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何歸(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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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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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梓月隔著帽帷垂下的白紗,雙眸滲著透骨的寒意。

江淮的來訪,再次喚起她的夢魘。

她想過要還江淮一條命,但背負如今的罪名,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江梓月還記得那是個日光朗朗的九月,蓮峰山的竹子翠綠著,素曇庵的楓香樹卻早已有了層林盡染的樣子。每年這個時候師父都會攜徒拜訪素曇庵。素曇庵主乃前武林盟主向風獨女,由于父親殺孽過重,自愿削發為尼,進入庵中參悟,佛法與武功造詣頗高。因庵堂內外遍植曇花,被江湖人士尊稱為曇夫人。相傳,向風得到焰云刀的秘籍后把鑰匙交給曇夫人,還未開啟秘籍就東窗事發,向風也成為中原武林的罪人。而曇夫人得知此事后將鑰匙秘密保管,等待交給焰云刀幸存的后人。雖然多年來各方實力覬覦,也不得不忌憚曇夫人的武功和她同各大門派的交情,二十多年來倒也平安無事。

對于江梓月來說,曇夫人并沒有那么復雜。自從她第一次拜訪曇夫人以來,就視若姑母,受著她的言傳身教,聽取曇夫人教授的立身處世待人接物之道。江淮救了她的命,師父教了她的劍,曇夫人給予江梓月的卻是母性關懷。有好幾次,江梓月偷偷下山拜訪曇夫人,曇夫人不僅不訓斥,還幫著瞞住她的師父。

每年初秋,都是斂鋒門拜訪素曇庵的時節,也是江梓月最雀躍的日子。待例行寒暄客套一結束,就跟著曇夫人到了庵堂后的側屋里,一路嘰嘰喳喳好不歡欣——也就在曇夫人這里她才敢釋放出自己小女孩的一面。不多時江淮前來拜訪,曇夫人便讓江梓月候在內室里,自己出門接待。

瓷杯破碎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是刺鼻的血腥味。原來江梓月因為燙口沒有喝的茶里早已下了卸力的藥,江淮幾番威逼利誘未果也起了殺心。長劍刺入曇夫人的心口,而她在倒地之時還在向著江梓月的方向不著痕跡地微微擺手。

“不要出來。”

江梓月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翻到窗外躲藏直至江淮離開。曇夫人竟然還撐著最后一口氣,吩咐了江梓月一些話,又把那柄短刀托給她,這才咽了氣。誰知江淮殺了個回馬槍,將江梓月堵在庵里百口莫辯,安上個刺殺曇夫人的罪名。

之后的一切便很簡單了,抓人,定罪,乃至最后逐出師門。如此行云流水的步驟,應該是出自江淮的手筆吧 將所有可能全都預料到,然后擺出一副風輕云淡的樣子。江梓月自嘲地笑了一聲——她到底看不透江淮。

“聽聞掌柜此次自昆侖而來,一路風霜雨雪,跋山涉水,如此毅力,在下佩服,佩服。”

裝潢古雅的正堂里,源于西域的伽蘭香裊裊升起,襯著雕工精致的黃楊木家具,竟覺不出絲違和。白色軟袍男子眉眼溫潤生的一副謙謙君子模樣,放下茶盞笑道,“掌柜迢迢而來,相比帶了足以抵償苦勞的奇貨吧?”

“江公子有點著急了啊。”烏爾泰手臂搭在扶手上,故意不去看江淮,“今年七月的江湖風波,據傳與我昆侖刀脈的一支有關……然眾所周知的是,昆侖刀脈與中原武林已多年相安無事。此次前來目標之一,也是為的澄清此事。”

“掌柜勞心,曇夫人遇刺,罪在我斂鋒門,連累了刀脈,在下深表歉意。”江淮肅容挺直脊背,“師門逆徒,罪不容誅。在下定全力追查,還刀脈以清白。”

“那就拜托江公子了。”烏爾泰似笑非笑地拿杯蓋撇開浮茶,“只怕是有心懷鬼胎之人趁機離間中原武林與昆侖刀脈的關系,坐收漁利,你我……可就危險了。”

“刀脈與武林勠力同心,定不懼那風言風語,掌柜大可安心。”江淮笑得安心至極,江梓月不由得想到很久以前,江淮也是這么對她笑著,說著讓人安心的話——現在想來只有諷刺——她記得曇夫人臨終的囑托,簡短而不容違抗。

“找到焰云刀的人。短刀比我的命重要。”

江梓月可以肯定江淮沒有拿到他想要的東西,不然也不會窮追猛打。她不怎么信任烏爾泰,也沒有師門可依靠,只有憑自己為冤情昭雪,履行曇夫人遺愿。

“掌柜的,這位可是令妹?”

江淮的聲音把江梓月生生拉回現實,她不得不透過紗幕集中起渙散的目光。而烏爾泰回答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悠閑,“是啊,在昆侖憋壞了,非要跟過來。烏露迪,你不是想和中原人打交道么?過來認識一下。”

戴著帽帷的女子遲遲疑疑走過來,倒是江淮先開了口,“如此…不便罷?在下禮數不周,怕是…”

“江湖人不拘小節,何況我昆侖的女子巾幗不讓須眉,不講那些個膩膩歪歪的虛禮。”烏爾泰爽朗笑著看過去,看向女子眼神卻多了幾分意味深長。江淮敏銳地捕捉到這一變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箭步上前,右手一揚,帽帷應聲而落。

“有掌柜這句話在下就放心了,昆侖女子,定然無需這些中原人遮遮掩掩的東西。”

江淮胸有成竹地看向女子的面容,一向風輕云淡的笑容瞬間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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