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飛濺的血液,閃著妖異光輝的結晶,好似永不來臨的晨曦,暗夜無星,寂靜中好像有誰的手伸向空中,不知是在追求什么,還是想挽留什么。
挽留……什么呢。
忽然在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一掃而空,闖進來的這股香氣驅散了永夜的寒冷,仿佛朝日升起,足以戰勝所有的黑暗和悲哀。
涯茫然地睜開眼,粉發的少女俯下身垂眼凝視著他,午后的陽光穿過少女的長發,令她的面龐有些朦朧不清。
恍若天上人。
她似乎對涯的醒來感到高興,玫紅的眸子中帶了幾分不懷好意的笑意,長長的睫毛微顫,眉頭努力地想皺起,假裝很嚴肅的樣子,嘴角卻是忍不住勾了起來。
涯嘆了口氣,坐了起來。
“恙神君……這是手制的便當,只是小小的心意,可,可以請你收下嗎?”少女面帶幾分羞澀,諾諾地問。
涯面不改色地接過便當盒:“那我就不客氣了。”
少女便嘟起了嘴,眼中卻是笑意更濃:“過分……你也是真的會搶我的便當啊。”
“第一,這便當本來就是有我一份的,”涯一邊打開便當盒,一邊無奈的笑,“第二,你在說這話之前應該想想這便當是誰‘手制’的。至于第三……你的請求我怎么能不答應。”
“嘖,特里同壞心眼!”少女鼓起了腮幫子,大咧咧地坐在了涯的對面,抱著膝望著草地上爬過的螞蟻,涯微微一抬眼,真名的大半個臉都埋在裙子里,露出一雙亮閃閃的大眼睛,說不出的嬌憨可愛,讓人不禁想伸出手,摸摸她的頭。
涯的手抽搐了一下。
還是算了……涯默默地想,真的摸了的話……小惡魔什么事做不出來。
類似上一次,集不經意間透露了“其實我喜歡身材火辣的御姐”時,真名獰笑著往他的三明治里加了三倍的辣醬,在自己的親弟弟中招后溫柔的笑:“阿拉……夠火辣?”那笑容純良無比,如三月春風拂面,嚇得集三天之內不敢對姐姐的任性要求說“不”,大氣都不敢出。
櫻滿真名,17歲,因為出眾的外表,溫柔的笑容以及動聽的歌喉而在全校擁有為數眾多的粉絲,與祈同為網絡樂隊EGOIST的歌姬,可以稱得上是全學校甚至高中生這整個年齡層的超人氣女神。
只有涯和集才知道,女神私底下是個小惡魔,任性妄為又腹黑,再配上純良的笑容,讓你在被她耍了之后還會產生“這個女孩子絕對不會做壞事”的錯覺。
妥妥的欺詐……涯默默點了個蠟。“昨天那孩子給你的便當……你吃了?”真名歪著頭問,鬢發垂到面頰上,平添幾分嬌俏。
“沒有,我告訴她我有準備便當。”
“真絕情啊,好人卡都沒發。”
其實你發卡經驗才更豐富吧,涯心下默默吐槽,表面上卻還是優雅地微笑:“但是我有謝謝她,還提出和她一起吃……不過她拒絕了。”
“當然啦~沒人會在被發卡的情況下還留下來和你享用午餐的。”真名望天感嘆,“不懂女人心啊女人心。”接下來又是一段碎碎念,例如“渣”“負心”“基”……后段已經不對勁起來了。
涯于是更無奈地笑,女孩子的想法他是多多少少明白一點,唯獨日夜相處的這只粉毛小魔女的想法他是完全猜不到,若說女人心海底針的話,真名摸估著可以沖出太陽系,走向全宇宙。唯一能確定的就是,粉毛切開都是黑的……
恙神涯,17歲,長年保持年級第一,以極其俊美的外貌,極其出色的IQEQ,極其富有磁性的男聲受到全校女生的愛慕【以及全校男生的怨念】,這樣一個人生贏家,全民公敵,在魔女的微笑下慘敗,不知第幾次發出了嘆息,轉而低頭悶聲吃起便當。
不知何時碎碎念慢慢停了下來,涯有些疑惑地抬頭,正對上少女的雙眼。
“特里同,你要記得哦……無論何時,你都只是我一個人的騎士。”真名忽然認真起來,微微將身前傾,玉蔥般的手指點在涯的嘴唇上,玫紅的眸子閃著光,仿佛要將金發少年的銀灰色眼眸洞穿,“只是,我一個人的。”
時光仿佛停滯下來,只有陽光下的浮塵翩翩起舞。
久之,涯輕輕地回答:“一直記著呢。”十年來,一如既往,從未改變。
因為我就是你的東西了啊。
“記得就好。”
少女忽的綻出燦爛的笑容,一瞬間世上所有的花朵都黯然失色,風起云涌,她站起來,發尾掃過涯的鼻尖,她仰面享受陽光,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整個世界,于是秋日的午后她銀鈴般的笑聲彌漫在校園里 ,多么美好而夢幻。
涯摸了摸鼻尖,無聲地笑了。
一代又一代愚蠢的騎士前赴后繼出生入死,大約都是為了這樣任性的公主吧。
那么任性,卻那么可愛。
如何讓我舍得放手?
“——很抱歉。”真名仿佛帶著些歉意搖了搖頭,“周末稍微有點事,不能和你一起看電影。下次有時間再一起吧。”對面的少年有些慌亂地擺了擺手,滿臉通紅地嘟囔了一句“沒關系”便急急忙忙地告辭了。
真名在少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后轉過身來,理了理頭發,笑著說:“特里同,偷聽可不是好習慣。”
涯斜倚在轉角的墻邊,懶懶地開口:“……約在這種地方碰頭,你真不是故意的?”“當然,我哪里知道又有人會叫住我來約我看電影。”真名做無辜狀,“人氣高也有人氣高的煩惱哦。”“……”
涯扶額。
“所以,本月第幾人?”奶茶店里,涯和真名靠著奶茶店的玻璃墻坐著。正是秋日最猛的秋老虎,如盛夏般炎熱。真名穿著制服短裙,露出一雙如出水嫩藕般白皙的小腿,讓經過的路人頻頻回頭。她一只手撐著臉頰,另一只手用吸管攪動著檸檬茶中的冰塊,與玻璃杯相互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叮咚悅耳。
聞言,真名抬起頭,掰著指頭算了一會兒,過了幾分鐘才有些遲疑地說:“……大約是第17?也許有重復。那么多人我哪里記得住。剛才那位我貌似很眼熟,目測5次以上。”“……”“誒!要不拿個小本子記著?”“算了……被別人看見你就暴露了本性。”
真名一記眼刀。
“姐姐我本性怎么了?”“溫柔單純天真可愛活潑開朗,”涯頓了頓,補上一句,“……一點也不腹黑。”
真名鼓掌:“說得好!知我者愛卿也!”
涯寵溺地笑笑,便不再說話,只是無言地看著真名小口喝著檸檬茶的樣子,少女膚色勝雪,垂著眼低著頭時露出后頸一段光潔細膩的肌膚,神態就像教堂里圣母的白色大理石雕像,是在藝術家雕刻刀下凝聚了上萬次的美好,有種不似人類的神圣和靜謐。
真名忽然抬起了頭,眼中似有些恍惚,出神地凝視著陽光穿過樹葉在玻璃上投下的流水樣的光影。
仿佛時光的搖曳生輝。
涯一驚,有些匆忙地收回了目光,轉而專心研究面前的咖啡。真名發了一會呆,轉過頭,帶著些疑惑地問:“吶……特里同,你覺得那些約我去玩,跟我告白說喜歡我的,他們是真的喜歡我嗎?”
