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生活在暗黑里的人,卻成了一顆星星,照亮了她的夜。
見到他的第一面,小云就覺得有些排斥,像是一個長期生活在黑暗里的見不得光的一個人。他拱著本該年輕挺拔的腰背,見人的眼神總是躲躲閃閃,像是做了什么虧心事一樣。干枯的頭發一撮一撮地散亂在臟兮兮的腦袋上,衣服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應該很久沒換了,有一股怪味。小云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母親領他上了樓,不一會兒,下來了,對小云說:“他被父母拋棄了,我收留他住一陣子,住你隔壁小房間。“ 小云想反駁什么,卻也忍住了,她一向不敢反抗母親。
從母親那得知,他叫明娃,因為舉止怪異,家人覺得他非瘋即傻,從小便把他送到山上的廟里“治病”, 但其實自從進了那里,他的家人再也沒來看過他,更別說提供生活來源了,他就靠著主持的接濟過得飽一餐餓一餐的生活。后來主持退了,新來的主持看他不順眼,便處處排擠他,甚至當眾辱罵他是個不明來歷的野種。到了十七八的年紀,怎么受得了這番屈辱,一氣之下跑下了山,風餐露宿了幾天,在一塊紅薯地里遇上了母親。
小云和偉君說了這個事情,偉君停下來,一本正經地說:“這個人,你當心點,把房間門鎖好了,誰知道這樣不明來歷的人會干出什么事情來。”小云笑笑,雖然這人不討人喜歡,但也至于做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她想。“ 你別覺得我危言聳聽,”偉君看她不信,又補充道:“你以為每個人都像我對你這么好。”他順勢想去牽她的手,小云躲開了。
偉君和小云從小認識,在父母眼里,偉君長相干凈,懂禮貌,脾氣好,讀書又聰明,最關鍵的是對小云心有所屬。可小云總覺得,這樣完美的一個人總有點不真實。
慢慢地,小云也覺得這個明娃怪得不得了。他幾乎不和自己說話,照面也從來不抬起頭。好像也不洗澡,有時下雨天濕了衣服就這樣上樓去睡。上下樓都輕手輕腳,雖然在隔壁,小云也經常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什么時候走的。像個隱形人。
小云雖然沒說,但心里是厭惡的,巴不得他早點搬走。
父親腿疾犯了,母親要陪他去醫院住幾天。臨走,讓小云自己當心點,晚上鎖好門之類。
正值盛夏,天氣像個大悶鍋活活把人悶熟了,剛洗過澡,又是一身黏膩,風扇的聲音又添了幾聲聒噪。小云索性打了盆涼水,拿毛巾對著風扇擦起了身子,如此一來涼爽多了。忽然,她隱約覺得門口有雙眼睛在看著自己,門是鎖的,但門上的玻璃破了個洞,門簾的一角被風鼓出了洞,小云悄悄靠進房門,什么也沒有。也許是我想多了,她想。
第二天,她把這事跟偉君說了,偉君也不看她,就一口咬定,是那個明娃在偷看。我早跟你說過,他不是什么好人。偉君說的時候,倒也不是很憤怒,反倒有些躲閃。
當晚,好像沒有什么異樣。然而,第三天,第四天,熄了燈,小云總覺得后背發涼,那雙看不見的眼睛在黑暗里灼燒著自己。她嚇得大氣也不敢出,直到天亮,她發現自己由于過度緊張竟然也睡著了。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她推開隔壁小房間,空無一人。
偉君這幾天也不來找自己了,小云想,還想讓他幫忙拿拿主意呢。爸媽應該快回來了吧,再這樣下去,要怎么辦才好。
天一暗,小云就緊鎖房門,電視也不敢開,她盡量讓自己早點睡著,免受這種精神上的折磨。
這天,小云剛睡著,迷迷糊糊聽見房門鎖有轉動的聲音。她嚇得馬上驚座起來,問道:誰?!沒有應答,但聽得明明白白是開門的聲音,一個身影閃了進來,沖到床邊,“是我!我來保護你。”黑暗中是偉君的聲音。
“你怎么半夜來我家?你怎么進來的?”滿肚的疑問,絲毫沒有減輕小云的緊張。
“我就是想來保護你,怕你被欺負。”偉君的聲音有些抖,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小云要開燈,也被他阻止了。
“小云,我就是想你了,發瘋一樣地想你。我沒有辦法了。”說完,偉君就把小云撲倒在床上,剛剛反應過來的小云正欲喊叫,卻被一只手捂住了嘴,身體被重重地壓著,她一點反抗能力也沒有。夏日單薄的衣服此刻更助長了身上那人的獸心。小云只能拼命又無力地亂踢亂扭,她不明白那個平時看上去大方斯文的人怎么是這樣的畜生。
正當她感到絕望時,身上的負擔突然沒了,隨之而來是重重的一拳,有個人倒地了。燈也隨即亮了,這才看清地上躺著的正是剛剛意欲不軌的偉君,嘴角已經滲出血來。旁邊站著的正是明娃,那個躲閃的明娃。
“這個人,偷看你幾天了。”這是明娃第一次正面跟小云說話。小云簡直不敢相信,原來賊喊捉賊。偉君爬起來,哭也似的說著對不起。“滾!”小云吼叫起來。
房間內暫時恢復了平靜,明娃不知從哪拿出來一些工具和一塊玻璃,開始幫小云換下門上那塊破玻璃。“ 我前幾天就想幫你換的,給其他事耽誤了。他就是手從這個洞里伸進去開得門。以后不會了。”換上玻璃,明娃順手關了門。“睡吧。有事叫我。”門外響起他低沉的聲音。
小云看著那塊玻璃,愣了很久,才輕輕地擠出“謝謝”兩個字。
這晚,她睡得特別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