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下起了小雨，傍晚我從圖書館回來，路面是濕的，有些許暗沉，頗像涂了一層硬度大的鉛筆芯粉末。明度最大的黃色車燈比以往暗，像摻入了黑色，森森然起來，汽車軋過積水的地面駛過的時候，水面上也漾起水波來。水汽帶來的罩染的感覺，滿是說不清的曖昧。

?從圖書館回梓院的路并不太長，我突然想起我來到這個地方也快半年了，心里突然有些酸澀，熱鬧的時候我是不太會有這種莫名的情感的。心里想著些什么的時候，一個人總是走的慢悠悠的，也不太看路邊的光景和擦肩而過的面孔，只是固執又單純的想著些什么。

?是啊，我昨晚又夢見你了。

我前些日子看見微博上有個網紅和她相處多年的男朋友分手上了熱搜，感嘆互聯網時代熱點消息的多樣性的同時，想起了你。

?我之后向新朋友提起過幾次你，不過是一遍遍重復一些已經消逝的毫無意義的過往。只是老朋友已經聽多了這些故事，我站在他人角度思考，加上不過是一些無味的過夜飯，也就不再對他們說起這些事。只是昨晚又夢見你，我不得不再強迫自己回憶一遍那些過往啊。

?我想了想，三人稱稱呼你吧。老是用你這個詞的話，我還似乎覺得像那些年寫小紙條似的，是寫給你看的。

?老皮三年都和我同班。高一那年，老皮因為校籃球隊的原因缺了無數個自習課，加上一副頑皮皮囊，每每編位置只能選擇最后一排。而我雖然就任班干部職位，只可心生來頑劣，也從未離開過后排。其實那年的故事寡寡淡淡，毫無跌宕的情節，不過那一年我借你我剛看完的雜志，我偶爾搶你剛買的零食，坐了一年的附近桌。高一分班，我擁抱當時的要好的小分隊，12人，許愿第二年能和他們繼續在一起，那個時候我的愿望里并沒有老皮。高二開學，我看到分班名冊上竟然只有老皮一個人和我同班，那12個人里沒有一個人的名字出現在那張紙上，心里滿是失落“玩得好的全都要分開了”。

?老皮是高二快結束的時候跟我告白的。那些天我們依然像高一那樣被新的班主任安排在后排，他依舊逃掉每個自習去打籃球，而我依然喜歡和附近的人說笑，說新看的劇和好看的男生。以至于我后來回憶起那段時間，我總以為那和高一并無區別。老皮不知從哪天起對我的特別我后來想起的時候才感覺到。可能是文科班那個喜歡的女生送她的零食他全拿給了我，可能是他知道我倆家離得很近之后每周末總是執著要和我一起回家，可能是那天我體育課崴了腳踝之后他帶來的藥膏。只是那時我活得不像現在這樣敏感，把他給我的零食分給了周圍所有人，我總是拒絕他的邀請要和閨蜜一起回家，懶得每日涂涂抹抹那些藥膏沒過幾天就還給了他。

?他是站在講臺上喊出我的名字說喜歡我的，我當時收書包正準備離開教室，只是那天比較特殊，好像除了我都知道他的計劃，下課鈴的響的時候都不懷好意的看著我。我抬起頭，對上他灼熱的目光，我習慣坐最后一排，從不知道可以把那個地方的面容看到如此清楚。他還穿著校隊球衣，單純又燦爛的笑著，我看著周圍人群的躁動，仿佛我騎車穿過人群，穿過剪不斷的汽車尾燈，穿過他目光所不及的深處，穿過水聲潺潺的巖泉，在所有人的眼里只有他瞳孔里有我的身影。

?告白之后那天晚上的甜蜜我現在想起都觸手可及。第二天早上，我寫小紙條給他“老皮，咱倆試試吧。”

?他真是一個很好的男孩子啊。那幾天我姨媽痛，他打報告給數學老師說他肚子痛，跑去超市買紅糖沖水；高一有幾個喜歡他的小學妹跑到教學樓來看他，他把我扯出去說我是他女朋友以后別來了；我去參加競賽初賽，下了晚自習還沒回教室，他趁著夜色跑去很遠的教學樓等我考完，自己卻崴了腳；他請虛假的病假出去給我買我喜歡的周黑鴨和想吃的零食；我收東西總是磨磨唧唧，他就先去食堂打好我喜歡的飯菜永遠坐在一樓那個最顯眼的門口等我。我周圍朋友都說我上輩子肯定做了什么好事，對啊，那個時候的生活真是輕松呢，除了小時候被父親這樣捧在手心上之后只有他了。

?可是。那個時候的我是多么幼稚又可笑。，以至于我可以為我不懂事時期的所有錯誤找個好看的借口，在這件事上只能認錯。我說他太黏人，煩他文科班的追求者每天給他送早餐，于是和籃球隊的男生一起回家只為了氣他。可能他那個時候就開始失望了吧。我當了他兩年朋友，那個時候沒有多余的心思都是最真實的模樣，在一起的之后又作又難搞。是我，都難以繼續喜歡這樣的自己。

?但他什么都沒說，他嘗試繼續給我他所有好的一切，我埋怨他為什么忍受這樣的我還一言不發。他說我可能是太喜歡你了，所以不舍得讓你生關于我的一點氣。我后來想起這樣的深情在無數個夜里落過淚，當時卻埋怨他懦弱。我固執的走進一個難以折返的死胡同，在高三開學之后不久提出了分手，原因是不夠喜歡。

?在這之前他是個似乎只有陽光的男孩。他每天準時去打籃球，和班上男孩子一起講污段子，從未看過他的愁容。但我是希望他回頭來找我的，我以為他會再次容忍這些無可理喻的是非。但他似乎真的累了。

?從那之后，他申請坐到教室角落，不再去參加校隊的訓練，目光落寞不再嬉鬧，眼里是所有人看得到的難過。我后來想清楚一切要求復合的時候，老皮告訴我那段時間是他等待的最后期限。

?《亂世佳人》的最后二十分鐘終于宣告一個時代的結束。大概所有被耗盡的熱情不會再有重燃的希望，而所有的后知后覺都會死于不知不覺。而最后要做的事，不過是消失在煙靄深處，留下廢墟一片。

?后來，老皮一個月后之后答應了某個文科班女生的告白。

?之后再也沒有接受我的道歉。

?而我也再沒遇見像他那樣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