“唔。”
涯喝著咖啡,神色平淡甚至有些冷淡而不近人情:“大概是吧。”
真名歪起了頭,似乎是思考了良久,用手指頭戳著自己吹彈可破的臉,緩緩地說:“其實他們只是喜歡這張臉,這個嗓子,或者是這個EGOIST的歌姬‘櫻滿真名’吧,”真名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眉眼之中有幾分黯淡,“說到底就算他們能將我的生日我的愛好我的習慣倒背如流,他們其實還是不了解我這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們只是喜歡他們腦海中的我吧。”
涯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苦笑了一下。“他們可都是真心喜歡你啊。”他伸出手揉亂真名溫順的長發,真名嘟著嘴躲避涯的蹂躪,理順了她的一頭粉毛,轉而湊到涯的面前:“特里同呢?特里同有真心喜歡過什么人嗎?”
涯遲疑了一下,偏過頭不去看少女清澈的眼睛。
那雙眼睛太清太亮,叫人擔心所有的秘密都會被戳破。
“有沒有!”少女不依不撓。
“……有。”涯慢慢地說,躲避著真名的目光,他有些怕真名再追問下去,他做不到對她撒謊。
有些事情,捅破了,也許就回不來了。
也許就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地陪在她身邊。
也許就再也不能一邊無奈地笑一邊為她做這做那。
也許就再也無法觸碰近在眼前的小魔女,只能遠遠地保持距離。
騎士和公主,不應該有超越友誼的關系。
出乎意料的是,小魔女并沒有追問下去,只是訥訥地說了一個“哦”便縮回了座位上。
一時間寂靜得令人有些不安。
涯有些擔憂,因為真名周圍的氣壓明顯低了下去,正當他思考該如何打破寂靜時,先開口的居然是真名。
“……真好,”真名輕聲說,“至少我沒有……還沒有找到喜歡的人。”她有些憂傷地笑笑,又想起什么似的,對涯說:“并不是不喜歡特里同……只是大概不是那種喜歡。”“嗯。”涯應了一聲,卻如嘆息。
“好了!差不多也該回去了!”真名忽然又是元氣滿滿,她站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扭身對涯燦爛一笑,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先一步走出了門外。
“沒有喜歡的人么,”涯笑。
我喜歡你就好。
終究沒有吭聲。
反正來日方長,他想。
說到來日……他臉色忽的一變。
“怎么了?”真名疑惑地看著表情凝重看著手表的涯。
“真名,我們必須馬上回家,”他有些焦慮地揉著眉心,“——我們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終究是晚了。
這天晚上涯和真名趕回家里時,集捧著終端蹲在門口。
“我……春夏在做飯……”集捂著頭痛苦地說。此時,樓上傳來密集的噼里啪啦爆炸聲。
明明是極炎熱的天氣,聞者卻都覺得背后莫名躥出一股涼氣。
涯知道他忘了什么了,春夏今天提前下班。
櫻滿春夏,集和真名年輕漂亮的后母,也是涯的養母,自丈夫櫻滿黑巢死后一直照顧這仨——雖然到后來被照顧的成分遠遠多于照顧——但至少算個【自封的。】“見多識廣的大人”。而且春夏在研究所工作,也屬于高級研究員,尤其是化工及生物方面,更是研究所里數一數二的高手。
所以只要和化工相關的事情,“春夏不會輸給任何人喲!”擺出魔法少女一樣的姿勢的歐巴桑如此說到。
任何事情……
尤其,做飯。
作為某神秘跨國組織的研究員,櫻滿春夏一個高級知kong識bu分子,擁有將任何無論從理論還是原理還是大眾認知上都可以算作“食物”的玩意——做出花樣繁復多姿多彩的劇毒物,還會微笑著說:“——來。”她還有極其出色的創新能力,敢于嘗試各種各樣【有毒】的新菜式。
所以如果有一天人們發現一家四口的其中三口死于家中,這真的不是后媽和白雪公主們的毒蘋果陰謀。
“——我真的只是想做個菜而已啊qwq”春夏抱住廚房的門框不走。她背后,集顫顫巍巍地拎起一口漆黑的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直徑有整個鍋的四分之三的那個大洞,再把它扔出了門外。涯一手拎著春夏的領子,一邊眼神復雜地看著廚房漆黑的墻壁無言,真名悠悠地長嘆:“——又得把刷墻的大叔們請來了呢。”“……”
雞飛狗跳弄了一個半小時后,送走【并婉拒】了微笑著說“歡迎下次惠顧”的刷墻大叔,白雪公主一家才坐到了飯桌的旁邊。“春夏小姐,”白雪公主一號·恙神涯親切地說,“這次是想挑戰什么料理?”王后春夏仿佛犯錯的小孩般低著頭,弱弱的咬著小手帕回答:“……餃子。”“很好!”涯公主矜持地拍了拍手,贊許地點點頭,“那么,餃子調料是出來再蘸的知道嗎?”“嗯……”“再問一句,家里的醋沒了,你往鍋里倒的是什么?”“……從辦公室帶回來的強酸樣品。”繼母答。“因為要酸味嘛……餃子才好吃。”她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
哐當一聲白雪公主二號·櫻滿集坐到了地上。
“那是不能吃的知道嗎?”涯表情和善,額角似有青筋跳動。“所以我加了點其他的東西來中和……比如——”
“夠了。”集臉色煞白,“我覺得問下去會發現新的生化武器配方。這玩意連德國產的鍋都擋不住。”
涯不以為意:“如果不知道她加了什么,要是中毒了怎么破。”
春夏忽然很驕傲地抬起了頭,大聲地說:“這可是新配方!你們怎么可能找得到本大人的配方的解法咕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大boss櫻滿真名微笑著收回了手:“這可不是值得夸耀的東西哦,春夏。”
“好的真名sama(?_?)我錯了。”
“不,這次錯在我。”涯貌似很頭疼地揉著太陽穴,“因為我們的失誤,害得農民伯伯辛苦種出的糧食受到如此慘無人道的虐待。”
“創新的路上總是需要犧牲的——哦不不不農民伯伯對不起。”春夏趕緊把真名又伸出來的魔爪請回去。
這就是涯和集唯一對付春夏的辦法,雖然春夏這人臉皮厚如城墻且不拘小節,但她會怕四個字——農民伯伯,并不是怕伯伯本身,她怕的另有其人。起先他們會搶先一步到達廚房抄起鍋鏟,再和藹地對蠢蠢欲動的春夏說:“我們已經在做飯了……做太多吃不完的話就會浪費糧食哦!所以春夏娘親你就去沙發上坐著吧記得少喝點啤酒對胃不好。”如果春夏繼續蠢蠢欲動,涯和集二人中就會隨機抽出一個上前對化工研究員闡述一通“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希望能喚起春夏為數不多的同情心。
然而這話對春夏并沒有什么egg用,每次只是“嗯嗯啊啊”的應付著向廚房探頭探腦,反而是魔頭真名被圣人涯&集感動了,成為了對付春夏中堅力量。
歪打正著,借刀殺人,莫過于此。
“春夏你知道嗎?”她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農民伯伯在六十度高溫下還在堅持勞動就是為了我們碗里的這口飯哦!德國的工人們也是努力勞動在超高溫下打鐵才能造出這口質量又好外表又亮的鍋哦!你就這樣對待它們你對得起農民伯伯工人叔叔和他們的家人朋友嗎???”春夏心說六十度農民伯伯和麥苗早就都翹辮子了德國造鍋全自動化工人叔叔只負責搬,不過還是僵硬地笑著答“嗯嗯嗯”。
畢竟真名還親切地拉著她的手。
畢竟真名還可以徒手砍開木板。
只沖這一點,她就必須做個和藹可親【且聽話】的后媽。
“啊——”她仰天長嘆,“這是蛇么日子啊!”
集臉色黑如鍋底:“我也想問啊喂!”
