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開著車，在黃石高速上，在赴一場再見之約，這次的再見，是真的一輩子不見。車流量很大，大貨車擦肩而過的風，在我側肩呼嘯而過，我注視著前方，一眼望不到頭，不知道還要開多久。

然而，這次旅途的盡頭，卻是一場和死神的約定，大舅依然沒有跑過死神，留在我多年的記憶里，不再更新了。

我們到了鄉下的老院子，行禮以后，坐在院兒里的帳篷下，多么熟悉的場景，我聽人描述過多少次，姥姥去世的時候，就在這個院子里，是在哪個角落呢，我不能確定，頭一歪，不省人事了。兩代人，同一個院子，這次我又來到這了，相同的是，還是沒有看到最后一面。有人說，越是眼睛看不到的，心靈越容易記住，但沒有提到的是，眼睛沒有看到的，心靈也只能靠想象了。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追悼者，想起了我的姥姥，不知今年是幾個年頭了，為什么你沒有等一等，等我們把你接回來，再來看看我。

上午跪在靈堂兩側，聽著表姐呼喊爸爸，這時候，再見一眼都是奢侈的事情，此生永別了，再見就是下輩子了。行禮的人不是很多，現在的鄉村或許真的沒有那么多人了吧，人們都為命遠走他鄉，或為欲望不斷膨脹，不愿回來，迷途未返，走到哪里，就到哪里，然后忘記故鄉，抹掉小時候的記憶，裝一裝當地人，敷衍一生。

大舅臥室里掛有姥爺的字，雖然已經浮落了多年的塵土，我覺得它們是有記憶的，記錄了大舅這些年的生活，然而字終歸是姥爺的，也是留給后代的，這是姥爺辭別的方式，那么我們呢，我們用什么和這個世界告別，我想屬于我的，或許就是文字吧，用行行的字句，記錄我曾經來過的這片大地。

下午匆匆踏向了返程的路，陽泉路上，我多希望你們都記得來時的路，讓我們下輩子再相聚。

地上少一人，天上多一顆星。我終于知道，為什么黑夜這么迷人了，因為它給人思念，滿眼的繁星，有多熱鬧，就有多凄涼。我們每每望向夜空時，就有對他們說不盡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