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那天，陽光很好，花叢里有蝴蝶在飛。我一如既往地跟著小伙伴們去小花園跳皮筋，只不過心不在焉而已。我總是跳一會就東張西望，期盼著他來陪我。而且，那前一周，他答應會給我講一個與眾不同的故事的。

終于，我元原地聽見了一聲“楚楚”。我歡快的丟下小伙伴，朝他跑去。雖然說來有點過分，不過小伙伴們早習慣了我這樣。他們還在我背后喊：“漪漪，你的好看哥哥來啦！”

他站在光影交匯處，笑著朝我張開了雙臂。我就一頭撲進了他的懷里：“飛飛哥哥！”

“楚楚。”

“飛飛哥哥，你真好，從不食言。嘿，那今天我的故事，你有準備嗎？”

“我們楚楚的故事，那么重要。哥哥怎么敢望啊？”他笑著刮我鼻子，“走！去那邊長凳坐。”

“恩。”我乖乖點頭。

“楚楚，你這一周都……”

“飛飛哥哥，我這周很乖的。我前兩天還幫我們老師批了作業呢。還有啊……”

“那就好。”

“那你呢？飛飛哥哥，你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很累？”

“恩，是有點累。”他抬頭仰天，再面對我的時候便又是笑臉了，“可我一看見楚楚，就不覺得累了。”

“嘿嘿，我還有這功效呢？”

“哈哈，那可不。”他眉眼都彎了起來，真好看。

“飛飛哥哥，我要聽你那個與眾不同的故事。”

“好！恩——很久之前啊，有一個小男孩，他很喜歡一粒種子。他很想把種子每天帶在身邊，但他知道他要是這么做了，那里種子就永遠開不成花了。所以呢，”我滿臉期待，“他決定把種子種下去，等種子開了花再說。后來，他就風雨無阻地每天去給這粒種子澆水施肥……”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還等著他講下去，可他卻不出聲了。我抬頭看他。他的睫毛還是翹翹的，但他的眼瞼已經合了起來。他睡著了。睡著了的他還是那么好看，安靜而動人。

我不忍心吵醒她，就坐在他旁邊，一個人低頭玩著手指，等他睡醒。我偶一抬頭，鏡看見友之蝴蝶正在他的肩膀上忽閃著翅膀。大概，他太好看，連蝴蝶也喜歡他吧。我忽然壞壞地下去親親他。于是，我就偷偷地，湊到他面前，輕輕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后就偷偷地在旁邊壞笑。原來，偷親了王子的感覺是這樣的啊。

他六點鐘有課，我五點二十決定叫醒他，使他不會遲到。我就輕輕碰了碰他的手指，他驚厥自己睡著了，哭的睜開了雙眼。剛剛睡醒，他的聲音略有點低啞：“楚楚，對不起。我——我睡著了。”

“沒事的。飛飛哥哥，你是不是平常太累了？要是太忙，你周末就不用過來陪我玩了。”

“那怎么行？我們一周就見一面，就那么一點時間，而且——”他頓注，又重新開口，“放心吧，楚楚。我沒事的。下周日要在這里等我哦。”

我點點頭，并沒注意到他還有沒說出的半句話。那之后，他果然仍舊每周日來看我。只是，他似乎越來越疲憊了。

至于那個沒講完的故事，我也追問過他。可他只說后來種子開了花，小男孩就對花朵說：“花兒啊，你知道嗎？當你還是粒種子時，我就喜歡上你了。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因為自己對你的喜愛而左右你。所以，我就讓你還是發了芽，開了花。花兒，如今你已經長大了。你愿意一輩子留在我身邊，陪著我到永遠嗎？”

“那花兒怎么說？”

他看看我：“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說的以后是多久以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很快就要參加高考，然后去北京讀大學了。也就是說，過不了多久，我們就不能每周見一次面了。那我應該會很想他的吧。

他高考的那一天很快就到了。然后就是那個分別前的暑假。那年暑假，他帶我去了他即將生活的北京。我們去看了故宮，逛了北海，吃了王府井……

逛故宮的時候，我因為還小，并不能明白為什么黃帝會娶那么多女人。我只是好奇。然后，我就在御花園的那棵老樹下轉過頭：“飛飛哥哥，你以后也會娶很多很多女人嗎？”

他笑出聲：“你飛飛哥哥又不是黃帝，娶不了那么多女人。再說啦，也沒有那么多女人愿意嫁給你飛飛哥哥啊。”

我覺得他說的不對，噘起了嘴：“誰說的，我飛飛哥哥那么那么好看，自然有很多女人排著隊想嫁給你。”

他摸了摸我的頭：“楚楚，哥哥只會娶一個女人。”

“哦。那她真幸運。不過，她應該很漂亮吧。”

“她當然很漂亮啦。”他微微牽動嘴角。

我心里有點嫉妒那個姑娘，不過很快就計上心來：“飛飛哥哥，那你是不是大學就要找女朋友啊？”

“呵，不會的。”

“真的？”聽到他的回答，我心里莫名的開心。

“真的。”他輕嘆口氣，又摸摸我的頭，然后就又笑了，“那你呢？楚楚，你會不會找個小男朋友啊？”

男朋友？不不不，那離我還遠著呢，我脫口而出：“我當然不會啦。”

他好像奸計得逞：“那楚楚，我們定個約定，然后拉鉤好不好？”

“約定什么啊？”

“就約定——我讀書的時候不找女朋友，而你也不準找男朋友，好不好？”

這到底是誰給誰下了個套啊？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可當時的我就心心念念地不想讓他找女朋友，所以傻乎乎地點了點頭：“好。”他很滿意，而年紀還一位數的我竟沒發覺他的壞心思。

暑假很快就過去了。轉眼，就又要開學了。他最后送我上了回家的列車。臨走前，還塞給我兩大包吃的，說：“路上挑愛吃的吃。”

火車緩緩啟動，他立在站臺上，對我微笑，朝我揮手。我也站起身，趴在窗戶上使勁地朝他揮手。一直到，最終看不到他的影子，我還在努力的揮著手。因為，揮手代表在建。而我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再見到他。

回家沒多久就正式開學了。開學之后的我們開始忙碌，我們當然也在不能每周見一次面，他在光影之間喊“楚楚”，然后我歡快地跑向他，撲進他的懷里了。不過幸好還有網絡。我們還保持著聯絡。電腦那端的他越來越好看啦。這叫我越發的不安起來。我總是擔心某個漂亮的姑娘在那座古城里拐走我的飛飛哥哥。然后他就在沒有空理我，陪我聊天、講故事了。不過，很幸運，那個姑娘一直沒有出現。

整整四年，我們就這樣靠網絡維持著不算頻繁的聯系。當然，四年里，我最開心的時光就是假期。因為，每個假期，他都會回來，回到我們那座小城。然后，就是帶著我各種轉。有時，我懶懶的不想動。他就拉我去小花園到從前我們常做的那張長凳上坐著曬太陽。我們倒也不是一直講話，有時也會安靜的沉默。不過那沉默令人舒服，使我覺得安心。當然，他再沒有在那張長凳上睡著過，而我也就自然再沒有機會偷偷親過他。但禁不住太陽暖烘烘曬的我，反倒是睡著過幾次。

本以為四年過去，他就會回到小城，回到我的身邊，然后一直一直地陪著我。然后，我們仍舊常常見面，常常去那張長凳坐著看天，常常去逛那條滿是臭豆腐味道的小吃街。但愿望終究是落空了。大學畢業前的那個寒假，他回家過年，去到我們家。然后，我就聽到了一個難過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