那天晚上是集【被敲詐著】點了份外賣,因為廚房里仍然彌漫著甲醛的氣味。飯飽酒足【酒是春夏的】之后,春夏以貴妃醉酒的姿勢攤在了沙發上看電視,真名則上樓回房間煲電話粥,收拾廚房爛攤子的重任自然交到了兩位男士手上。
“所以你也忘了?”涯低聲問道,手上刷碗的動作不停。
“我在和祈看電影……好不容易才約出來的。”集低聲答,嫻熟地洗著抹布。“大約寫了三十封信。”
涯:“……”
集繼續感嘆:“祈真是女神啊!各種角度看都好看,雖然胸沒有祭大,但是勝在高冷的氣質啊!這種妹子才值得泡!”
“……”涯強壓下心中洶涌的臥槽,淡淡問:“我曾經聽說你喜歡火辣型的。”
“此一時彼一時啊!”集將手中的抹布往廚房桌子上一拍,斗志昂揚的說:“千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啊!年輕人就是要泡妞啊!像祈這種條兒又順盤兒又亮的姑娘能泡到手就是勝利啊!”集大義凜然地說,“颯太那廝還敢和我搶!”
接下來他發現涯的臉色有點不對,問:“怎么了?”
涯慘不忍睹地別過臉指指集的身后,集僵硬地轉頭,看見真名倚在廚房門框上,笑容滿面地——捧著手機——開著免提。
“——嗯,祈,聽到了?”
“……嗯。”電話那頭傳來祈冷淡的聲音。
“……!!!”
“那,拜拜!”真名在集撲過來搶手機之前掛了電話,順手借力給了集一個過肩摔。
涯問:“她什么時候開始聽的?”
真名淑女笑:“從胸沒有校條同學大開始。”
集縮在墻角,眼神透露出生無可戀的絕望空白。
“太慘了,”涯俯身在集眼前揮了揮手,集眼睛眨也不眨,他起身嘆氣:“這下徹底傻了。”
“怪我咯,我正在和祈聊天,好死不死集說了嘛。”真名笑,俯身察看裝蘑菇的集,“作為搭檔我有義務讓好閨蜜知道泡她的人真實是個什么樣的人,女孩子上了賊船就沒辦法回頭了。”
涯捂臉:“這賊是你親弟弟!”
真名起身,冷笑:“是啊……”
“知道是我弟弟,還出去泡妞,也不知道先把親姐姐伺候好。”真名瀟灑地一甩長發,“這點認識都沒有,還想泡火辣和高冷的妞?”說罷,她揚長而去,留下涯在原地汗如雨下。
……其實你只是對那句火辣耿耿于懷吧。涯默默想。本是同根生,相煎還真是急啊。
委實說真名身材真心不錯,四肢纖細修長身輕如燕腰肢柔軟,身材比例也無可挑剔,一雙大長腿又給略顯柔弱的外表添了幾分英氣。然而所謂柔弱意味著絕不豐滿——離前凸后翹的火辣更是差著十萬八千里。所以當他知道真名開始偷偷喝牛奶跪求長高(xiong)時,涯憋不住笑了出來,成功吸引了真名的仇恨,為此刷了兩周的碗,被敲詐了無數杯奶茶。
他其實并無嘲笑的意思,只是單純覺得這樣的真名很可愛罷了,然而這也不能說出來,因為別看小魔女整天嘻嘻哈哈開些不著調的玩笑,她也是會害羞的——害羞起來尤其危險,因為小魔女會隨手抓起什么擺件/茶杯/水果刀大力地扔過來,然后捂著通紅的臉落荒而逃,留下血流滿面的受害者在原地感嘆這姑娘真是可愛得不像話。
除了能殺人,確實是可愛得不像話。
涯于是轉身繼續刷碗,同時悄悄地對集說:“你與其在這里自暴自棄,不如【和我一邊一起刷碗一邊】想想怎么去填你自己挖下的坑,比如再寫三十封道歉信什么的。”
集顫抖地抬頭:“她……為……什……么……這……么……對……我……”
涯無言,半晌抬起手,摸了摸蘑菇集的頭。
“你只需要記住,”他輕聲說,“下次你姐問你喜歡哪種女孩子的時候,你回答你喜歡姐姐這種女孩子就行了。”
然而他沒有說出來,罪魁禍首其實是火辣這兩個字。
只是說出來,性命就約摸著保不住了。
集顫抖著點點頭,忽然說:“但是老姐這種野蠻的真的不是我的菜啊!”
早在集說出“但”字時涯就預感不妙,然而話說完了已經晚了,在涯沖上前捂住集的嘴的時候,真名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廚房門前。
“哦對了,剛才關于你對校條同學的nice body的仔細觀察以及如何享受青春的研究成果的宣讀,我已錄音并上傳至‘神秘的學校論壇’。”真名低頭看著手機屏幕,“哦呀,評論這么快就來了,讓我看看,嗯……‘果然櫻滿君是個欲求不滿的工口男我看錯你了’by某神秘的同班同學。”
真名抬頭,矜持地抬起手,戳了戳已經石化的集:“阿拉,已經硬邦邦了呢。”
集在風中緩緩變成石粉消散,被一陣大風吹跑了。
涯卻皺了皺眉頭:“真名,有點過分了吧。”
真名一怔,卻笑道:“我逗他玩的啦,無論如何錄音這樣發出去他就不用做人了。”
涯有些意外,不過意外之后也有些安心:這丫頭,到底還是心軟——
“我只是,發給校條同學一個人了而已。”
——前言收回,咳。
好不容易壘起來的集再次風中凌亂,蹲在墻角以淚洗面,狀如怨婦。
第二天集去上學時失魂落魄的,走路搖搖晃晃,兩次撞上電線桿一次摔跤,要不是涯眼疾手快地把他從馬路上拉回來,說不定他的同學就會參加喜大普奔……哦不令人悲痛萬分的悼念會。
“那么,我去向她們兩個道歉了。”集頂著兩個熊貓眼和額頭正中央那一道電線桿愛的印記對涯揮揮手,涯微笑著也揮揮手,有種在三途河岸與死去的親友揮手告別的感覺,不禁打了個冷顫。
“嗯,回教室吧,反正我也幫不上他。”涯想著,走向了教室。
正在這時,樓梯拐角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忽然飛快閃出一道閃電般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涯的身后,帶出一連串虛影,它一記手刀砍向涯的后頸,帶起破風的呼呼聲,直擊毫無防備的涯。
手刀卻被一只手牢牢地止住了。
涯緩緩回過身,銀灰色的眸子閃著冷光,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來訪者:“——小姐,有何貴干?”
眼前黑色妹妹頭的女生瞇起眼,忽然輕聲笑:“果然她所說的沒錯。”
“夠膽的話,就跟我來,好好聊一聊。”她抱著雙臂,眼中閃著挑釁的光。
“不了,謝謝。”涯轉身走開。
“呃呃?!”女生瞪眼,“導演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除非,”涯停下了腳步,“你告訴我,你襲擊我的原因。”
學妹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但是人家不好意……不不不我說。”她慌忙止住作勢要走的涯,委屈地嘟起了嘴:“跟我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涯于是跟著她走到學校的花園,越走越深,直到一個人也沒有了。
女生忽然停下腳步,在身上四處找了一會,從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鏡戴上,又從另一個口袋里摸出一封信。
“哦?”涯挑了挑眉,“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香港黑道片的挑戰書遞交方式么?抱歉我是安分守己的好學生我不會——”“不不不,”女生狼狽地擺擺手,“這是……告白信。”她越說聲音越小,滿臉通紅地低下頭,儼然一副內向羞澀的清純小女生樣。
“……”涯頭上拉下三條黑線。
“我喜歡恙神涯君很久了……頭腦又好,又溫柔,還能打得過我……”女生的耳根都變得通紅,“能不能……請你……”
“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涯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皺起的眉頭。
“……果然啊,”女生明顯地失望了一下,卻并沒有顯得太意外,只是眼神黯淡了一下,“我知道了。”
“嗯,對不起。”涯不太想繼續在這種尷尬的氣氛下呆下去,于是正準備告辭時——
“——是櫻滿同學吧,”女生輕聲問。
涯忽然僵硬了一下,停下了動作
女生接著說:“我知道的……櫻滿同學長得又好看性格又溫柔,而且還是你的青梅竹馬……偶爾還會一起上下學什么的。”涯居然有些驚慌的感覺,好像一直小心隱藏著的什么寶物忽然被外人掏出來了一般,不由得心頭一緊。
明面上涯和真名在學校并不怎么說話,雖說身正不怕影子斜,畢竟青春期少男少女同居在一起會引起許多風言風語,引出許多麻煩,況且真名還算半個公眾人物。
況且真名大概也不愿意吧……
然而還是被看出來了嗎……涯無奈的笑,也不打算隱瞞,卻也不多說,淡淡地應了聲“嗯。”
“……果然,”女生頓了頓,眼底似有淚花涌動,“別擔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謝謝。”涯轉身欲走,只聽背后一聲輕嘆。
“果然好男人都是gay啊……”
“!”
