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天都在想《銀翼殺手》。從來沒有一部電影讓我如此念念不忘。
首先做一下故事梗概。
2049年,復制人已經分老款新款了,華萊士公司派來追殺不聽話老款復制人的新款復制人,就叫銀翼殺手。
在追殺的過程中,發現有個女老款復制人(瑞秋),竟然跟一個警察(戴克,真人)生了一個小孩。
乖乖,復制人可以生育了,這將是改變世界的大事件啊,于是以維持世界秩序為已任的銀翼殺手的長官(真人)命令他把這個小孩的信息全部毀滅。
可是查呀查,銀翼殺手發現這個小孩就是他自己,也就是說,他不是一個復制人,他是人,他是媽媽生的,雖然媽媽是復制人,但他是從小寶寶長大的,他的那些記憶不是植入的,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存在的,是他自己的記憶。已經有人類情感的復制人對于什么最渴望,對于“真”。渴望那些記憶是真的,渴望那些愛是真的,渴望那些撫摸是真的。就像人類永恒的追問:我是誰?
于是再查啊查,他又發現他不是那個小孩,他仍然是一個復制人。
但是這時候的他,已經不再是一個普通的復制人了,他的女朋友(一個程序制造出來的3D幻影),給了他真正的愛情,他的復制人同類給了他信任和鼓勵,他已經有很人性的選擇,他躺在大地上,他感受一片雪花,迎接自己的命運。
下面寫這部電影迷人的地方。
影片中,不是在下暴雨就是在下暴雪。整個世界一片灰黑,壓抑、寒冷、悲傷、絕望。唯一出現色彩的鏡頭只有二處。一是銀翼殺手在殺掉舊版復制人后,在他屋子外面的一顆樹下,發現了一朵小黃色,由此展開了對瑞秋生的小孩的追查;這朵小黃花是如此的誘人,銀翼殺手久久盯著它,又用手溫柔地撫摸它,在克制的鏡頭下,可以通過他的呼吸起伏感受到他內心的激動。二是銀翼殺手去看戴克(真人)與瑞秋(復制人)生的女兒安娜時,她正在一片森林里仔細地觀察一只青蛙;那是一片多么美麗的熱帶森林,在安靜的鏡頭下,我簡直可以聽到陽光啪啪閃爍的聲音。我當時以為她在給青蛙拍照,后來發現那個像照相機一樣的東西只是她制造記憶時的工具,包括這個場景,只是她正在工作,即正在制造一個記憶,以準備植入某個復制人的大腦里。相比灰黑來說,彩色當然是輕松、溫暖、快樂、希望的,可是這二個彩色都是與安娜有關。說明什么?導演對人類的失望?對復制人的期待?
另外,2049年耶,科技發展到駭人的地步,可是看看居住的環境,當銀翼殺手走進一座屋子里,我簡直被屋子的簡陋驚呆了,就像一個2017年的貧民窟,不,比貧民窟還貧民,簡直就是垃圾場。這種破敗的風格,完全不像一個科幻電影,完全不像一個想像中的未來世界。但是這種破敗的風格,這種反烏托邦式的風格,又極度的迷人和美。
安娜太動人了。我后來跟先生感嘆起來,安娜怎么那么有魅力啊,一向鈍感的先生也表示驚嘆。
我后來想了又想,娜的動人來自何處?我的答案是:篤定的內心。
銀翼殺手在為無法確定自己是復制人還是真人而不安;他的上司在為世界秩序會遭破壞而不安;戴克在為自己女兒安娜的命運不安,不知道她在哪里,“有時候你太愛一個人,而不得不與她做陌生人”;華萊士公司的人在為尋找安娜而不安;甚至連銀翼殺手美麗的女朋友,一個程序制造出來的3D幻影,也在為他的不安而不安。一個不安的世界。只有安娜是寧靜的,她住在無色玻璃房間里,做為一個人類與復制人的女兒,在替人類為復制人制造記憶——她的生命連接著人類與復制人,她的工作也連接著人類與復制人,她置身其中,又置之度外。
導演只愛安娜。安娜是誰,一個人類與復制人的后代。真是發“人”深省。