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堇白
1
“自古才子配佳人,我雖非那仰能出口成章,俯可力透紙背之人,但花前月下,吟詩作對,美人添香,小酌三兩還是不在話下的,爾等不稍加考慮一下么?”
我一口氣把能想到的自添身價之詞都說了出來,本來想要拽拽文采的,可對面兩個女孩子居然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神經病吧你!”兩個人聽了我的話,頂著紅紅的臉頰面面相覷,然后歪過頭異口同聲地回我。
無語。
明明是你倆打電話叫我來的,好不?本人一心一意,馬不停蹄地趕到這里,本以為可以舒舒服服喝幾杯的,現在呢,被人罵作神經病,全是自找的!
她們兩個人晃晃悠悠站起來,隨手拎起包包,邁著八字步就東倒西歪地晃出去了。
我只好跟著。
誰讓我是一個負責任的班長呢!不僅要負責全班事物,還要負責班級女生的安全,比如現在,就需要我以身作則全程照顧。
為什么呢?
因為中文系的男生實在是珍稀動物,尤其是我這種文武雙全肩負著班級大任的珍稀動物,更有義務和責任照顧好班級里的每一位女同學。
前面那個稍微胖點的女生叫侯蕾,大嗓門,體格強壯,估計五個漢子也撂不倒她。后面稍微弱小一點但是很有氣質的女生叫夏玉,印象里每次都坐在最后一排。
2
她倆歪歪倒倒的,從小酒館出發,巧妙地繞過學校的東西南北門,足足饒了一大圈,要不是我及時制止,估計她們現在還不邁進眼前的大門。
好不容易進門了,偏又不走了,兩個人坐在校園門口的石雕旁邊,和石雕說起了話。
哎呦,我去。
再耽誤下去,可就影響我約妹子的時間了。
“胖子,過來學校門口。”我撥通電話,開門見山。
“不去。”
“再說個不去,老子劈了你。明天開班會,你還想不想我給擋著了?”說完我就掛掉了電話。
我敢打賭胖子肯定會過來,因為胖子生性膽小,現在大三結課了,他想提前回家,但是,還是要萬事俱備,非要冠冕堂皇,煞有介事地要個請假條。
不出十分鐘,胖子氣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臉頰上的贅肉都在抖個不停。
“你背這個,我背這個。”我指指前面兩個女生,她倆估計跟石雕說話遲遲得不到回應,現在都趴在那了。
“干嘛我背侯蕾?我不干。”胖子明顯不愿意。
“我是按體格劃分的啊,絕對公平。”我打量一下胖子,哈哈一笑。
我背起夏玉的時候,夏玉,真的,好輕。不知怎么地,忽然讓我想起了金庸筆下睡覺都睡麻繩的冰清玉潔的小龍女。
在班級里好像夏玉挺不起眼的,長相不是那么出眾,身材也不那么高挑,就是放在人堆里再也找不見的那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
怎么就喝成這樣?失戀了?我正想。
“我喜歡你。”夏玉迷迷糊糊地說,但是她趴在我肩膀上,聲音就很清晰,那玻璃脆一般的聲音就一直回蕩在我耳邊。
我側過頭望了她一眼,臉頰通紅,睡意昏沉,耳朵邊的碎發還掉在外面。在這種情況下,我仔細計算了一下,百分之七十是醉話,剩下百分之三十是夢話。
害我白高興一場!
3
“班長,昨天謝謝你。”第二天上課時,我剛坐下,夏玉就跑過來特認真地跟我說這句話。
她很開心,眉眼彎彎,嘴角上揚。
我當時正在整理開會筆記,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她好像有點失望,尷尬一笑,默默走開了。我是在看到她落寞地走開時,才覺察到她的背影似乎有點悲傷,跟剛才的開心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瞬間,我覺得我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中午時我給她發短信。
“——昨天因為什么事情,要喝成那樣?”也許是想找個話題來緩解一下她上午的失望。
“——因為想找個借口接近某個人。”三分鐘以后,我收到這樣一條短信。
先是內心的小激動一陣狂涌,腎上腺素都飆高了,不過還好我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我淡定地回了一個字。
“哦。”
然后,如你所料,我們之間的通信終止。
我也奇怪,我怎么就回了這么個欠揍的字。
4
不久就迎來了暑假,大家都回家去了,當我忙完大四實習安排以后,基本也就十天的假期,我收拾好東西,踏上回家的路程。
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找高中最好的兄弟于非聚一聚,當天晚上在小酒館吃飯時,我倆都喝高了。
于非突然問我,“找了個女朋友沒?”