涯:“……”背后一道閃電破空劃過,五雷轟頂。
女生一看涯轉過身來,忙說:“不我沒有歧視的意思……我想說我祝你們幸福,真的。”她眨眨眼,涯似乎看到其中閃著欣喜的光,好像大灰狼看見鮮美的小白兔一樣。
“可是我不是——”“不不不,”女生眼中光芒更甚,仿佛包含了無盡的星辰大海,“這是新世紀的召喚!阿門!勇于打開新世紀大門的勇者啊!不要迷茫,不要退縮,勇敢地說出你的愛吧!”
涯悠悠地問道:“阿門……你信基督?”
女生一臉肅穆:“不,我們是FFF圣教信徒。”然后她又有點憂傷地撓撓頭:“本來我今天還想叛教的……但是失敗了,不過我發現了新團員,團長一定不會追究我的,好了快和我一起去圣地拜見——”話未說完,她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涯優雅地收回手,掏出紙巾象征性擦了擦手,冷酷地說:“你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女生:“……”
涯轉身走開,卻輕聲說了一句:“……不過你說得對,我也許,確實需要一點勇氣。”
女生:“……”
女生:“噢噢噢噢噢,悶騷攻!”
涯回頭,眼底刀光劍影交錯。
女生立馬躺倒裝死。
涯翩翩然離開,不帶走一片云彩。
躺在地上的女生卻苦笑一聲:“即便如此還是喜歡啊……我都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呢。”
即使那個人不喜歡也罷,自己還是不依不撓地喜歡著,刻骨銘心,無法淡去。
“真tm賤。”女生嘆息。
然而次日涯來到教室時,發現桌上擺著一枝嬌艷欲滴的紅玫瑰,還帶著早晨的露水,格外鮮嫩可愛,若在校園言情劇中絕對是使少女心爆發的神器。
可惜涯不是二八少女,而是一個外形出眾身材極好的……大老爺們,不禁汗如雨下。
花下面壓著一張卡片,上書:“恙神涯君你要知道哦小受和女孩子一樣是要哄的所以第一步一定要送花,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早日結束單相思吧口胡!”
一漢子經過,見狀,過來拍拍涯的肩膀:“哎媽呀你總算開竅了,這花送誰啊?我說你收到了那么多妹子的告白都沒有女朋友我還以為你是彎的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漢子笑,腦內:人民公敵早點找個女朋友安定下來吧省的哥們泡妞收到的好人卡都是我喜歡恙神涯君。
涯啞然,漢子笑完之后見他神色有異,笑容立馬僵在了臉上:“喂我開玩笑的……你不會真的是彎的吧。”
涯悚然變色:“當然不是。”
于是他抓起玫瑰和卡片,下樓找某位學妹算賬,走到一半才想起來沒問過那家伙的班級和名字……
草,找!
于是他每到一間教室就會彬彬有禮地問一句有沒有看到一個戴眼鏡的妹妹頭女生,每開一扇門里頭就會傳來女生們倒抽涼氣和驚喜的尖叫聲,中間還夾著男生們咬牙切齒,磨刀,和打火機打火的聲音……此地不可久留。
直到找到最后一個班,他才看到那個女生縮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低頭看小說,臉上帶著口口的笑容。
“你好,請幫我叫下角落里的那個女生。”涯微笑著對第一排已經看呆了的女生說。
“啊!啊好……”女生迅速捂著臉轉頭:“相原!恙恙恙神學長找你!”
相原麻美茫然抬頭,看到了涯,頓時臉上泛起紅暈,綻開笑容:“——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呢。”
于是那天起,學校里就開始流傳著全校第一全民男神恙神涯拿著一朵玫瑰花找遍整個高一只為尋找一個“意外邂逅一見鐘情”的女孩子,并將紅玫瑰與手寫卡片贈予其作為定情信物的傳說。為此無數女生失戀,個個淚撒校園生無可戀,背地里扎了“傳說中的女生”無數個小人,一邊哀怨地嘆著找男友當找恙神涯,看人家多有情調多浪漫多任性多有法蘭西貴公子范。
事實上浪漫的風流貴公子涯.恙神.老子才不是給.斯基在校園情侶圣地,沒有任何外人的秘密草叢中,優雅地……將那朵玫瑰摔在傳說女生的面前。
“小姐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涯扶額,“你想怎樣?”
“將你和櫻滿君送入婚姻的殿堂。”相原一臉認真。
“可是我不喜歡——”
“你真的不用害羞,這是大勢所趨,雖然我有點擔心櫻滿同學各方面都比你差太多有可能被你甩掉……不過看你用情至深應該不會。”
“我——”
“沒關系,”女生抬起手打斷了涯,“我會幫你的。”
“……”涯笑的很僵硬,咬牙切齒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句“那還真是謝謝啊。”
“不用!應該的!”女生一臉感動,鼓掌,“這為我國人口減輕了壓力,雖然日本有點少子化——”
涯知道說什么都沒用了,腐女so可怕。此后他用了半個小時試圖向相原解釋,然而相原只是一直用“我懂的”的內涵表情望著涯,笑容詭異。
——何棄療啊少女!
接下來的傳說變為風流貴公子與傳說女生在情人圣地獨處了大半個小時,回來的時候臉色灰暗,看起來很累——當然很累,尤其心累。
然而當傳說女生回來時,謠言畫風突變——
“向我告白?哦不不不,他只是想讓我幫忙泡到某位男生而已。”
校園里面傳的最快的,當屬八卦,一時間各男生人人自危,見到涯都繞道走,生怕這位仁兄看上自己,弄得涯哭笑不得:“我攪基也會找好看一點的好嗎……哦不對我真的不攪基。”
這話自然是迅速傳到了真名和集的耳中,集聽了倒抽一口涼氣,軟軟倒下:“我天天跟涯一起……還不知道他好這口,祭你說他會不會看上我了。”祭滿臉通紅:“集……那個……碰,碰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隨之而來的是一巴掌,直接將“不小心”倒在其胸上的集抽飛了出去。
“死,死而無憾——”
“變態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真名聽到的第二個傳言就是關于揩油吃豆腐的親弟弟被女同學抽成重傷。
……
那天下午,涯提前回到了家,進去廚房準備晚餐。不久,門吱呀一聲開了,真名輕輕地走進來,靠在涯背后的廚房灶臺邊,輕聲哼著歌,隨著節奏前后輕輕搖晃著身體。
涯手上動作一停。
“真名……那些傳言……”
“嗯,我知道哦,胡鬧。”她抿著嘴笑。
涯突然心里一松,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涌了上來,卻令人心寬。
即使我不解釋,你也會相信我么?
真好。
一片靜默中,只有勺子與湯鍋輕輕碰撞的聲音。
忽然真名開口:“特里同……如果真的有喜歡的孩子,你可以和她交往的……不用顧慮我。”
涯的心忽然墜了下去,有點沉重,表面上還是輕輕地應了聲:“哦?”
