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另眼相看

整整三天,早餐廳從早到晚都是連軸轉,不過能賺點加班費,是李笙磬最高興的事情。這樣她月底就能多存點錢,也能給自己買件新衣服穿。

其實有件事情,她始終不明白,大家明明都掙同樣工資,為什么其她人都過得比她好?她們想買新衣服就買新衣服,光化妝品的瓶瓶罐罐就各種各樣,還不斷更新換代。而李笙磬什么都沒有,就連四季的衣服加起來也沒幾件。那種春夏秋冬,一個季節兩套衣服來回換洗的感覺,讓她每每想起都陣陣發嘔。

程雪曾暗示過李笙磬,只要她找個男朋友,就有錢買衣服,買鞋子,買化妝品,吃好點的餐廳。

李笙磬盯著程雪滴溜溜轉的黑眼珠子,假裝懵懂地點頭。也許程雪說得對,可是真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不付出就能得到這么多東西?李笙磬心里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而要什么沒什么的笙磬,真的付不起任何東西。千千萬萬條路,她只能走那條最笨的,最慢的……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拿自己的愛情去換物質,隨隨便便為了物質而談戀愛。她看過那些小說里寫著,愛情是兩個人相互吸引,互生愛慕,從而鍥而不舍,堅定不移,再共同生活,共同努力。

她不要在愛情還沒來到之前,就為了物質輕賤了自己,和自己的愛情。

最后一日自助午餐,這桌客人剛走,就有客人等在桌邊叫服務員馬上撤臺,笙磬轉身放湯碗的時候沒注意身后有人,而女顧客也著急落座,直接撞上了笙磬手中的湯碗,殘湯全部扣在她衣服上。

女顧客滿面震驚地沖著李笙磬“嘰哩哇啦”喊了一通。李笙磬的腦袋瞬間就一片空白,還是梁鈴鈴反應快,拿起干凈口布給顧客擦衣服上的污漬,不住道歉。女顧客急忙后退,搶過梁玲玲手中的口布自己擦拭。

此時在鄰桌撤臺的姜書玄放下手中活計走過來,扶了扶金邊眼鏡從容接上女顧客的話,再翻譯給剛剛走過來的菁姐聽。

那一剎那,李笙磬全身血液似被抽干,整個人都凝固木訥,只愣愣地瞅著姜書玄,看他個子越長越高,全身上下閃著不一樣的光芒,這光芒是整個飯店的男服務員都沒有的。

“很抱歉給您造成困擾,我們會負責將您的衣服清洗干凈,晚一點給您送到客房?!陛冀銖澭研Φ?。

姜書玄接著翻譯給顧客聽,顧客臉色這才慢慢緩和下來,對笙磬露出笑意。

而李笙磬恍然驚醒,立馬滿心愧疚地低下頭,絲毫不敢直視顧客的眼睛。

姜書玄對發愣的笙磬笑道:“她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別往心里去。”

“謝謝啊?!斌享嗦冻鲂σ?,她也難得發自內心的笑一次,不覺又多看了姜書玄兩眼。

忙碌在繼續,菁姐沒有責怪她,洗衣費也沒有讓她承擔。經過這次窘迫,李笙磬也自我反省,以后再忙再亂她不能亂。若事到頭上無論大小,首先不能慌,也絕不能避。而且她又忘記了福島先生的話,不能低頭。

晚上十點下班,李笙磬拖著疲憊的身體卻再也邁不動寢室的樓梯,所性走到角落一屁股坐在冰涼的臺階上。

明天,明天終于能睡個懶覺了,笙磬長長舒下口氣。她抬頭看赤白路燈后的墨色天空,好思念家鄉的夜,抬頭便是滿天星星……只是,只是在城市里卻只有深灰色高穹,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它們應是被刺眼的白光盡數淹沒。

可是縱然如此,為何人們還那么向往城市?而她又為何偏要留在城市?其實家里的姑媽早就替她安排好了路,初中輟學,去鎮上的服裝廠做機臺工,成手一個月能掙兩千。然后找個條件好的人家嫁人生子,白天圍著機臺轉,晚上圍著鍋臺轉……只是李笙磬為何不甘心呢?為何不聽她的話呢?

