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后,東華帶著鳳九出了梵音谷,倒不是鳳九過膩了與東華朝夕相處的日子,而是某天當明晃晃的大太陽無情地將她照醒時,也不知怎得她突然就記起來一件極重要的事情,她的奶奶,青丘的狐后還有十幾日便該過生辰了。
她雖貪玩淘氣,但卻有顆無比真誠的孝心,尤其對最疼她最寵她的奶奶更是孝順,況且她與東華的事她思量了許久,奶奶該是她們白家最容易被攻破的那一個,所以奶奶的生辰她絕不能缺席。
梵音谷距離青丘對于東華來說不過半天的路程,不過他借口鳳九身體還虛弱不宜勞累,生生走了五天才到,這五天里兩人手挽著手,肩并著肩,邊游覽山川美景,邊天南海北地聊天,那感覺又豈是一個美妙能形容。
東華本不是個話多的人,不過鳳九說出的話卻總能讓他有接下去的欲望,比如鳳九說她有次被她小叔誆騙,替她小叔抄了二十遍的書,后來知道了真相實在氣不過,便趁她小叔睡著將她小叔那身艷冠四海八荒的雪白皮毛涂黑了,結果被她爹追著打了一天一夜,還被禁足了半個月,東華便說他有次想用一塊兒血玉和一只孔雀換幾根羽毛做扇子,可是那只孔雀只收了玉卻沒給他羽毛,他便追了那只孔雀三天三夜,讓他徹底沒了毛兒,還讓他從此以后再不敢見他。
鳳九又說她雖不愛上學,但好在有些天分,除了術法與佛理其他的即便逃上十天半月也能過得了結業考,尤其上古史每次都能拿第一。東華便說他上學時每天都睡不夠,一天六節課他至少要睡上三節半,否則這一天都沒辦法清醒地過下去,不過老師從不敢管他,因為老師不懂的要向他請教。
鳳九還說她去凡間玩兒時去過賭坊,沒靠仙法只靠技術將本金翻了一番。東華說他去凡間時開過一間賭坊,一不留神成了那里規模最大的。
鳳九沉默了,許久不再說話,東華便問她怎么不說了,鳳九悶悶地回道:“我主要不太想和你說話。”
東華皺著眉頭,狀似傷心地道:“小白你都不愿意和我說話,怎么還惦記我那么久呢?”
鳳九撇撇嘴,無奈地道:“還不是看上了你多才多藝,你什么都會,燒茶具,畫屏風,種花,種樹,種茶,以后過日子可以省下一大筆開銷。”
這次東華沉默了……
再長的路也終有盡頭,第五天的傍晚依依不舍的兩個人還是走到了青丘,夕陽之下,粉衣少女緊緊摟著紫衣尊神,將臉蛋在他胸前的衣襟上蹭來蹭去。
東華拍著她的背,柔聲喚著“小白”,安慰道:“不會讓你等太久,最多二十天,我一定會讓你順順當當,風風光光做我的帝后。”
“你可一定要來,”鳳九的聲音有些委屈,“以前你不理我時我還能說服自己忘了你,可如今我覺得我死都忘不掉你了,你要是不來,我不知道該怎么活下去。”
“胡說什么呢,”東華將鳳九摟緊了一些,“有我在,你會活的很好,而且,我怎么可能不來,沒有你我一樣活不下去了。”
二人的告別從夕陽西下一直持續到月亮升起,東華甚至中途起意要將鳳九直接帶回太晨宮,不過最終還是忍下了,幾十萬年來他從不覺得有什么事能讓他覺得困難,可今天他終于懂了。
青丘狐后一年一度的生辰那必然是要引起四海八荒各路仙友的關心的,即便青丘的習俗不對外擺宴,也阻擋不了仙友們往青丘運送賀禮的熱情,不過這些賀禮多半都會被鳳九她爹爹,青丘最懂禮數,最會場面的上神白奕上神給不著痕跡地勸回去,只收那些該收之禮,譬如今年,除了狐帝狐后的那幾位故友,白奕上神便只收了滄夷神君的禮,還留滄夷神君在青丘小住幾天。
不過另外一位的禮,饒是白奕上神久經沙場,也拿不準到底該不該收,在他印象里,東華帝君雖與父親是同窗,但二人一直不太對付,太晨宮與他們青丘似乎也沒什么瓜葛,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卻實實在在是太晨宮的掌案仙官,重霖,他的手中捧著一個雕花精美的檀木盒子。
“東華帝君特為狐后生辰備下薄禮,還請上神轉交。”重霖清晰有力地傳達著每一個字,讓仍有些迷茫的白奕上神終于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可東華帝君的禮他做不了主。
白奕上神笑著接過盒子,客氣地道:“煩請仙官在此處喝杯茶,略歇歇,帝君之禮太過貴重,我需請示一下父親。”
狐貍洞內很是熱鬧,白家之人自是一個都不差,折顏更不用說,而墨淵上神也因思念故友而趕到了,還有被白奕上神留宿的滄夷神君也在拼命找著話題想與鳳九聊天。
白奕神情肅重地捧著盒子走進狐貍洞時大家都未怎么注意他,因他平日便是一副冷臉,也看不出什么,他走到笑意盈盈地白止身邊,悄聲稟明了緣由,白止沒聽清,也許聽清了卻覺得聽錯了,便對白奕說了句“你大聲一點!”
白奕很是孝順,趕忙高聲道:“父親,東華帝君給母親送來了賀禮!”
熱鬧的屋子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個盒子上,許久過后,還是折顏輕咳了一聲,道:“先打開看看是什么吧。”
白止從鼻子里擠出一個“哼”,接過了盒子,卻沒有任何期待地嘟囔了一句“他還能給我什么好東西。”
盒子打開,是一封信,鳳九雖覺得她身為孫輩擠上前去并不妥,不過事關東華她實在耐不住好奇仍是湊了上去,那封信只寥寥數語,但鳳九認得出那的確是東華的筆跡。
“白止你贏了,奉上一對我親手雕的鴛鴦佩,恭祝狐后生辰。”
“我贏了……”白止咀嚼著這三個字的含義,“東華說我贏了,難道……”白止看了看狐后,再看了看折顏與墨淵,突然大笑起來,“東華這小子,跟我杠了幾十萬年,終是逃不開情之一字。只是不知道哪家姑娘倒霉被他給盯上了。……九兒,你在這兒干嘛?”
鳳九腿上一軟,嘭地一聲跌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