真名好像無所謂地踢了踢腳:“反正你也到思春期了吧,我才不想和個和尚圣人生活在一起,隨便找個什么女朋友——”
涯忽然回身,一只手撐在了真名身后的墻上,低頭盯著矮了自己一個頭的少女,瞇起了眼:“——也就是說,我隨便找什么女朋友,你也不在意?”
真名扭過頭:“隨便你啦……”殊不知她通紅的耳根已經出賣了她。
涯于是意義不明地望著她笑,直到真名氣呼呼地推開他飛也似的跑了。“早點嫁出去!省的我心煩!”
“……口是心非嘛,明明還是在意的。”涯慢慢地笑,轉身繼續準備晚餐了。
他沒有看見,門外的真名,眼底已有淚花在打轉。
說真的,真名最近心情不太好。
那天她聽說涯“找了個女旁友”時整個人都呵呵噠,戳了戳旁邊的女生:“你覺得……特哦不恙神涯哪里好?”
女生花癡狀:“哪里都好。”
真名:“……”
后來真名偷偷掏出手機上網搜了一下“受歡迎的男孩子準則”,定睛一看:高,富,帥,溫柔,有情調,會做飯……
仔細想想看,高……他確實比我高很多誒,富……按照他的智商以后絕對是高技術人群,收入也不會差,帥……好吧orz確實有一丟丟……只有一丟丟辣kuso。
對比了一遍,真名的危機感陡然上升了兩百個百分點:這家伙……少女殺手妥妥的啊!
雖然以前也知道他收到很多情書很多告白,但是她從來沒在意,因為涯每次都會很明確地表示出“你是個好人”的意思,他會主動表示好感這還是第一次。
這時候真名正在發呆時,第二波謠言來襲——“啊啊啊櫻滿同學!恙神君喜歡你……弟……”
好吧,是假的。真名心安。
喜歡的人……
啊,他說過的吧。
有的……呢。
真名腦子頓時一空,心狂亂地跳著,仿佛沉入海底,四面八方的壓力就像潮水般涌來,震撼著少女的神經。
總有一天,他會真正找到他喜歡的人,然后遠走高飛,不再回來了吧。
不,他不會走的,他說過他是你的。
你的?你又是他的什么人?
我……
對哦,我是他的公主殿下。
大約只是個玩笑話。
特里同說話一直很算話,他沒接受任何人,是不是因為……我的妨礙?
因為任性的我?
因為……自私的我?
真名又愣住了。
想來她確實經常對涯說你是我的不許被其他人搶走,可那是建立在涯確實沒有喜歡的人的基礎上——也有可能有,只是沒說。
涯也確實有可能是這樣的人,他會最大限度地容忍她,寵著她,自己有什么不方便不舒服從來不說出來,只是默默地一個人承受著,從小還是個小鬼頭開始,十年如一日,不離不棄地陪伴在真名身邊。
真名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嘗試說服自己,她只是把涯當弟弟,小鬼頭找什么女人回家都無所謂只要會孝敬本小姐……她要告訴涯,你可以和你喜歡的人交往……真的,不用顧慮我。
我才不在意呢。
真的不在意。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廚房的門,吹著口哨來掩飾心中的慌亂。
她就一邊吹著口哨一邊出神地看著涯做飯。
涯的金色長發有些凌亂地被松松束成馬尾,身體略略后仰,白色的襯衫扎進了制服長褲,隱約勾勒出后腰的輪廓,顯得瘦削而挺拔,袖子卷起了一半,露出線條優美的小臂,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有幾分蒼白。他低著頭攪著鍋里的湯,側臉被夕陽用金色勾勒出古希臘雕塑般的俊美。
……
真的,還是有點好看的。真名正看的出神,忽然涯停下了動作。
“真名,那些傳言……”
偷窺被打斷,真名有些囧,趕緊收回目光,好像很鎮定地說:“嗯,我知道的哦,胡鬧。”
如果涯回頭,應該會發現真名的異樣——低著頭,不看他。
然而涯沒有,只是繼續料理著鍋里的湯。
要說了哦。
叫他不要顧慮。
叫他和自己喜歡的女孩交往。
真名咬咬牙,慢慢地開口: 忽然真名開口:“特里同……如果真的有喜歡的孩子,你可以和她交往的……不用顧慮我。”
涯沒什么反應,只是輕輕地應了聲:“哦?”
真名一瞬間覺得有點煩躁,踢了踢腳:“反正你也到思春期了吧,我才不想和個和尚圣人生活在一起,隨便找個什么女朋友——”句尾,帶了些自己都無法察覺的,輕微的顫抖。
忽然,涯回身,單手撐在真名身后的墻上。
!!!
我被壁咚了?!
真名猝不及防地猛然抬頭,正對上涯銀灰色的眸子,那張令她心煩意亂的臉,此刻相距不過十厘米,連輕微的呼吸聲都可以聽見。
真名呼吸一滯。
不經意間那個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小鬼已經長大長高,稚嫩的小臉在時光的流逝中被打磨成成熟而俊美的模樣,不復當年的青澀。
不知不覺中,已經這么高了嗎?可以俯視她,可以為她撐起一片天空。
“——也就是說,我隨便找什么女朋友,你也不在意?”他瞇起了眼。
“隨便你啦……”
真名忙將目光移開,生怕自己眼底的慌亂被他看見。
久的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真名還是保持著扭頭不看涯的姿勢,雖然看不見涯的表情,直覺告訴她,涯在笑。
笑什么啊!
笑我現在才明白?
笑我一直太任性?
笑我……
“早點嫁出去!省的我心煩!”真名推開了涯,飛奔了出去,把門摔上。
涯也并未追出來,真名一路奔進自己的房間,撲上了床,把臉深深地埋進枕頭里,大口地喘著氣,一直到呼吸平復了,才直起身來,卻看見枕頭上濕了一片。
真名摸摸臉頰,才發現眼淚大滴大滴地滑下,啪嗒地打在手背上。
他是在笑我喜歡他?
不是啊,他一直知道的,我說過了。我喜歡他,我也喜歡集,但不是那種喜歡。
只是姐姐對弟弟的愛護……?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應該為他找到喜歡的人而高興吧。
怎么會,為這種事,心煩意亂?
真名抱著枕頭,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房間里一片安靜,只有風鈴發出清脆的叮當聲,微風拂過窗臺,窗簾飄舞。
久之,真名喃喃說:“……不對。”
“對特里同的喜歡,和對集的喜歡,不一樣啊……”
話中幾分迷茫。
話中幾分憂傷。
話中幾分……哽咽。
眼角淚珠劃過,恍惚中似乎有人為她輕輕拭去。
集進了醫院,春夏在加班,今晚只有涯和真名在家。
涯于是一如往常地開始做飯,雖然中途發生了一個小插曲,但是涯心情并不壞——或許也是不太了解真名的真意,或許是不敢相信真名會那么在意,總之他沒有太認真對待這件事。
當他端著熱氣騰騰的菜走出來后,發現真名(一如既往)沒有乖乖坐在飯桌旁,便嘆了口氣,放下盤子,走上樓,打算叫真名下來吃飯。
走到真名房門口,門虛掩著,沒有聽見真名和閨蜜煲電話粥的聲音。他輕輕敲了敲門,吱呀一聲推門進去。接著,他發現真名被埋在潔白的被子里,睡得很不安穩,眉心微微蹙著。
又做噩夢了么,他無奈卻又有些擔心地想。
連集都不知道,真名其實膽子不大,只不過一般她都強撐著不說,貌似很膽大——然而她怕的,會原原本本地出現在夢中。
她怕黑,她怕鬼,她怕雷……脫去光鮮的外衣,她仍然只是一個有些膽小又愛逞強的女孩。
涯之所以發現是幾年前有一天刮臺風,雷雨交加,半夜涯被一道雷驚醒,出來想要喝口水,聽見樓上傳來低低的哭聲。
如果是集這時候該嚇得屁滾尿流了,可是涯第一反應是沖上樓,推開她的房門。
真名用被子把頭緊緊地裹著,卻依然阻止不了轟鳴的雷聲入耳。她的房間窗戶很大,可以看見銀色樹枝劃破夜空,緊跟著驚天的雷聲響徹這小小的房間。
她在發抖。
涯輕輕走上去 ,慢慢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真名的頭上。“沒事的。”他輕聲說,“我在。”
真名僵硬了一下,然后緩緩地放松了下來。
雨還在下,房間里卻響起了平穩的呼吸聲,很安心,很平緩。
第二天真名仍像以前一樣,放肆任性又妄為,好像昨天夜里發抖的是另一個人。
涯也沒有問,因為他知道原因。
一直以來真名雖然任性,但在大事上從不含糊,這個姐姐做的是絕對的稱職,站在弟弟們的面前阻擋一切風雨。
如果有一天她也害怕了。
如果有一天她也退縮了。
又有誰能替她的弟弟們遮風擋雨?