為何?她心里明鏡似的知道,到底為何!

淚水就那么不爭氣地涌出眼眶子, 她仰著頭深吸一口氣,將滾涌在眼眶子里的溫熱液體又狠狠吞下去,她連哭得資格都沒有,她不能給自己任何脆弱和放縱的機會,她怕一旦松下來便再也站不起來。

笙磬用手背將眼角淌下的淚兒抹凈,才看到姜書玄不知何時站在旁邊。也許是驚,也許是夜太涼,她不覺打了個寒戰。

姜書玄將外衣脫下來,彎腰披在她身上。笙磬又是一驚,連忙把衣服還給他:“我,我不,不冷。”

“穿著吧,別感冒了。”姜書玄不容笙磬推脫,接過衣服又給她披了回去。

笙磬肩膀一抖,她借著赤白燈光瞅著姜書玄,第一次感覺溫暖輕輕擁著她。她看不清他的目光,卻能感覺到他眼底的關懷,竟給了她一種錯覺。

笙磬動搖了,就這樣動搖了。那種感覺她說不出來,是向往還是渴望,又或是覺著他外衣上洗衣液的味道很溫暖。

只是,那又怎么樣呢?笙磬不敢讓自己喪失理智,慌亂地收回目光又坐回臺階上。

“你會日語?”笙磬心中有太多疑惑,姜書玄身上藏著太多讓她驚喜的東西,也許她可以問。

“我高中畢業就去日本留學,在日本待了七年,去年才回來?!?/p>

笙磬心里又是一抖:“那你怎么會在城際當服務員?”

“是我媽安排的?!苯獣隗享嗯赃?,胳膊搭在膝蓋上看著她的臉,“盛總以前是我爸的下屬,我在這里工作他能照顧到我,給我安排個好職位,有五險一金,鐵飯碗挺穩定的?!?/p>

盛總可是城際的一把手,而且城際是國企,他不僅是老總還是政府官員。笙磬此時已是震驚至極!她從來沒想到,姜書玄的關系竟然是如此!

“那你爸?”

“我爸不在了,在我17歲的時候生病去世了?!?/p>

“我……我不知道。”

“沒事。”姜書玄扶了扶眼鏡,“我從小住在那里,我爸以前坐在盛總的職位,只是后來……”

姜書玄指的地方是飯店最深處獨立出來的一個院子,那里綠樹成蔭,翠草如茵將院子擋的嚴實。那是高層領導的辦公樓,家屬樓,也是笙磬從未踏足過的地方。

笙磬心里五味雜陳,她不知道是該安慰姜書玄還是說點別的話。剛開始她還滿心發酸,覺得姜書玄作為一個官二代,拿了世界上最好的牌,可是聽見他爸爸不在了以后,又覺得他命不好,福只享了一半??傊铙享啻藭r的心情復雜極了。

“我爸和我媽都在日本念書,所以他們也希望我去日本。我媽就在我高中畢業后送我過去留學。學費需要十幾萬,那時我家條件已不如從前,我媽就賣了房子,把我送出去。她又用剩下的錢買了一套小房子自己住?!?/p>

“阿,阿姨真不容易。”

“嗯?!?/p>

姜書玄同李笙磬說了許多,幾乎將他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毫無保留赤誠相待。而李笙磬第一次勇敢地迎接他的目光,更加仔細打量這個人。

兩個人也不知道聊了多長時間,反正中餐廳的同事已經陸續下班了,他們再這么坐下去明天又不知會傳出什么“八卦”,只得起身回寢室。

姜書玄一直將笙磬送到寢室門口,才將衣服接過來,看著她進門才走。

梁鈴鈴還是躺在床上打電話,陶安然看了笙磬一眼又繼續摁手機,程雪翹著二郎腿倚在被子上用mp5看韓劇,滿臉泛著紅光,樂得花枝亂顫,也只抬眼看了看笙磬便又低下頭。笙磬獨來獨往慣了,大家都習以為常,沒有一個人會問她為何回來的這么晚,又是去了哪里……

自己的存在感如此低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李笙磬搖頭自嘲:應是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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