。
公眾號,其實都是個人號,都是人們在上面找存在感的工具。
有人靠寫作得到存在感,時時刻刻關注流量變化;有人靠閱讀得到存在感,一起跟著喜歡的作者意淫、挖苦、批判,好像大家在同個圈子里。
麻省理工學院社會學教授特克爾(Sherry Turkle)在《群體性孤獨》中寫道:
我們時常感到孤獨,卻又害怕被親密關系所束縛。數字化的社交關系和機器人恰恰為我們制造了一種幻覺:我們有人陪伴,卻無須付出友誼。
這段話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很多人上網約X,乍看這是責任最小、效率最高的交往方式。
刷刷看看某個人的賬號圖片和發文,就能決定要不要這個人發生關系。以前得花好多時間互相了解,這些時間、飯錢和心力都能省下來了。
然而,特克爾戳穿了這個現象底下的悲哀。乍看這樣做可以達到兩人建立關系的最高效率,實際上追求這種效率的背后,是人們對責任的畏懼。
這話也不是特克爾獨創,早在1970年代,哈佛大學心理系教授派佛(Mary Pipher)就提過同樣的觀點,只是派佛當時談的是電視,特克爾談的是網絡。
愛跟責任是兩個字,但卻是一體兩面的行為。
網絡某個程度上讓人滿足了前者,同時削減了后者。
吊詭的是,一旦把責任從愛中拿掉,我們就不可能體會到真正的愛。
就像網絡公眾號,上面有太多的情緒、欲望,太少的責任,那么我們就不可能通過公眾號滿足我們最真實的需要。
公眾號就像現實人生的充氣娃娃或振動陽具,再好喝的雞湯,也無法取代你的現實行動;再辛辣的毒文,也沒辦法讓害羞的你在現實中開口爭取權力。
可是躺在床上、吹吹冷氣、動動手指就能直接跳過戀愛、約會和開房,直達愉悅的花園。讓很多已經無法脫離外賣生活的人們,直接把生活全部外賣化,一切都在房間里動動手指完成。
但我必須說,一直待在房間里頭會死人的。
日本有個族群叫「隱蔽族」(引きこもり),指的就是生活在房里,死了都不見得有人知道,對外聯系基本靠網絡的一類人。
突然談死亡,我不是在詛咒大眾,畢竟看我公眾號的又不是社會大眾,只是一個一個你我毫無瓜葛,萍水相逢的ID賬號,所以你就當我在詛咒我自己。
就在我最近忙得要命之際,不得不花很多時間死守在計算機前。加上屋里多了一只貓,突然還多了照顧貓的事。
就在上個禮拜,有天我累過頭,爐子上燒茶,光把火打開,回頭瞇一下竟忘了這件事,等我再睜開眼,一屋子的煙,足足散了兩天。要是我多躺一會兒,可能我就不用發這篇文章。
一個人為了生活,窩在小小的水泥大盒子里,死后又裝進一個木頭小盒子里。人活著就是為了在盒子里頭挪動嗎?
也是在一個人意識到自己的生命有終點時,我們會發現大眾根本不存在,很多人和我們的關系都不重要。
如果我們要死了,我們真正想見的人沒幾個,而真正會陪在我們身邊握著我們的手,看我們咽氣的人更少。
我有個成天想賺錢的北京哥兒們說過:「什么是鐵打的兄弟,就是你走之前還會站在你床邊的那些人。」
想想如果一個人要死,他口口聲聲的好兄弟,或者好閨蜜只是在網絡上評論一下R.I.P.,這算哪門子的好兄弟跟好閨蜜,剛好刷到你這條朋友圈的人也可以。
我想起前些日子有個許久不見的人,姑且算是朋友。
大家很久沒聯系,甚至取關了,突然找上來說沒三句話,連我是不是結婚了、生六個孩子,還是得了狂犬病需要急難救助也不問一下,就直接找我要出版相關的資源。
發現我不夠力,很快就沒下文了,走之前還丟了句:「我還以為你有這方面的人脈。」
說真的,我沒有一手的,二、三手的還是有,但重點不是我的人脈在不在,是我這個人脈對你來說在不在。
不知道其他的公眾號寫手怎么想,但我寫公眾號一年多只有一個感想,「公眾是虛幻的,總局、家人和健康是真的。」
所以這段時間,我多睡了一會兒,沒怎么分出多余的心力來寫公眾號。但這不表示我不寫了,只是真的需要休息。
休息不是停留,而是給自己更多時間把主要該做的事情做好。
我們可以熱愛工作,但我們對生命本身有責任。責任和愛放在一起,我們的生活才會因為工作而美好,而不是因為工作而滅亡。
很多事情很麻煩,但永遠免不了麻煩。
能免去現在的麻煩,往往無法免去未來的麻煩。
就算蔡康永說的,你十五歲覺得學游泳很麻煩,可能在二十五歲碰見一個喜歡的人找你去游泳,你只能咬牙放棄。你二十歲覺得學英語很麻煩,等你三十歲有個需要英語流利的職位,你只能黯然拒絕。(大意如此,詳細字句不確定)。
老毛說:「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是耍流氓。」
老毛這句話對不對,我沒資格評論。
但最近聽到一個編劇說:「不以戀愛為前提的婚姻才是耍流氓。」
從《群體性孤獨》的角度來說,這個編劇說得很有道理。你省力找到的對象,跳過戀愛直奔婚姻,可能后來給你帶來的麻煩更大,想想跟不愛的人在生活各個層面消耗心力幾十年,難道花幾年認清一個人,好好培養感情不實在嗎?
同樣地,維持健康沒有別的方法,吃再多海外購的保健品,都比不上你真的走出房門跑步去。
最后我想分享耶魯大學哲學系教授卡根(Shelly Kagan)在《令人著迷的生與死》寫過的一段話:
人生實際上值得做的事情并不多,而且這些事情往往不可能一次就做好。生命中要追求的事物看似很少,但少卻不意味著他們簡單,相反地它們很復雜,所以我們沒有時間三心二意。
做你想做的,愛你想愛的,不要怕麻煩。因為不管你怕不怕,麻煩不怕你,你只有應付的份。
p.s. 八月八號是臺灣的父親節(爸爸節的諧音),祝爸爸們父親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