又有誰能笑著安慰她的弟弟們,沒事,有我。
涯苦澀地笑笑,真名吃了多少苦,暗地里流了多少淚,沒人知道。
少女的任性是層殼,遮掩了她的傷悲。
只有睡著時,她的殼才會稍稍裂開一條縫,露出敏感纖細的內在。
你可以,試著依靠我啊。
涯嘆了口氣,尋思著讓她好好休息一會兒,剛欲起身,忽然聽見少女的喃喃。
“不對……”
“對特里同的喜歡,和對集的喜歡,不一樣啊……”
就像靜止畫一般,涯長久地靜默地佇立著,看著少女眼角的淚珠滑下,接著,單膝跪下,如同騎士受封,莊嚴而肅穆,伸出手,輕輕地為她拭去眼淚。
轉眼間其實已經入冬了,第一場雪卻遲遲沒下,每天只有寒風不斷地刮,光禿禿的枯枝無力地伸向天空。
在涯的教導下,真名終究是咬牙撐過去了,成果居然十分不錯,弄得老師從此將涯當成教育界的新星對待。
還有最后兩三天,訓練的節奏也愈發緊湊起來,真名的數學成績也在穩步向九十分前進,與之相對的是真名愈發濃重的黑眼圈。
涯對此感到十分奇怪,盡管每天訓練得多,晚上十點卻是準點結束打發真名去睡覺保持體力,真名也是乖乖洗澡上樓睡覺。
問題究竟出在哪?
涯沉思著,終于打定主意要問真名,轉頭卻發現真名已經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這幾天的訓練讓她稍微有些憔悴,皮膚便透出幾分蒼白,柔和的燈光撒在她小巧的鼻尖上,暖而溫馨。然而她睡得很安靜,嘴角甚至有些上揚,連睫毛的末端都似乎凝結著柔軟的笑意。
什么事這么開心,考試考滿了?
涯無奈地笑笑,脫下外套給她披上,起身離開了房間。
涯下樓,給自己沖了杯咖啡,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書,半小時后,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于是去廚房熱了杯牛奶。
果然,三分鐘后,響起了驚天動地的腳步聲。
真名嘩啦一聲踢開廚房的門,瞟了一眼掛在墻上的鐘,慘叫:“你為毛不叫我啊啊啊啊啊啊!”
“哦,看你睡得太香——”
“我的考試要怎么辦啊啊啊啊啊啊啊——”
“沒事的啦,”涯笑,“該學的都學了,不差這半個小時。”
真名呆呆地哦了一聲,轉身打算上樓,忽然停住腳步,把身上的外套拽下來扔給涯:“謝謝你的外套……嗯。”
“不謝。”涯面不改色接下外套。
“那個什么……期末考試完,一起出去玩吧,有點事。”真名支支吾吾地說。
“就是圣誕前夜。”
涯正欲答應,忽然一陣說不清的感覺沖了過來,讓人有種從高空墜下的失重感,心頭驀然一空。
像某種預感。
涯臉色一白。
“怎么了,不行嗎?”真名有些慌亂地抬頭。
“……不,沒事。”涯過了很久才答道。“今天好好休息吧,你的牛奶。”
真名乖巧地接下牛奶杯,小碎步地跑了。涯看著她的背影一直消失在房門之后。
那天晚上涯沒有睡好,各種破碎的影像雜亂地閃過,背景是槍聲,結晶碎裂的清響,人聲嘈雜,火焰燃燒,影像中閃過似曾相識的少女的臉,帶著幾分凄然……最終是一片死寂。
他大口喘著氣醒來,揉著緊鎖的眉頭,很久之后才舒展開。
他披著衣服去了客廳,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長出一口氣,才使心跳平復下來。
那個少女,真的會有那樣的表情么?他望向樓上,卻驚見真名的房門底下漏出幾絲燈光。
涯沒有上去,只是仰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那光,直到一點左右,那光才熄滅。
涯就這么靜靜地坐在黑暗中,傾聽自己的呼吸聲。
那只不過是個夢,他告訴自己,沒人會有事,大家都會平平安安過完一生。
安心吧。
沒事的。
畢竟,我們會有未來。
我們會有,越來越好的未來。
他悄悄上樓,站在真名的房門前,試圖聽見少女的呼吸聲。
并沒有。
她睡覺一直是很安靜的。
安靜得,令人有些不安。
涯嘆了口氣,下樓回了房間,拉開窗簾,看著漫天的星辰。
有些話還是早些說出口比較好。
也許晚了,就再抓不到那只翱翔天空的鳥兒了。期末考試那天不出所料的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冬日的暖陽溫柔地灑在粉發少女的身上。涯低頭,看著身邊裹成個毛團的真名,輕笑:“準備好了?”
真名鼓起面頰:“當然沒問題。”
“good luck”
“嗯!”
涯與真名在教室門口告別,真名慢悠悠地走了進去,涯轉過身,沿著陽光燦爛的走廊走向自己的教室。
忽然真名從教室門口探出身,對涯喊:“明天下午六點鐘!教堂里!準時到啊!不準來早!不許遲到!”
涯沒有說話,也沒有轉身,只是揮了揮手,表示同意。
真名笑著縮回了教室。
……
那天真名發揮得挺好,她回家時臉上也是帶著笑的。盡管涯曾經試探性地問過她去教堂干嘛,不過真名只是一臉神秘地笑,不說話。
第二天早上也是,一大早真名就跑了出去,到了下午,涯抬眼看了看時鐘,五點半,莫名有些擔心。
雖然到教堂只有十分鐘路程,總之早點去吧,以防萬一。
以及今天晚上的禮物,再確認一次吧,不要出錯了。
……
教堂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真名轉過頭:“特里同?”
……
涯走到教堂時,從窗戶看到一個少年站在真名的對面,滿臉通紅地說著什么。涯認出來,他是向真名告過白的那個男生。
還是不要打擾吧。
涯于是在窗外一個隱蔽的地方默默站著。
……
“真的對不起……”真名有些抱歉地說,“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少年看起來毫不意外,只是眼神明顯地閃爍了一下:“是嗎……早該知道的。”
真名苦笑:“嗯,所以……”
“櫻滿同學,是在等人嗎?”少年忽然問。“……你,喜歡的人?”
……
涯在外面,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只不過大概能猜到內容。他耳邊莫名響起真名的笑聲:“特里同,偷聽可不是好習慣哦。”
“……”涯搖了搖頭,打算再去附近溜達一圈。
正在這時,他看見真名僵硬地點了點頭,從背面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見那個少年突然臉色煞白,半晌,笑了。
那笑容讓涯不詳的預感猛然炸裂,一股涼意襲來,是與冬日的寒冷無關的,深至骨髓的涼意。他轉身,大力踹開了教堂的門,正見到一道銀光向不知所措的真名襲來。
時間一下子變得很慢,銀光靠近,少女美麗的面龐失去血色,布滿了驚懼和茫然。
噗呲一聲,血光四濺。
真名驚呼:“特里同!!!”