“沒,本人顏值太高,才華太滿,一般姑娘都不敢高攀,所以至今單身。”我挑了一下眉,我發現我說實話的時候特別自信,看,這話說的,多么溜。
“你大爺!你就沒個喜歡的嘛?”于非又問,一只手握著個空酒杯顛來倒去。我看于非的樣子,絕對是喝多了。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社會主義的接班人,怎么能在兒女情長面前輕易折了腰。
“應該……沒吧。”我大腦的小馬達迅速轉動一下,發現并沒有一個女生的名字出現在喜歡的人這個行列里。
“我聽說你們班那個夏玉對你有意思啊?”于非特別清醒,問這話的時候小心翼翼。
我當時正在喝水,一口水噴在桌子上,“你咋知道?”
“我咋不知道?夏玉是我妹妹啊,我姑姑家的女兒。”
狗日的!啥消息!
后來我倆暈倒在小酒館的桌上,我恍惚看見夏玉笑盈盈地走來了,穿著潔白的及膝長裙。
第二天醒來時,我躺在自家床上,立馬坐起來問我媽,“我咋回來的?”
“于非送你回來的啊,哦,還有一個女孩子,看樣子是于非女朋友。”
“大爺的,你沒醉!”我翻身起床,于非一定是故意的。
5
“——,我昨天沒說什么過分的話吧?”我短信于非。
“——你問夏玉。”
什么意思啊?這就是說了唄,事實告訴我,這是一個預謀已久的騙局,而我,就是那個可憐的受害者。我立馬洗漱,狂奔到于非家。
然后于非就跟我講了一個我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好……搞笑……的事情。
于非說,送我回來的路上,夏玉突然低下頭,那樣認真地問我:“看樣子,你并不喜歡我啊?”
“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于非說,千真萬確,我當時確實說的是這句話。
于非說,夏玉聽到以后,笑了笑,笑著笑著就哭了。
“你不知道夏玉為你付出了多少。”于非說。付出多少?我是打算認認真真聽一個故事,就好像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故事。
高中時候你來我家做作業,夏玉就喜歡你。
高考完你報了大學以后,夏玉也跟著你報同一所大學。
大學以后,你參加哪個社團,夏玉就苦心孤詣地制造一場又一場的相遇。
到最后,實在不行了,就喝醉酒向你求救。到現在,這么明顯了,你還裝作不知道的樣子。你不是情商高嗎?怎么我看是負的。
我當時聽完所有的話以后,第一反應是,原來真的是她故意的。
大學第一天交花名冊時,夏玉就站在我面前,我覺得她很熟,可我實在沒認出來她是誰的妹妹,也不記得我們曾經見過面。
書法社團遇見時,她喊:“原來班長也喜歡書法啊?改天請教一下你啊。”我想:“真巧。”
大二那年元旦晚會,我忙得要死,在空教室里做彩排,晚上回宿舍時,發現夏玉站在文學院的門口等人,她尷尬一笑,“班長累么?給你吧。”是一杯熱飲。口氣那樣隨心,我以為她等的是男朋友,只是順手遞給了我。
后來,許許多多的事情,印證著那句話,她一直都是喜歡我的。
比如,喝醉酒那回。
而我,一直在知道和不知道之間徘徊。很多時候,人是想不清楚自己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導致我們陰差陽錯這么久。
6
“我說的那句話,屬于無心之語。”我再次見到夏玉,已是開學,我們都大四了。
夏玉沉默著。
過了一會兒,她說,“我知道你其實一直都知道我喜歡你,只是你情商太高了,連拒絕人都用這么委婉的話語。好色?我知道我可能不太漂亮,長得不太漂亮,活得不太漂亮,甚至連表白都不太漂亮,也許,我們真的不合適吧。”
“你什么時候跟我表白過?”我問。
“現在。”夏玉認真地說,“在我準備放手的時候,喜歡你太累了。”
“我同意了。”我說。
夏玉差異地抬起頭,盯著我看,她眼睫毛很長,就那樣微微上揚,滿臉的不可思議。
“你沒聽錯,我同意了,我也喜歡你。”我說,那樣認真地說,比我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認真。
夏玉笑了。
我也笑了。
7
很多事情都是陰差陽錯的。
我喜歡你的時候,我以為你喜歡的是別人,所以我沒說出口。
你喜歡我的時候,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因為我已經累得不去想那么復雜的事情。
后來的日子里,夏玉才知道,我在社團見她時,看見她寫的一手好字時,看見她溫和待人時,就喜歡她了。
“那喜歡我還不跟我表白?”夏玉依偎在我懷里問道。
“人云:愛一個人的最高境界就是等她表白。”
“誰說的?”
“曾小賢。”
哈哈,我們一陣大笑。
如果可以重來,我一定會先跟你表白。
但時光不可以重來,那我們就好好珍惜現在。
問你好色不?你應答:遇見你之后,就只好你的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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