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黎書棠
一陣晨風裊起，一路花雨紛飛，卻已忘記是哪個朝代了。只記得他們的故事，在櫻花落時奏響樂章，又在某個似曾相識的場景里終落，縹緲似夢……
—01—
她依偎著他的肩，幸福遮住了些許憔悴。被風吹亂的長發在她唇齒之間微微蕩動。他眼神溫柔，看著身邊的發妻不免有些疼惜。也難怪，昔日官宦世家的掌上明珠，如今山野村夫的糟糠之妻。為了自己，嬌弱的凝雪，不惜背叛家族甚至與禮教抗衡，與她的付出相比，自己能給予的東西實在少的可憐。
記得當初承諾:高頭大馬，十里紅妝，拱手山河以聘。要讓她做最幸福的新娘。可如今，眼前這個可人兒還幸福嗎？仔細端詳著她枯黃的發梢，干涸的眼角還有那精致而略顯憔悴的臉龐。他遲疑了。
“凝雪，這段時間你夜里咳的厲害，是不是哮喘又犯了?”
她本來想說不的，不知怎么竟然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長楓，不礙事的。天氣日漸轉暖，身子自然一天比一天好。”
長楓知道，這都是三年來四處輾轉落下的病根。可是，山上空無一物，拿什么給她養身子？
他眼里的寒光一閃而過，開始憎恨那些道貌岸然的禮教衛道士，是他們把雪兒逼迫成這樣的，這群惡魔。
原來，他就是人稱冷面書生的南櫻長楓。當年才名遠播，一時引無數閨閣女子擲果盈車。而他卻只鐘情于吏部尚書的千金，阮凝雪。繡口一吐，便是榜眼高中，聽說金科狀元是丞相府的二傻子。可即便這樣，還是有人看不慣他對時政的針砭。惡人先告狀，一樁與自己毫無關系的科舉舞弊案，便將布衣出身的他，永遠的拒之于朝堂之外。
—02—
一連數日，他都心事重重。好幾次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以凝雪的冰雪聰明，又怎么會看不出。長楓連日來的欲言又止，讓她深感不安，只是不愿過早的捅破這層窗紙罷了。
夕陽的余暉淺淺散落在草地上，微風過處，送來陣陣香草的味道。柳枝剛抽出嫩黃的枝椏。
“凝雪，我為你編織花環吧”
說著便將初春剛綻放的野花，纏繞在柳枝上，做成一頂別致的花冠。
夕陽下，草色煙光殘照。長楓摟著心愛的姑娘，這頂用愛心編織的花冠將凝雪映襯的格外動人。
“凝雪，我想為你親手戴上真正的鳳冠。”
凝雪心頭一震，這是她始料未及的。“長楓，我只要你陪我。錦繡江山，龍池鳳輦，都與凝雪無關的。”
“可是，我不愿你跟我過這深山野人的生活，我要給你最好的。”
“我不要你以身犯險，只愿與你漁樵耕讀，從容一生。”
長楓一再堅持，她深知長楓的秉性，這事已容不得半點商量。
帝王，不過是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那種絕望生活，她已經過了整整十九年。更何況還有萬惡的權力，那是最容易吞噬人性的東西。她已經預感到將來的不測。只是無力阻止罷了。
“再等等吧，花期將近，就再陪我看一場櫻花雨。”
—03—
櫻花的花期很短，沒幾天就開始緩緩凋零。
離別那天，他陪著凝雪蕩了一整天的秋千。她咽淚裝歡，肆意的笑著。他為她曳落一樹樹的櫻花雨，她快樂的像個孩子，在花雨中舞動。
“一、二、三、四……”一直數到第二十四棵櫻花樹。
在樹下她親手剖出一壇櫻花酒，為遠行的夫君送別。
他和著淚水喝下:“三年，我定為你博得天下”
她勉強露出笑容，細心地幫著他理了理衣領。
長楓離開的時候，落櫻飄了一地，那分明是凝雪凋零的心。
—04—
又是一年櫻花落時，他來了，只是遲了整整兩年。他說攻城略地遠比想象的要困難。
五年寒暑，他消瘦了，風霜不知在他臉上刻下多少了歲月的痕跡。依舊美麗的她，撫摸著他猶如枯槁般的臉。
“凝雪，朕老了，你卻風華依舊。”
她恍然間才發覺，他已是皇帝了。下意識的挪開了手：“你走吧。”
“什么?你讓我去哪里，三年如一日的煎熬。是思念讓我堅持了下來。如此這般狠心的話，你如何說的出口。”
“天下都是你的，怎么走是你的事。”
“朕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呀。”
“要是真想為我好，就陪我茍安山林。”
“這……”
“怎么，舍不得?”凝雪冷嘲道。
離開朝堂?那將置天下萬民于何地。他面露難色。
凝雪早已料到今日的結局：“就讓凝雪為陛下舞這最后一曲吧。”
只見她長袖一揮，曼妙的身姿伴隨著蓮花碎步，在月影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的撩人。
他披頭散發，全然沒有一絲帝王的樣子。發瘋一般的掀翻桌椅：“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我做錯了什么？”
霎時，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
“你今天必須跟朕走，否則……”劍已停在她那白皙的脖頸上。
“長楓，你變了，變得好陌生，我要的只不過是，你陪我茍安山林、漁樵耕讀。”
說罷，便奪劍刎頸。鮮紅的血液染紅了一襲素衣。
“不，凝雪，凝雪。
你怎么這么傻。
朕
不
我怎么舍得殺你，你睜眼看看，我還是原來那個長楓，我什么都不要了，不逼你了。你起來呀！”
“長楓，我真的不想再做回可憐金絲雀，我只想與你廝守的。
不過這樣也好，我就永遠能留在這里了，我要替我們好好呵護這個家。”
他咆哮著：“不，不……”
她的血與他的淚融在一起，化作生生世世永不分離的誓言。落櫻就此封存了這段的錯落的愛戀。
—05—
又是一年櫻花落時，他再度重游故里。同樣的花雨，再也見不到她笑靨如花。
恍惚，一個縹緲的背影在那亂紅飛過的秋千上，迷離了淚眼。悔恨在時空阡陌里，在闊別的花雨中，在逝去的每一次夢中邂逅。他獨舞在漫天櫻花雨里，信步踩著往昔歲月的影子。他又何曾醒來?
他的夢里一直都有她，不管是否離去。他只愿夢在櫻花落時，只愿這一夢至死永不會湮滅。
—END—
簡書大學堂? 無戒90天挑戰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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