涯在最后一秒把呆住的真名扯入懷中,舉起左臂抵擋少年的水果刀,轉身向少年的腹部重重地踢了一記。
少年捂著腹部倒下,涯緩緩蹲下,捂著手臂上血流不止的傷口微微喘氣,真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顫抖地伸出手,抓住涯的手臂。
小手冰涼。
啪嗒。
涯低頭,看見幾滴淚珠落在了手臂上。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呢?
哭的這么傷心,會讓我很心疼啊。
涯笑了笑,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揉了揉真名的頭發,寵溺地笑:“如果我是你,在這個時候應該先報警。道歉的話之后再說就好了。”
“哦,哦……”
真名恍然大悟一般,連忙爬起來擦掉眼淚,拿出了手機。
手忙腳亂,又笨拙。
和平時的能干不一樣。
卻一如既往的可愛。
所幸,傷口并不深,到診所止了血,纏了幾圈紗布也就沒事了,順帶還去警局回答了幾個問題,這件事還好虛驚一場也就完了。
即便如此還是雞飛狗跳地弄到了晚上將近九點。
天色有些陰沉,厚厚的云積在夜空中,反射出圣誕節燦爛的燈光,暈出一些柔和的過渡。真名和涯走在一條沒有什么人的路上,真名抱著涯沒有受傷的那條手臂,不時有些擔心地抬頭看看涯的臉色,又飛快的移開目光,終于在第十幾次時,涯覺得有些無奈了。
還是轉移轉移話題吧。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笑著問真名:“你餓了么?”
真名又在看涯,一驚,兩頰飛快擦出一絲紅霞:“不不不不餓。”
咕——
真名的臉紅到了耳根子。
“餓了就要承認啊。”
“都說了不餓!吵死了——啊,對不起。”真名又抱歉地低下頭,“畢竟是因為我……”
“這種事情誰也沒想到,怎么能說是你的錯呢。”涯笑, “所以今天,你叫我出來是干什么?”
真名別開頭,小聲嘟囔了些什么,仔細一聽,貌似是“事到如今怎么可能還說得出口。”
涯悠悠地笑:“你手上拿著的,是我的禮物嗎?”
不等真名反應,他便一彎腰拿走了真名拿著的小口袋,真名條件反射地想要搶回來,又憚于涯的傷,只得生氣地踏腳:“卑鄙!”
涯也不急著打開,只是問:“是這個嗎?”
真名沉默了一下,忽然炸了毛:“就是這個啦!看了不許笑我。”便氣鼓鼓地加快兩步,在涯前面走著,不回頭。
涯搖搖頭笑,低頭打開了小盒子。
然后他知道了真名熬夜的原因。
里面,是兩個精致的黏土小人,金發的少年和粉發的少女手拉著手,臉上洋溢著陽光燦爛的笑容,眉眼都可看出真名用心的痕跡,因為每一個細節都是她重做過無數遍的。
還有一張紙條,上面用娟秀的小字寫了一行英文。
看到那行英文,涯的呼吸一滯。
大約是感受到了涯停下了腳步,真名也停了下來,卻并沒有回頭,只是不安地在背后揉搓著手指:“……所以?”
仿佛有一個世紀那么長,涯久久地沉默不語,每過一秒,真名的心便向下沉一分。
背后傳來一聲嘆息。
“……真名,你知道我有喜歡的人吧。”
心瞬間來了個自由落體,墜得很深很深。
果然如此呢,她仰起頭努力不讓眼淚滑下,為了掩飾心中的動搖,高聲答到:“知道。”
“那你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什么樣的嗎?”
不要說了。
太殘忍。
不服輸一般,真名又高聲答:“不!”
不能再說一個字了,再說下去哽咽就藏不住了。
涯緩緩地說 :“我喜歡的女孩,溫柔,單純,天真,可愛,活潑,開朗——”
“夠了!”真名猛地轉身,眼淚成串地落下,啪嗒,啪嗒,如珍珠落地。
“——她啊——”
“我叫你不要再說了!”真名緊緊捂住耳朵,淚珠止不住地涌出。
“——一點也不腹黑——”
真名壓抑得極低的嗚咽快要控制不住了,她閉上了眼睛,眉頭皺成一團,試圖掩飾慌亂。
涯微微彎腰,替她抹去眼淚,她卻粗暴地扭過頭,躲避他溫暖的手。
“她啊,世界第一可愛。”
“關我什么事!”
“當然關你事。”
忽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慌亂之中真名只得抬起頭來看著涯的眼睛。
笑瞇瞇的,深邃如宇宙,還是牢牢地吸引著她的目光。
“因為她叫櫻滿真名。”
真名猛的捂住自己的嘴,睜大了眼睛,涯直起了身,展開那張紙條。
“Would you like to be my knight forever?”
“My answer is,”
“Yes.”
涯背后的夜空中忽然綻出無數朵燦爛的煙花,碎金般的火花拼出一句話。
kiminokotoga sukida
我喜歡你。
煙花真耀眼啊。
耀眼得那么令人討厭。
灼了她的眼,讓眼淚停不下來呢。
真名呆呆的看著天上綻開的無數朵花,淚珠一顆接一顆滑下,涯低頭看她,少女眼中水光洌滟,仿佛盈著漫天的星辰,比任何煙花都耀眼。
“我給你的圣誕禮物,你喜歡么。”
“……一點,都不喜歡。”
“特里同壞心眼。”
今年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地落下。
如此的美好。
雖然遲了那么一小會,不過結局是皆大歡喜,那么,稍微的美中不足,也是一種獨特的美吧。
尤其是擁抱在一起的這兩個人。
這場雪,一定,格外好看。
十年后。
“為什么老娘結個婚都不能挑喜歡的日子啊q皿q”真名撲到柔軟的床上,抱著潔白的枕頭打滾,“明明婚紗都到了卻要等兩周?!為毛!”
“因為很多東西都要安排嘛,”涯一邊打掃著新房子,一邊答:“約客人啊,排位子啊,雜七雜八的。”
“……麻煩,我結個婚關他們什么事哦,”真名有些不爽,“我就想下周二結。”
涯笑:“也是,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伸出手,習慣性地揉著真名滾亂的毛,真名咕咕唧唧地把頭埋深:“喂,二十年前可是姐姐我把你從海里撈起來的,不要犯上啊喂!”
“兩周后就是老婆了,姐姐。”
涯仿佛看見枕頭中冒出絲絲白氣,大約是真名臉紅得能煎雞蛋了。
“都快結婚了還是臉皮薄啊,真名。”
“分明是你臉皮太厚嘛!q皿q”
涯俯身,親吻真名的發尖:“那你不喜歡?”
“……”
“喜歡么?”
“……無恥。”
“那還愿意和我結婚?”
“……呸。”
真名翻身坐起,背對著涯:“事先說了啊!結了婚我也不會做菜不會打掃屋子的!我才不會變成家庭主婦歐巴桑!”
“沒問題,我當家庭煮夫就可以了。”涯笑容滿面,從背后摟住真名,“結婚只是改個姓而已。”
“……”
真名微微偏頭。
“……我要下周就改。”
“?”
“下周二,”真名撲進涯的懷里,“就我們兩個人,舉行婚禮。”
“……”涯揉揉真名的頭,捏了捏真名柔軟的臉,“你還真是麻煩啊。”
“不過我會去找找方法的。”
“藥堂的哇唔……”
“嗯?”涯松手。
真名揉揉自己的臉,瞪了一眼涯:“教堂我可以解決!你只要穿著西裝去就可以了!”
涯失笑,擺上一副嚴肅的樣子:“你到底從什么時候就開始打這個算盤的?”
