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六州歌之焚歌錄 目錄
卞都城郊，一處破落的農戶家。一個窈窕的身影躍過低矮的泥墻進入院中，那身影來到門前，在門上不輕不重地扣了三聲。
吱呀一聲響，房門應聲開啟，男子清秀的面龐出現在門扉后面。
“你來了，快進來！”青年男子見四下無人，便招呼女子進去。
屋舍內除了矮床破桌，再無其他家潢，當真的家徒四壁，那青年一身麻衣戴孝，襯得屋內一片慘然死寂。
女子裊婷的身影立在那里，更顯突兀。她只是打量了一下四周，視線便轉回，青灰色的眼眸望向戴孝的男子。
“如你所愿，一百四十二鞭，挖舌斷骨，刻骨之仇得報，令妹泉下有知應當可以安息了。”女子青灰色水眸淡淡睇著面前的年輕男子，唇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說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殺人償命，血債血償……”狂怒與狂喜交織，男子清俊的面容瞬時變得神色扭曲，最后歸于茫然，“可又有什么用呢？殺了他小妹也不能回來，阿娘也……枉我這許多年苦讀圣賢書，卻是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你要就此消沉嗎？”
清麗的聲音猛然將他從沉痛中喚回。
“你說什么？”男子愕然。
“張燁，你祖父在朝為官作風清廉，因不肯參與門閥黨爭，遭受構陷被罷免官職，自此家道中落晚年死于貧病。”
女子默然地看著面前的男子，櫻唇翕張，將他的身世一一道來：“令尊對你悉心教導，希望你能夠考取功名，成為棟梁之才，卻不想在你七歲那年死于風寒，只留下你阿娘帶著你和妹妹兩人艱難度日……”
“你……”張燁不由愕然，她為何對自己的身世如此了解？
“你阿娘去年肺癆病重，家中為了給她治病用光了錢財，其中正包括為你進京趕考準備的盤纏，然而你阿娘的病情仍未好轉。萬般無奈之下，你那尚未及笄的小妹，將自己賣進了緋色樓做了清官，換了七十兩銀子?！?/p>
“不要說了……”
“哪想到四個月前被曹家公子看中，買回家中抬做妾室?！?/p>
“不要說了?！?/p>
“不到一個月，又被人從曹家后門抬了出去，身上沒有一塊好肉。”
“不要說了！住口！”
“你那懂事貼心的小妹，尸身上一百四十二道鞭痕，四肢具折，舌頭也被人拔去……驗尸的仵作說，她是被活活疼死的?！?/p>
“你阿娘受不住打擊，咳血復發，在當天夜里也跟著去了，”女子一雙清冷的眸，盯著那淚流滿面神情近乎崩潰的張燁，“你想要伸冤，但無處可訴，官府與豪門勾結，有曹家庇護，曹暉殺了個把妾室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p>
張燁跌坐在地，目光渙散。面前的美貌女子，她替自己報了血仇，卻也將他內心的隱傷刨開來，血淋淋的暴露在空氣中。
女子并未有絲毫動容，只俯下身來，貼近張燁耳畔：“你甘心嗎？”
“你說什么？”渙散的瞳孔驟然緊縮，張燁面上的神情為之一凜。
“官僚腐化，與世族權貴勾結傾軋百姓，像發生在你身上這樣的事情并不少見。你甘心就此逆來順受，茍且一生嗎？”
“我……”他怎么會甘心，可他也知道要改變這一切有多難，祖父當年也曾想過，但最終在門閥權貴面前輸的一敗涂地，他一介書生，又能做什么呢？
“有沒有想過，親手迎擊這些傷害過你的人？”女子清冷的話語，觸動了他心底的某根弦，“至少親手試一下，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在下明白了。”之前猶疑不定的情緒消弭殆盡，張燁神色肅然，從地上起身，整頓衣冠向著女子一拜，“多謝姑娘指點，在下定當竭盡所能，去改變這亂世?！?/p>
“但愿你能記得今日所說的話，不要忘記自己的初心?！迸右姀垷钕蜃约合掳?，就側身閃開，堅決不受這一拜。
“大恩不言謝，日后我當如何報答姑娘？”張燁見她不肯受，也只得作罷“可否告知芳名，日后在下也好報答恩情。”
“我只是奉命行事，你只需記得欠我主人一恩，”女子從身上摸出幾片金葉子來，“這三片金葉子足夠做你進京趕考的盤纏，這半枚就當做信物?！?/p>
女子纖細手指捻起第四枚金葉子，雙手靈巧翻轉將金葉子撕做兩半，將半片遞于張燁：“若他日有人拿著半枚金葉子有求于你，望不要推脫?！?/p>
張燁望著女子手中的金葉子，神色猶豫。
“請放心，以后定當不會讓你做奸淫擄掠違背道義的惡行?！?/p>
“那好，姑娘這一恩，在下受了！”
“如此便好，”女子微微一笑，輕拂衣袖，“我也該離開了，公子就不必多送了?！?/p>
張燁只被那女子的一笑迷了眼，還未開口卻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就暈了過去。待他再度恢復知覺，屋內早已沒了那女子的蹤跡，若不是枕邊那三枚半的金葉子， 或許他真的會把昨夜里發生的一切當做是一場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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