“你猜?”真名翻了翻白眼,吐了吐舌頭,咯咯地笑著打滾,放肆的笑聲充滿整個房間。
如果此時有人在旁邊,一定能看得到涯眼中快要溢出來的寵溺的笑意。
不過在那之前,他已經被閃瞎了也說不定。
世界不讓狗活啊。
……
周二的早晨,涯睜開眼睛,翻身坐起,瞟了一眼鐘,驚訝地發現已經九點了。
“這丫頭……不是給我下了安眠藥吧。”涯揉揉眉心。
這也說得過去,畢竟真名也不喜歡早起,要在涯起來之前出門基本不可能。
涯起床洗漱,經過餐桌旁,聞到一股詭異的味道,只見餐桌上擺著一盤焦黑的……氧化亞鐵?碳?
盤子下壓著一張紙條,上面圓圓的可愛字體寫著:吃完早飯來小教堂找我w穿上西裝哦!ps:打扮得帥一點!(?>ω<*?)
“……”涯扭頭看了眼餐桌上的不明化合物,嘗了一小口,臉色頓時鐵青。
結婚之后還是我做飯吧,對我和她都好。
……
涯推開教堂白色的大門。
紅地毯的盡頭,那個人一襲白色的拖尾長裙,白色的面紗下,逆光中只能隱約辨出少女精致的輪廓,以及盤得優雅至極的粉色發辮。她垂首,在落地的玻璃窗前,陽光將彩繪玻璃切成細碎的色塊,巨大的十字架下,他愛了二十年的那個人,捧著一束純白的玫瑰,如同天使下凡。
他穩穩地,緩緩地走著,一步又一步,莊重而肅穆。
聽到腳步聲的少女仰起頭微微偏轉,修長的脖頸如同高貴的天鵝。
從此這個少女將束起她的及腰長發,收斂她的不羈狂傲,低下頭,與你牽起手。
你將牽著她的手,走過春,夏,秋,冬,走過日日夜夜,走過歲歲年年,走過一生,一世。
因為你們若在神前許下誓言,神必賜你生生世世平平安安,幸福安康。
你們會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你們會有兒孫滿堂,會有長命百歲,會有一年又一年花開花落。
你們會牽著手,走過生,老,病,死,一直走到時光的盡頭,坐看歲月靜好,相視而笑。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
他走到臺階之下,仰視高處的少女,白色的浮塵逆著光紛飛。
少女便也低下頭看他,面紗之下,秀氣的櫻唇抿出乖巧的笑容。
少女忽然拋出手中的花束,從高處一躍而下,他接住了她,她埋頭在他的懷中。
雪白的花瓣在空中盤旋著落下,像他一生中下的最美最盛大的雪。
就像他懷中的這個人一樣。
漂亮得叫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這確實是他生命中最大的一場雪啊。
真名直起身,退后兩步,理了理并不凌亂的秀發,漆黑的槍口仍冒著白色硝煙,她笑靨如花。
涯的白西裝上綻出大朵的紅玫瑰,他喘息著,不知是汗水還是疼痛讓他的視線模糊了起來。
很痛。
很冷。
這場雪,冷到骨髓里了啊。
“很驚訝么?”真名輕聲說,似乎有幾分笑意,“我忽然改主意了呢。”
她是在笑么?
“我不想和你結婚了。”
她真的在說這句話么?
“我不喜歡你了。”
為什么好像聽見有誰在哭呢?
為什么又像有兩個真名站在他面前,又有兩個真名說著話。
“我厭倦了這種游戲。”
對不起……對不起……
“但是我又不想讓你跟別人走呢。”
對不起……特里同……我……
“這個世界也真是無聊。”一個真名走到神像前,瞇起眼,輕蔑地看著那大理石的雕像。
涯的目光卻在眼前的真名身上,離他不過兩三米遠,她跪在地上,卻像被鐐銬束縛住了一樣,努力向涯伸出手,卻無論如何也夠不著。
“世界,去死吧。”真名一手打翻了神臺上的蠟燭,火起,吞天噬日。
涯努力地抬起頭看她,熾紅的烈焰中她的婚紗被染成鮮血般的赤色,裙擺帶上火苗織成的花邊。她跳著芭蕾,踮著腳在臺階之上旋轉,燃燒帶起的風吹開了她的面紗,露出曾經那樣純潔天真的臉,帶著近乎殘忍的笑。
她在笑么?
為什么恍惚間,看見她淚流滿面。
“啦啦啦……”旋轉著,燃燒著的少女居然唱起了歌:“哈利路亞!”接著便是一串癲狂的笑聲。
對不起。
對不起。
救救我。
少女忽然停住,涯用盡最后的力氣揚起頭——
啊啊,她果然在哭呢。
“真……名……!”
少女聞聲回頭,臉上交織著震驚與茫然失措,淚水流了滿面,讓她看起來有幾分狼狽……與可憐。
“特里同……”
火浪卷來。
涯從水池里站起身,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
這只是個夢么?
居然如此荒謬,又如此真實。
少女居然像紙一樣被火苗吞噬了。
在她的最后,涯看見自己搖搖晃晃地起身,上前,努力地想要將真名從火中拉出,最終只能看著真名消失。
她在笑。
她在哭。
去死吧。
救救我。
救救我。
他低頭,看見披在肩上的,自己的銀白色長發。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么。
一心人尚未歸來,我卻已滿頭的銀霜。
這算不算是補償呢,他苦笑。
補償我無法與你白頭偕老。
救救我。
少女的眼淚依稀在眼前閃動。
他深吸一口氣,抬起了頭。
我會救你的。
我會將你從無盡的罪惡中拯救出來。
那個時候,我就能牽著你的手,走向盡頭,走向彼方花開滿天的世界。
那里沒有悲傷,沒有殺戮,沒有永夜的絕望。
在那里我們可以攜手前進,無憂無慮,沒有悲傷,只有笑容。
無論如何都想守護的,你的笑容。
那張紙條又浮現在眼前。
“Would you like to be my knight forever?”
“Yes”
為了你,
即使化身為最深的惡,
粉身碎骨,
在所不辭。
——
感謝您閱讀至此。
這算是沒有爛尾的第一篇同人小說,是高一時候寫的,很多地方現在看來emmmm……其實這些年也沒什么長進orz如果您能喜歡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會有人嗎?)
是非常冷的cp,恙神涯×櫻滿真名,主要當初是為了了結身為涯女友粉的怨念才有了這篇相聲。
原序附上,再次感謝您的時間。
——
我曾想象過假如他不曾受過如此之多的苦難,不曾經歷過戰場上摸爬滾打的十年,不曾背負過背叛世界的罪惡……他會是什么樣子。
他也許不會光芒四射,他也許不會出類拔萃,他也許不會高貴優雅,他也許不在世界舞臺的正中央。
但他會有一個溫暖的家,一個溫柔善良的養母,一個不必擔心子彈的棲身之處;他會在學校的舞臺上大展其才,享受生命中最美好的十七歲,在這個年紀,少年少女們為了自己的未來努力,在潔白的象牙塔里幻想美好的未來。
假如一切未曾發生,你會有平平凡凡卻幸福美滿的人生,我也許也不會那樣喜歡你……至少這樣的人生,不用雙手濺滿鮮血,不用受十年日日夜夜鉆心的痛。
曾看過一句話,我們當年喜歡過的人,就是要光芒四射,不然如何對得起我們當年傻乎乎的喜歡。
即使這光芒,背后是你無盡的悲哀?
所以此文名為if,為不曾且永遠無法到來的,你們的未來。
【OOC有】【樓主涯哥真愛你要相信】【文風極歡脫】【歡樂向】
這里真名設定成17歲和涯同歲,我知道和設定不一樣……但是為了方便故事情節……嘛,你懂。
樓主略集黑,文中如有崩壞請見諒,愛看不看自己請離開,樓主不承包陪聊對噴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